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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洞真子勸解道:「不錯,咱們此刻是該先查究玉虛師伯的死因。」他從丹丘生手中接過玉虛子的遺體,略加審視,說道:「身上並無傷痕,也看不出中毒跡象。玉虛師伯年近九旬,氣衰體弱,在心情激動之下,突然暴斃,恐怕也是有的。」

  丹丘生道:「師伯雖然年老,但剛才還是步履如飛,論理似乎不該這樣離奇暴斃?」

  洞冥子道:「好,你要追究死因,那就查個水落石出吧!」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要知他雖然身為師叔,但自知十九不是這位師侄的對手,是以趁機收蓬,暗自想道:「死因是查不出來的,只要我沒嫌疑,也不必多加丹丘生一條罪名了,反正他的罪名已夠多啦!我無須動手,待他罪定了,名正言順的『清理門戶』豈不更好了?」

  洞真子道:「好在賓客之中有當今的天下第一神醫葉隱樵先生和當今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大俠,就請他們兩位來幫忙咱們查究死因如何?」

  葉隱樵和金逐流應邀出來,仔細察視之後,葉隱樵首先說道:「並非中毒而亡,奇經八脈,卻有受震盪的跡象。死因如何,恐怕是要問金大俠了。」意思甚為明顯,玉虛子的死因可能是被一種極高深的武功所傷,不屬於醫生可以診斷出來的疾病範圍了。

  金逐流仔細察視之後,對洞真子緩緩說道:「請掌門不要太過傷心,依我看來,貴派的玉虛長老恐怕真的是給人暗算致死的!」洞真子已經猜到幾分,但聽見這話從金逐流口中說,還是不能不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說道:「那人是怎樣暗算我的師伯的,金大俠,你可看得出來嗎?」

  金逐流道:「這是一種極為厲害的陰毒掌力,似乎是關外長白山派能傷奇經八脈的七煞掌功夫!」

  此言一出,全場轟動。不過卻也證實了一點,兇手並非崆峒派的門人,亦即是洞冥子和丹丘生都脫了嫌疑了。

  洞冥子雖然吃驚,卻也松了口氣。吃驚的是金逐流武學如此淵博,一眼就看出了死因。不過,「他縱然看得出是七煞掌力,料想也是決計不敢懷疑我和那個兇手有關。」洞冥子心想。於是,裝作悲憤莫名的樣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道:「兇手如此倡狂,竟敢在本派大會之中,暗算本派長老,當真是崆峒派開派以來從所未有的奇恥大辱!此恥不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洞真子以現任掌門人的身份說道:「這個仇當然是要報的,不過恐怕一時間不容易查出兇手,今日之會,我的意思,還是應當繼續進行。」

  丹丘生強抑悲痛,仔細回想一下玉虛子入場時候的情形,說道:「會議可以繼續進行,但追凶也是刻不容緩。依我看來,那個據說是臨時請來的散工嫌疑最大!」

  金逐流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慚愧」,說道:「本來我也看得出那人是身具武功的了,不過卻不知道他是那麼一個本領高強的內家高手,以至未能及時提醒玉虛老前輩小心。」

  洞冥子不能不同意丹丘生的主張,說道:「好,叫大石去負責追凶吧!」

  丹丘生道:「請掌門允許弟子去助一臂之力。」

  洞冥子冷冷說道:「長老雖然幫你說話,但你現在還不能算是崆峒派的人,本門報仇之事,用不著你來參預!」

  洞真子道:「不錯,丹丘生,你的案子還未了結,你可不能離開,大石師侄,你挑選本門武功最好的十個弟子和你一起負責緝凶,趕快去吧!」

  金逐流情知十個崆峒派的弟子也是抵敵不了那個兇手,不過他以賓客的身份,卻也不便干預別派的事。尤其是在洞冥子說了這樣的言語之後。

  玉虛子遭人暗算,暴斃身亡,在場的各路英雄不禁都是議論紛紛,驚疑不定。要知玉虛子雖然年紀老邁,但內功的精純,卻是有目共睹的。是誰能有這麼厲害的本領,傷了他他還不知道,以至這件事情,令得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都感到震驚呢?不錯,現在已經知道嫌疑最大的是那個所謂「臨時請來的散工」了,但那個「散工」又是誰呢?

  場中只有兩個人知道兇手是誰。金逐流則只是看出了玉虛子受的是七煞掌之傷,卻還猜想不到這個兇手竟然就是御林軍統領海蘭察。

  孟華正自躊躇,要不要便即表露自己的身份,出來指證兇手。忽聽得耳旁有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時機未到,先別打草驚蛇!」這人是快活張。他是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在喧嘩的嘈聲之中,把聲音凝成一線,送到孟華的耳朵裡的,站在孟華旁邊的人,都沒聽見。

  孟華瞿然一省:「不錯,我雖然明知是海蘭察,但在未捉到他之前,我就揭破他們的陰謀,洞冥子還是可以狡辯的。」快活張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孟華聽見他說了這兩句之後,回頭看時,卻已不知他躲到那裡去了。

  「張叔叔這樣吩咐我,想必他早已胸有成竹。」孟華心想,稍稍放了點心。不過孟華也還有一樣想不通,玉虛子在受了暗算之後,到他暴斃之前,是有一段時間的,難道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遭人暗算,以他的武學修為,按說是不該不知道的!知道了,在死之前,為什麼不說出來?

  孟華猜得不錯,暗算玉虛子的兇手,確實是海蘭察。

  原來海蘭察的七煞掌功夫業已練到化境,他暗算玉虛子那股掌力陰柔狠毒,初時身受者並不感覺怎麼厲害,嚴重的後果是過後才突然發作。玉虛子不是不知,卻因太過自恃,以為自己所受的一點內傷並無大礙,他想把要緊的話先說完了,再查究那個「散工」是誰的。那知正說到最緊要的關頭,那股七煞掌留在他身上的後勁突然發作!

  且說在擾攘一番之後,崆峒派的弟子已把玉虛子的屍體搬回清虛觀,大石道人也出來回報,說是找不到那個散工,如今正準備到山上各處搜索。

  洞真子說了幾句哀悼的話,便即宣告本派的同門大會繼續進行。場中喧鬧的聲音尚未完全靜止下來,那個古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那聲音冷冷笑道:「洞冥子,你還好意思說是崆峒派上下都擁護你嗎?玉虛子老前輩屍骨未寒,他剛才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他是崆峒派的長老,總不能算是外人吧?」

  玉虛子臨死之前,曾提出以丹丘生為崆峒派的繼任掌門人選,洞真子和洞冥子本來想含混過去的,不料給這個人重新提起,弄得他們大為尷尬。而這番話也正是針對他們剛才所聲言的「外人不得干涉他們本門的事」而駁斥他們的。

  洞真子患得患失,在他的心裡,當然是不希望給丹丘生繼任掌門,但也不服氣給洞冥子硬生生逼他下臺,心想:「難得有這機會,掃一掃他的面子也好。即使終於還是不免給他接任掌門,他的威信也是大大不如我了。」於是貌作公正,緩緩說道:「師弟,你的意思怎樣?」

  洞冥子正在裝作悲悼本門長老,有苦說不出來,想了好一會子,只好訥訥說道:「玉虛師伯的意見按說是應該尊重的,不過,不過,他老人家年紀老邁……」只差「老糊塗」三個字未說出來。

  金逐流忽道:「我是外人,當然不便干預貴派的廢立大事。我只是以旁觀者的身份來說,玉虛子老前輩在臨死之時,可是神智清醒得很啊!」

  洞冥子道:「金大俠,你不知道,我們的玉虛師伯一向是很鍾愛他這個小徒孫的。我不敢說他是糊塗,但一個人年紀老了,偏袒之心總是難免有的。敝派今日之會,另一件大事就是『清理門戶』,丹丘生可正是我們所要『清理門戶』的叛徒!」

  武當派長老雷震子性情剛直像洪鐘般的大聲說道:「不錯,清理門戶是你們本門的事情。但按照武林規矩,要是案情尚有可疑之處,當事者不服的話,外人也可以說幾句公道話的。要不然你們請我們來做什麼?」

  洞冥子賠笑說道:「待會兒開審丹丘生此案之時,我們當然會請你老人家評評理的。」言外之意,他們現在乃是推選本派掌門,雷震子就不該多話了。

  雷震子哼了一聲,說道:「我看這兩件事情恐怕也有牽連吧?」

  洞真子貌作公正,說道:「金大俠,你的意思怎樣?請賜嘉言。」

  金逐流說道:「不敢當。不過既承下問,我倒有個意思,請貴掌門考慮是否可行。」

  洞真子道:「請金大俠賜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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