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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又過了十來天。孟華一來由於年輕力壯,二來又得那支千年老山參之助,病一好起來就好得很快,不但行動如常,功力也恢復了七八分了。

  孟元超也已經可以去掉拐杖走路,不過卻像一個大病初愈的人,還要一段時間靜養,方能恢復精力。

  段、張二人相繼走了之後,金碧漪留下來與孟華作伴,細心照料他的父親,像是孝順的媳婦照料家翁一樣。孟元超見他們小倆口子親熱的情形,心中自是暗暗歡喜。不過孟元超可還沒有知道江家有與金家提親之議,他心裡只是打著如意的算盤。金碧漪的父親金逐流和他是好朋友,他想難得兒女情投意合,這婚事將來由他向金逐流提出,諒無不成之理。為了恐防金碧漪害羞,對這小倆口子的事情,他也只是放在心中,並沒有當面說破。

  當然他的喜悅的心情,是瞞不過兒子的眼睛。孟華自己卻是知道這頭婚事恐怕還有許多情海波瀾,為了怕父親為自己的事情操心,他當然也是不便和父親細說。

  他注意到了父親喜悅的心情,也注意到了父親在喜悅之中。也不時會流露出焦慮的神色。

  「爹爹擔憂什麼呢。難道他已知道了江大俠要為兒子求婚之事。」孟華心想。

  這謎底終於在這一天揭開了。

  這天孟華一早起來,像往常一樣,到父親房中問候。他恐怕父親尚未睡醒,腳步走得很輕。走到門前,只聽得孟元超在裡面長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道:「可恨我的病還未痊癒,快活張又未回,這可怎好呢。怎麼好呢。」孟華走進去忍不住問父親:「爹,你有什麼心煩之事。」

  孟元超道:「我這次本來是奉了義軍首領冷鐵樵之命,前往拉薩辦一件事的。這件事情,別人很難代辦。我卻因病耽擱,只怕遲則生變,能不心煩?」

  孟華說道:「冷頭領是不是想請爹爹前往拉薩,說服達賴喇嘛,叫他不要出兵攻打青海的白教法王。」

  孟元超道:「啊,你已經知道了!」

  孟華說道:「我在柴達木的時候,冷、蕭兩位頭領曾經和我說過。他們說白教法王和義軍是訂有攻守同盟的,清廷由於鞭長莫及,因此想唆使西藏的達賴喇嘛與白教法王自相殘殺,滿州韃子好坐收漁人之利。」

  孟元超歎了口氣,說道:「是呀!清廷已經陸續派人前往拉薩了,達賴喇嘛恐怕會在清廷威脅利誘之下,聽他驅使。而我卻只能躺在這裡,乾瞪眼兒,沒法可想。」

  孟華說道:「一定非爹爹前往不行嗎。」

  孟元超道:「我和布達拉宮的首席護法喇嘛弄贊法師有特別的交情,十多年前,他被仇人行刺,我曾救過他一命。現今的達賴喇嘛是個幼童,黃教喇嘛的大權乃是操諸弄贊法師之手。冷大哥若派別的人去,弄贊法師恐怕未必會賣這個交情。」

  當孟元超父子傾談之際,金碧漪早已悄悄地走了進來,聽到這裡,說道:「孟伯伯,你能夠自己去當然是最好,既然不能前往,那也不妨請別人代你走一趟呀。你寫一封親筆書信,信上不妨寫上一些只有弄贊法師和你才知道的事,想來他也應該相信得過的。」

  孟元超道:「這個法子我不是沒有想過,不過,唉,有誰能替代我。」

  金碧漪道:「孟伯伯,要是你不怕我年輕誤事的話,我願意替你走這一趟。華哥的病已經好了一大半,我想他在這裡,可以幫你抵禦可能遭遇的意外的。」

  孟元超笑道:「侄女,你有所不知,布達賴宮是不讓女子進去的。」

  孟華道:「爹爹,你讓我去吧!」

  孟元超沉吟半晌,說道:「你去,你的病剛剛好,拉薩的情形你又不熟,江湖經驗你也不多,去辦這件事情,可是危險得很的呢!」

  孟華說道:「爹爹,孩兒的病確實已經好了,不信,我試給你看。」掏出一枚銅錢,夾在兩指當中,用力一捏,銅錢化為粉碎。

  孟元超道:「這個差事,單憑本領還是辦不好的。」

  孟華說道:「孩兒自知年輕識淺,難以擔當重任,但總勝於沒有人去。爹爹有事,孩兒不能為你分憂,還有何用。」孟元超尚有為難之色,孟華又道:「為了義軍的大事,爹爹都不怕深入虎穴,孩兒又何懼危險!」

  孟元超聳然動容,道:「好,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兒子,我不讓你去,倒是顯得我有私心了!」

  孟華大喜道:「那麼孩兒今天便動身,好嗎,碧漪,麻煩你照料我爹爹了。」

  金碧漪道:「你放心去吧,我會服侍孟伯伯的。本來最好是你留下服侍孟伯伯,可惜我是一個女子,替不了你。」

  孟元超道:「要去也不用這樣急,我替你安排一下。第一件事情,先得找個地方歇腳。」

  孟華說道:「爹爹在拉薩城中,可有什麼靠得住的朋友嗎?」

  孟元超道:「我沒有,但快活張卻是有的。就是咱們現住的這個房子的居停主人。」

  孟華想了起來,說道:「不錯,張大叔也曾和我提起過的,但怎的咱們在這裡住了將近一個月了,卻從沒見過這位居停主人。」

  孟元超道:「快活張的這位藏人朋友在拉薩城中另有住宅,這裡是他的郊外別墅。為了怕連累他,快活張不讓他來這裡探望。但現在沒法,只好讓你去麻煩他了。不過我知道他一定會幫忙你的。」

  孟華說道:「他是個什麼人,爹爹,你也沒有見過他,我說我是張大叔叫我來的,不知會不會相信。」

  孟元超道:「快活張留下一件信物,你可以拿這件東西去找他。」說罷,拿出一張絲巾包裹的東西,打開來讓孟華看,是一片沾滿血跡的殘舊破布。

  孟華怔了一怔,說道:「這血布就是信物嗎?」心中頗是有點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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