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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仲毋庸所受的責罰就更嚴厲了,他被貶為普通弟子,交刑堂香主嚴加管束。」

  孟華笑道:「想像仲毋庸當時的情形,他一定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了。」

  金碧漪道:「要是他真的知道羞恥,那倒好了。只怕他當時還是氣惱更多於羞愧呢。」孟華說道:「後來怎樣?」金碧漪道:「他被管教一年,仲長統才讓他跟大師兄出去辦事。其時南北丐幫合併之事已經一切籌備妥當,管羽延亦已定期南下接管南丐幫事務了。」

  孟華說道:「他自幼以少幫主自居,如今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恐怕不肯甘心情願,從頭做起,帶罪圖功吧?」

  金碧漪道:「你猜得不錯,這次他做了更大的錯事,從此也就自絕於丐幫了。」跟著說後半段的故事。

  「仲長統的大弟子名叫宣羽贊,為人誠實可靠,才能雖然不及師弟管羽延,江湖的閱歷卻是甚為豐富的。故此仲長統把兒子交給他管束。

  「那知仲毋庸恥居人下,趁著出差的機會,中途逃走。宣羽贊早就看出他有點不對,有所提防。他一逃走,宣羽贊便即發覺。

  「宣羽贊追上他勸他回去,仲毋庸非但不聽勸告,反而刺傷了師兄。宣羽贊的武功是比他強得多的,但他卻怎能用強硬的手段對付師傅的獨子,只好任由他逃跑。」

  孟華道:「仲長統得知此事,不知如何生氣傷心了?」

  金碧漪道:「還有更令他生氣傷心的事在後頭呢。

  「管羽延南下接管南丐幫事務,中途碰上鷹爪偷襲,那幾個鷹爪都是清廷大內高手的身份,本領甚為了得,幸虧有南丐幫同門接應,管羽延這才倖免於難。但他獨力擊斃了三個大內高手之後,自己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傷,以致就職總幫主的大典也得延遲數月。

  「管羽延南下之事,何以會給清廷鷹爪知道,此事只是南北兩丐幫的首腦人物方能知道的,是誰洩漏出去。」

  孟華說道:「會不會是仲毋庸呢?」

  金碧漪道:「當然是他嫌疑最大了。不過一來並無實據,二來大家看在老幫主的份上,雖然都是有此懷疑,卻沒有誰說出來。

  「仲長統一氣之下,就要親自出馬,把兒子找回來處死,反而是宣羽贊、管羽延兩大弟子苦苦將他勸住。管羽延極力替師弟辯解,不惜抬出幫規和師傅理論,說是只有嫌疑,查無實據,就不能處以如此重刑。

  「仲長統無奈何,只好作了折中的判決,只問兒子刺傷師兄、私自潛逃之罪,親自宣佈,把兒子逐出丐幫。但仍留下遺言,要是以後查出仲毋庸確有向清廷告密、謀害幫主之罪,就必須把他抓回來處死。

  「但仲毋庸這一走之後,從此便即不知下落。仲長統在管羽延就任總幫主之後不久就病死了。他的兒子也沒回來奔喪。」

  孟華說道:「丐幫一直沒人見過他嗎?」

  金碧漪道:「不錯。丐幫弟子一來由於顧念老幫主的恩德,二來也是由於家醜不願外揚。是以仲毋庸失踪之後,從來沒人提及過他。日子一久,莫說外人,丐幫後一輩的弟子也不知道有這個人了。」

  孟華說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在西藏?」

  金碧漪道:「我的爺爺曾見過他。那是在仲毋庸被逐出丐幫之後二十年的事情了。

  「那年我的爺爺雲遊西藏,有兩個後輩妖人,號稱梅山二怪,擅於使毒,為非作歹,在中原立足不住,那時恰巧也逃到西藏。這兩個妖人本來不值得我的爺爺出手的,但既然碰上,爺爺又反正沒事在身,也就打算管一管這件事情了。他打算把梅山二怪捉回去交給有關的俠義道處置。」

  孟華忽地問道:「這梅山二怪,可是一個名叫朱角,一個名叫鹿洪。」

  金碧漪道:「不錯。原來你是知道他們的嗎?」

  孟華說道:「他們就是把辛七娘這妖婦救走的人。我沒有見過他們,是我的師傅告訴我的。」當下把丹丘生與牟麗珠那日在斷魂巖上所見,轉述給金碧漪知道。「牟女俠正要找尋這梅山二怪呢!」

  金碧漪繼續講故事的後半段:「爺爺追踪梅山二怪,追到藏邊一個雪山,還未找著他們,卻碰上了仲毋庸。原來仲毋庸正是梅山二怪的靠山,他知道爺爺要捉梅山二怪,竟然不自量力,就和我爺爺動手。」

  孟華笑道:「他這點道行,和令祖動手,那真是以卵擊石了。我倒是有點奇怪,他何以能活到現在?」

  金碧漪道:「他抵擋我爺爺三招,本來爺爺在三招之內,就可殺掉他的。但一見他出手的招數,倒是不忍殺他了。」孟華說道:「敢情令祖在這三招,已經看出他是仲長統的兒子?」

  金碧漪道:「不錯。有關他的事情,外人知者寥寥,但我的爺爺和南北丐幫的翼、仲二幫主都是好友。他是知道的。」

  孟華問道:「後來怎樣?」金碧漪道:「爺爺知道他是故友之子,自是不忍傷他。只好自己繼續找尋梅山二怪。但梅山二怪遁入雪山已是無法找尋。當時這梅山二怪還只是小妖人,夠不上稱為大魔頭的。爺爺找了三天,找不著他們,也就算了。

  「這件事情,爺爺除了告訴丐幫幫主管羽延之外,就只告訴我的爹爹。去年我在拉薩見著爹爹,爹爹給我講西藏比較有名的武林人物,才想起這個仲毋庸的。爹爹不知他是否還活在人間,也不知他目前是變好了還是變得更壞了,但囑咐我若是碰上了這個人,須得特別留心。」

  孟華沉吟半晌,說道:「你以為他現在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金碧漪說道:「那還用說,從他種種作為的情形看來,一定是變得更壞了。我還擔心一件事呢!」

  孟華道:「擔心什麼?」

  金碧漪道:「我瞧那個什麼大浮法師當你問及段劍青之時,他假裝聽不懂漢語,要那老叫化替他翻譯,當時你沒留意,我卻留意到他的眼神閃爍不定。顯然是作賊心虛,講的假話。

  「再說你和羅海的女兒羅曼娜同上天山,即使沒有段劍青告訴他們,他們也會打聽到你和羅海的關係的。為什麼只隔半年,你又重履回疆?咱們曾經這樣懷疑那匆匆去來的天竺僧人,他們也會同樣懷疑你的。」

  孟化瞿然一省,說道:「啊,那你是懷疑他們要趕在咱們的前頭,先到魯特安旗,說不定會有什麼不利於羅海的圖謀了?」

  金碧漪道:「不錯。四十年前,仲毋庸已是曾有嫌疑和清廷鷹爪勾結的了,焉知他如今不變本加厲?他料想你要到魯特安旗幫羅海抗擊清兵,他當然要先走一步。」

  孟華說道:「你講得對,防人之心不可無,好,那咱們兼程趕路,追過他們就是。」

  金碧漪道:「從這裏到魯特安旗,最快要走幾天?」

  孟華道:「他們最快要走四天,咱們走三天盡可到了!漪妹,不是我誇讚你,你的輕功確實是比從前又邁進一大步了。」

  金碧漪笑道:「多謝你這大行家誇獎,好,那麼你可以舒舒服服在溫泉洗一個澡才走。」此時已是午夜時分,他們準備一早動身,讓對方先走幾個時辰,料想也還可以追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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