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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你沒聽見他的說話麼?只要不讓大理的『丁將軍』看見,又有誰人知道是他們的坐騎?」冷冰兒笑道。

  段劍青歎口氣道:「好吧,那我只好和你到別的地方闖蕩吧,大理可是不能回去了。」接著說道:「但我還是覺得奇怪,這個少年救過咱們性命,又給咱們送來坐騎,他為什麼對咱們這樣好,又為什麼不肯和咱們見面?」

  冷冰兒道:「我也猜想不出其中原故,不過他已經逃出那兩個魔頭的魔掌,我卻是可以安心了。」

  ***

  冷冰兒沒有猜錯,給他們送來駿馬的人,正是楊華。原來他是出了石林之後的第二天,就發現了段劍青和冷冰兒的行蹤,一直在暗地裡跟蹤他們的。他做了這件事情,甚為歡喜,想道:「祖師的秘笈我不能送給他,送給他們坐騎,也總算是對二師傅的親侄兒盡了一點心意了。」

  他掏出那面腰牌,看了一看,小心藏好,縱聲大笑,笑道:「有了這面腰牌,我是可以前往小金川了!」

  ***

  在小金川一條荒涼的山溝子裡,有家獵戶,住著一個年青的獵人和他的妻子。

  這天一大清早,年青獵人起來,和他妻子說道:「今天我去打獵,你在家裡小心點兒,倘有什麼風吹草動,快到後山躲藏,別顧家裡的東西。」

  年青的妻子說道:「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我倒不是怕官兵搶了咱們的東西,我是怕你給他們捉去。」

  獵人安慰她道:「不會的,咱們這個山溝子從沒官兵來過,我到深山打獵,更不會碰上他們。不過,你在家中,我卻是不能不要你提防萬一。」

  妻子說道:「柱哥,我真是有點害怕。義軍走了,又沒人保護咱們。你雖然不是義軍,但要是給狗腿子知道你和孟頭領、宋頭領他們都很相熟……」

  獵人歎氣道:「我知道你心裡害怕,我應該陪你在家裡的。但家裡可沒什麼可吃的東西了,我不出去打獵怎行?」

  獵人的妻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道:「那你去吧,但願、但願上天保佑……」

  獵人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我們要靠自己的力量,用不著上天保佑。」

  妻子柔情萬縷的望著丈夫的背影走出家門,說道:「好,但願你早去早回。」心裡想道:「他還不知道我已經懷了孩子。」她不敢告訴丈夫,恐怕丈夫更多牽掛。

  她關上門,在家中縫縫補補,還未縫補好一件破衣,忽聽得「蓬、蓬、蓬」的拍門聲,竟然是她丈夫叫道:「快、快開門,是我!」她希望丈夫「早點」回來,可想不到丈夫這樣早便回來了!

  「出了什麼事麼?」妻子連忙開門問她丈夫。

  丈夫關好了門,低聲說道:「有官兵上山,我瞧見人馬已經跑進穀口了。我放心不下,回來和你一同逃走。」

  妻子大吃一驚,但心想官兵才進谷口,總不會這樣快就來到吧?說道:「真的吧?那你快點幫我收拾東西!」

  「不要收拾東西了,趕快溜罷!走後門!唉,糟了!」丈夫話猶未了,只聽得鐵騎踐地的聲音已是來的有如暴風驟雨。跑出去一定會給官兵發現了。

  夫妻相擁,此際,善良的妻子只能希望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不是來捉她丈夫的了。

  可惜善良的願望往往事與願違,馬蹄聲到了他們這間破屋的門前戛然而止,聽得出官兵是在散開,包圍這間屋子。他們竟是如臨大敵!

  「轟隆」巨響,本來不大牢固的板門一下子就給撞破,如狼似虎的官兵沖入他們這間破屋了!

  面對著如狼似虎的官兵,年青的獵人反而比剛才鎮定得多,抬起頭來,昂然說道:「你們來幹什麼?」

  「你是賀鐵柱嗎?」軍官喝道。

  「是又怎樣?」

  「哼,那你就應該自己明白,還不趕快從實招供!」

  「招供什麼?」

  「哼,你還裝蒜?你通匪有據,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麼?有那些殘匪未及逃走如今還留在本地的,你把你知道的人一個個說出來!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將功贖罪』。否則,哼、哼,你可就別怪我們辣手對付你了!」

  賀鐵柱冷笑說道:「我們這個地方,從來沒有強盜。要有的話,恐怕也是新近來的,我焉能知道?」

  幾個官兵氣得哇哇大叫,說道:「長官,你聽這臭小子兜著圈子,不是在罵咱們是強盜嗎?」

  軍官面色一沉,喝道:「好,給他一點厲害瞧瞧!」

  一聲令下,登時便有官兵跑上去把他們夫婦分開。賀鐵柱劈面一拳,擊倒一個官兵。軍官罵道:「膿包!」五指一伸,抓住賀鐵柱的脈門,好似鐵鉗鉗住他的手腕。他的妻子也給官兵捉住了。

  賀鐵柱罵道:「我的話有說錯嗎?強盜,土匪!你們才是真正的強盜、土匪!」他給那個軍官用大擒拿手法抓住,已是發不出勁,但還在掙扎。

  軍官怒道:「你居然還敢罵我!」使勁一捏,賀鐵柱痛得冷汗如雨,但仍是吭也不吭一聲,繼續罵道:「強盜、土匪,罵你又怎麼樣?大不了你把老子殺掉!」

  軍官忽地哈哈笑道:「好,你是好漢,你不怕死,但只怕你老婆未必不怕死吧?」

  賀鐵柱雙眼火紅,罵道:「你們還是人嗎?要殺儘管來殺我,為何欺負婦道人家?」

  軍官得意之極,縱聲笑道:「你要死我偏不讓你死,我要你在這裡瞧你老婆受罪!」叫手下把他們夫妻捆縛了起來,親自拿了皮鞭,作勢就要打賀鐵柱的妻子,喝道:「快快從實招來,否則我就要當著你的面活活的打死她!」

  賀鐵柱緊咬嘴唇,似是又驚又怒。他不怕死,但怕妻子忍受不了折磨。可是他又怎能出賣義軍來救妻子呢?

  他的妻子本來是直打哆嗦,神情顯得頗為害怕,此時忽地挺起胸脯,說道:「柱哥,你可千萬別說!咱們死了,自會有人給咱們報仇的!」

  賀鐵柱精神大振,說道:「你真是我的好妻子,你都不怕,我還怕什麼。你說得對,自會有人給咱們報仇的!」

  軍官哈哈笑道:「冷鐵樵和孟元超都給我們打跑,跑得不知去向了,你還指望誰給你報仇?我勸你別作夢了!哼,鑼不敲不響,你說不說,我手上的皮鞭,可就要朝著你的婆娘身上招呼了!」

  ***

  軍官嘲笑賀鐵柱做夢,卻不知道救賀鐵柱的人已經來了。這才當真是他做夢也夢想不到的。

  這個來救賀鐵柱夫妻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楊華。

  楊華來到小金川已經一個多月了。

  李大勇那面腰牌果然很有用處,楊華想起那天通過禁區邊境的衛所情形,還在覺得好笑。

  他亮出腰牌,衛所的隊長畢恭畢敬的請他進去。但這個久曆戎行、老于世故的隊長對他並非毫沒懷疑。

  楊華扮成一個中年漢子,他的三師傅丹丘生所學甚雜,也曾傳他改容易貌之術,化裝倒是沒有什麼破綻。但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舉止言談,總還是免不了有些「稚氣」。御林軍的軍官喬裝打扮並不稀奇,但那個隊長卻不能相信一個這樣年輕的人能當上御林軍的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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