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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洞冥子雖然吃驚,卻也鬆了口氣。吃驚的是金逐流武學如此淵博,一眼就看出了死因。不過,「他縱然看得出是七煞掌力,料想也是決計不敢懷疑我和那個兇手有關。」洞冥子心想。於是,裝作悲憤莫名的樣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道:「兇手如此猖狂,竟敢在本派大會之中,暗算本派長老,當真是崆峒派開派以來從所未有的奇恥大辱!此恥不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洞真子以現任掌門人的身份說道:「這個仇當然是要報的,不過恐怕一時間不容易查出兇手,今日之會,我的意思,還是應當繼續進行。」

  丹丘生強抑悲痛,仔細回想一下玉虛子入場時候的情形,說道:「會議可以繼續進行,但追兇也是刻不容緩。依我看來,那個據說是臨時請來的散工嫌疑最大!」

  金逐流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慚愧」,說道:「本來我也看得出那人是身具武功的了,不過卻不知道他是那麼一個本領高強的內家高手,以至未能及時提醒玉虛老前輩小心。」

  洞冥子不能不同意丹丘生的主張,說道:「好,叫大石去負責追兇吧!」

  丹丘生道:「請掌門允許弟子去助一臂之力。」

  洞冥子冷冷說道:「長老雖然幫你說話,但你現在還不能算是崆峒派的人,本門報仇之事,用不著你來參預!」

  洞真子道:「不錯,丹丘生,你的案子還未了結,你可不能離開,大石師侄,你挑選本門武功最好的十個弟子和你一起負責緝兇,趕快去吧!」

  金逐流情知十個崆峒派的弟子也是抵敵不了那個兇手,不過他以賓客的身份,卻也不便干預別派的事。尤其是在洞冥子說了這樣的言語之後。

  玉虛子遭人暗算,暴斃身亡,在場的各路英雄不禁都是議論紛紛,驚疑不定。要知玉虛子雖然年紀老邁,但內功的精純,卻是有目共睹的。是誰能有這麼厲害的本領,傷了他他還不知道,以至這件事情,令得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都感到震驚呢?不錯,現在已經知道嫌疑最大的是那個所謂「臨時請來的散工」了,但那個「散工」又是誰呢?

  場中只有兩個人知道兇手是誰。金逐流則只是看出了玉虛子受的是七煞掌之傷,卻還猜想不到這個兇手竟然就是御林軍統領海蘭察。

  孟華正自躊躇,要不要便即表露自己的身份,出來指證兇手。忽聽得耳旁有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時機未到,先別打草驚蛇!」這人是快活張。他是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在喧嘩的嘈聲之中,把聲音凝成一線,送到孟華的耳朵裏的,站在孟華旁邊的人,都沒聽見。

  孟華瞿然一省:「不錯,我雖然明知是海蘭察,但在未捉到他之前,我就揭破他們的陰謀,洞冥子還是可以狡辯的。」快活張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孟華聽見他說了這兩句之後,回頭看時,卻已不知他躲到那裏去了。

  「張叔叔這樣吩咐我,想必他早已胸有成竹。」孟華心想,稍稍放了點心。不過孟華也還有一樣想不通,玉虛子在受了暗算之後,到他暴斃之前,是有一段時間的,難道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遭人暗算,以他的武學修為,按說是不該不知道的!知道了,在死之前,為什麼不說出來?

  孟華猜得不錯,暗算玉虛子的兇手,確實是海蘭察。

  原來海蘭察的七煞掌功夫業已練到化境,他暗算玉虛子那股掌力陰柔狠毒,初時身受者並不感覺怎麼厲害,嚴重的後果是過後才突然發作。玉虛子不是不知,卻因太過自恃,以為自己所受的一點內傷並無大礙,他想把要緊的話先說完了,再查究那個「散工」是誰的。那知正說到最緊要的關頭,那股七煞掌留在他身上的後勁突然發作!

  且說在擾攘一番之後,崆峒派的弟子已把玉虛子的屍體搬回清虛觀,大石道人也出來回報,說是找不到那個散工,如今正準備到山上各處搜索。

  洞真子說了幾句哀悼的話,便即宣告本派的同門大會繼續進行。場中喧鬧的聲音尚未完全靜止下來,那個古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那聲音冷冷笑道:「洞冥子,你還好意思說是崆峒派上下都擁護你嗎?玉虛子老前輩屍骨未寒,他剛才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他是崆峒派的長老,總不能算是外人吧?」

  玉虛子臨死之前,曾提出以丹丘生為崆峒派的繼任掌門人選,洞真子和洞冥子本來想含混過去的,不料給這個人重新提起,弄得他們大為尷尬。而這番話也正是針對他們剛才所聲言的「外人不得干涉他們本門的事」而駁斥他們的。

  洞真子患得患失,在他的心裏,當然是不希望給丹丘生繼任掌門,但也不服氣給洞冥子硬生生逼他下台,心想:「難得有這機會,掃一掃他的面子也好。即使終於還是不免給他接任掌門,他的威信也是大大不如我了。」於是貌作公正,緩緩說道:「師弟,你的意思怎樣?」

  洞冥子正在裝作悲悼本門長老,有苦說不出來,想了好一會子,只好訥訥說道:「玉虛師伯的意見按說是應該尊重的,不過,不過,他老人家年紀老邁……」只差「老糊塗」三個字未說出來。

  金逐流忽道:「我是外人,當然不便干預貴派的廢立大事。我只是以旁觀者的身份來說,玉虛子老前輩在臨死之時,可是神智清醒得很啊!」

  洞冥子道:「金大俠,你不知道,我們的玉虛師伯一向是很鍾愛他這個小徒孫的。我不敢說他是糊塗,但一個人年紀老了,偏袒之心總是難免有的。敝派今日之會,另一件大事就是『清理門戶』,丹丘生可正是我們所要『清理門戶』的叛徒!」

  武當派長老雷震子性情剛直像洪鐘般的大聲說道:「不錯,清理門戶是你們本門的事情。但按照武林規矩,要是案情尚有可疑之處,當事者不服的話,外人也可以說幾句公道話的。要不然你們請我們來做什麼?」

  洞冥子賠笑說道:「待會兒開審丹丘生此案之時,我們當然會請你老人家評評理的。」言外之意,他們現在乃是推選本派掌門,雷震子就不該多話了。

  雷震子哼了一聲,說道:「我看這兩件事情恐怕也有牽連吧?」

  洞真子貌作公正,說道:「金大俠,你的意思怎樣?請賜嘉言。」

  金逐流說道:「不敢當。不過既承下問,我倒有個意思,請貴掌門考慮是否可行。」

  洞真子道:「請金大俠賜示。」

  金逐流緩緩說道:「依我之見,次序不妨顛倒一下。」

  洞真子道:「顛倒什麼次序?」

  金逐流道:「貴派同門大會,原定是要推立掌門,然後進行清理門戶之事,對吧?」

  洞真子道:「不錯。」

  金逐流道:「我的意思,就是把這兩件事情的先後次序,顛倒一下如何?」

  既有玉虛子的遺言在前,又有金逐流進言於後,於理於情,身為崆峒派掌門人的洞真子,對金逐流這個提議也是不能拒絕的了。於是說道:「這樣也好,洞冥師弟,你的意思怎樣?」

  洞冥子無可奈何,只得說道:「師兄既說好,小弟焉有異言?」心裏想道:「先行清理門戶,諒丹丘生也難洗脫罪名。待他叛徒身份一定,我還怕他和我爭奪掌門?」

  議程次序顛倒,看似一件小事,其實關鍵重大。當下洞真子以掌門人的身份,當眾宣佈,先行清理門戶。說道:「現在先審丹丘生這件案子,倘若他是無罪的話,他可以重回本門,作為繼任掌門人選之一;但若罪名成立,他就必須接受應得嚴懲!丹丘生,你有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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