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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話猶未了,只聽得聲如裂帛,孟華劍光暴漲,海蘭察的袖子被削去一幅,被劍光一絞,化作片片蝴蝶。

  原來海蘭察固然是因有過一次經驗,重施舊技,更為高明;但孟華也取得一次經驗,禦敵之法,也是大勝從前。不過他能夠一劍削掉海蘭察的衣袖,破了他的「沾黏勁」,劍法高明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如今的功力,已是足以與海蘭察旗鼓相當了。

  原來這次他中了辛七娘的酥骨散之毒,又被洞真子關入黑牢,結果遭受危難,反而因禍得福。在兩天一夜當中,他把這幾個月學到手的天竺、波斯、天山三種上乘內功和原有的張丹楓隔代相傳的玄功要訣融匯貫通,終於達成所願,不但功力恢復,而且更勝從前。

  另一方面,海蘭察和丹丘生鬥了半場,丹丘生那樣變化複雜,招招狠辣的連環奪命劍法豈是容易對付的?海蘭察雖未至於心力交疲,真力亦已消耗不少。此消彼長,孟華此際,功力縱然未必能勝他,卻也並不輸於他了。

  海蘭察的「沾黏勁」用來對付功力不如己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但用來對付功力與己相當的人,本身所耗的氣力卻是要比對方還大,這也就是他為什麼不敢用這種功夫抵敵丹丘生的緣故。是以在相持片刻之後,終於給孟華一劍削掉他的半條衣袖。

  雷震子這才放下心上一塊石頭,哈哈笑道:「你說人家是米粒之珠,原來你才是井蛙之見!」

  海蘭察弄巧成拙,老羞成怒,喝道:「誰是井底之蛙,你們等著瞧吧!」此時他雖然已經知道孟華不比從前,但還是不信他能夠勝過自己,因為他還有極厲害的殺手絕招尚未使出來。

  雷震子冷笑道:「好,我已經擦亮眼睛了,就等著看你出醜!」他一生好勝,在口舌上也不肯輸給別人的。但話雖然這樣說了出來,心裡可還著實有點惴惴不安,但盼孟華能夠為他爭氣。

  海蘭察無暇與他鬥口,說到一個「瞧」字,右掌一拂,便向孟華持劍的手腕直截過來,左掌捏著一個「大手印」,又向孟華當胸膛「印下」。這是他獨門的大擒拿手法,加上小天星掌力,端的兇悍無比。

  孟華不敢大意,立即施展追風劍式,如秋風掃葉,橫掃下壓。他是以天山劍法的精華融匯了家傳的快刀,出手之快,變化之繁,他的師傅丹丘生的連環奪命劍法只怕還不如他。海蘭察若是蠻幹的話,或許可以打傷他,但他的雙掌十九也要給孟華快劍削掉。海蘭察怎敢冒這樣大的危險,慌忙縮手變招。雷震子歡喜之極,高聲喝采。

  但海蘭察也真了得,強攻不成,立即採取沉穩的攻勢,腳踏五行八卦方位,進退趨閃,都有極其嚴謹的法度,每一招也都是攻守兼備,俱見功夫!

  雷震子見海蘭察困獸之鬥,依然如此堅韌,不覺又是暗暗擔心。海蘭察顯然已是作消耗對方氣力的持久戰打算,「孟華劍法雖然精妙,但畢竟是個二十歲還未到的小夥子,怎比得海蘭察數十載寒暑之功?久戰下去,只怕他支援不住!」雷震子心想。

  心念未已,只見孟華滴溜溜一個轉身,劍花錯落,頓時間,但見劍光,不見人影。孟華出劍之快,快得難以形容。雖然只是他一個人,卻似有身外化身似的,從四面八方同時展開攻勢。劍光飄瞥,宛如水銀瀉地,花雨繽紛。看得所有的人也都眼花撩亂了!

  雷震子這才又再松了口氣,驚奇于孟華的劍法之高,還在他的意料之外。心裡想道:「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正是最得當的打法。他用這辦法繼續打下去,說不定是可以速戰速決了!」

  但在海蘭察的感覺來說,令他最感威脅的還不是孟華的劍法之快,而是他的劍法奇詭之極,瞬息百變。饒是他見多識廣,也看不出孟華使的是那家那派的招數。有時好像是崆峒派的連環奪命劍法,突然就變成天山派的追風劍式。他學過這兩派的武功,這還不算為奇,最奇的是在他的劍法之中,還好像有少林、武當、峨嵋……諸大劍派的「家數」在內,但每一招又都似是而非。

  原來孟華此時正在施展張丹楓所傳「無名劍法」對付強敵。無名劍法本來就是沒有一定的招式的,它是融匯各家之長,臨時應變,採集眾長,隨意揮灑,便成新招的。無名劍法與天山劍法同出一源,本有相通之處。孟華新訴得唐經天指點天山劍法的奧義,此時融合在無名劍法之中,相得益彰。而孟家的家傳快刀,也化在劍法之中,又令得他的快劍不但比天山派的「追風劍式」更快,而且更加難以捉摸。單以劍法而論,只怕起張丹楓於地下,也未必能夠勝得過他了!

  海蘭察用沉穩的打法,片刻間和他鬥了數十招。雖然勉強還可抵敵,但在這數十招之中,孟華的每一招幾乎都是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他不禁越打越是吃驚,只怕再打下去,難免要給對方弄得心力交疲。

  「看來我留作最後一招的殺手是不能不用了!」海蘭察一咬牙根,突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鮮血,舌綻春雷,驀地喝道:「好小子,我與你拼了!」

  眾人還道海蘭察是受傷拼命,但金逐流和雷震子卻已看出有點不對了!

  只見海蘭察好像輕飄飄的一掌拍出,絲毫不帶風聲,但孟華卻是面色一變,接連退了三步。

  雷震子吃了一驚,悄悄問金逐流道:「這鷹爪孫搗的什麼鬼?」要知他的年紀雖然比金逐流大得多,但對正邪各派的武功,見識卻是不及金逐流之博。

  金逐流道:「他咬破舌頭,口噴鮮血,這是西藏密宗的天魔解體大法。所用的掌力,則好像是他本門的……」話猶未了,海蘭察又已接連輕飄飄的拍出幾掌,依然聽不見風聲,但方圓數丈之外,竟然砂飛石走!突然有個人「哎喲」一聲叫了起來,打斷了金逐流的說話。

  雷震子定睛一瞧,好在這個人不是孟華,而是站在場邊觀戰的一個少年人,他是滄州名武師趙一武的小兒子趙烈。趙一武最疼愛這個小兒子,是以此次帶他隨同赴會。其實他這小兒子是尚未學成出師的。

  雷震子瞿然一省,叫道:「這廝用的七煞掌功夫!」

  金逐流道:「不錯,剛才玉虛子長老就是被這七煞掌的功夫暗算的。靠近場邊的人快退!」

  原來這七煞掌功夫擅以「陰勁」傷人,能傷奇經八脈。發掌之時,看似毫不著力,其實卻似暗流洶湧,掌力可以波及五十步之內的距離。趙烈是少年人愛看熱鬧的心性,站得最近場邊,忽地感到胸口好像給人打了一拳似的,這就禁不住失聲驚叫了。

  其他站在靠近場邊的人,功力較高,尚未至於像趙烈那樣狼狽,但亦已感覺得到那股暗流洶湧的壓力了。一聽見金逐流說是「七煞掌」功失,眾人無不大驚,紛紛後退。

  越一武扶小兒子退上石台,又驚又怒,說道:「要是我的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不管你們訂下什麼規矩,我是一定要替兒子報仇的。」

  金逐流道:「讓我替令郎瞧瞧。」掌心貼著趙烈胸膛揉搓片刻,說道:「趙老前輩不必擔心,令郎未曾傷著奇經八脈,我已替他推血過宮,不會有事的了。」趙一武這才放下心上一塊石頭。

  場中劇戰雙方,對周圍發生的事情,都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過海蘭察則是著著搶攻,孟華的快劍卻逐漸緩慢下來,竟似有點力不從心之感了。

  金碧漪看得手心裡捏著一把冷汗,問父親道:「爹爹,這廝不是已受傷吐血了麼?怎的卻比剛才還更厲害了?依你看孟大哥能否抵敵得住?」正是:

  替代師尊抗強敵,掌風劍影駭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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