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牧野流星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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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丘生在狂飇衝擊之下,兀立如山,旁人看來,似乎應付得綽有餘裕,其實他是感到寒意直透心頭。吃了一驚,心裏想道:「這魔頭的修羅陰煞功似乎還勝從前,他怎的恢復得這樣快呀?」上次之戰,陽繼孟受傷甚重,他本來以為陽繼孟最少還要再過三年方能恢復原來的武功的。 原來陽繼孟是得了歐陽業之助,給他服食了大內藥庫珍藏的「長春大補九」,功能固本培原,見效比少林寺秘製的大還丹還快。這也就是陽繼孟何以甘於自貶身份——為歐陽業所用的原因了。 不過丹丘生雖然有點吃驚,仍是傲然不懼。這幾年來,陽繼孟的修羅陰煞功固練得大勝從前,他的內外功夫亦已精進不少。當下寸步不讓,唰的便是一劍刺去,喝道:「你練成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又能奈我何哉?」 丹丘生的劍術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只見他的青鋼劍揚空一閃,登時幻出漫天劍影,在這一招之內,竟然遍襲了陽繼孟的奇經八脈一十三處大穴。 連段仇世也還未曾看得十分清楚,只聽得叮的一聲,接著嗤的一響,兩條人影,倏地分開。陽繼孟右手的衣袖短了一截,碎布飛揚,化作片片蝴蝶。但丹丘生卻沒乘勝追擊,只見他劍交左手,反而似乎呆了一呆。 原來在那兔起鶻落之際,雙方已是交換了驚險絕倫的一招。陽繼孟給他那一劍從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削去了一幅衣袖,曲池穴和癒氣穴只差毫釐幾乎給他刺著;但丹丘生卻也給他用玄陰指的功夫,剛好彈著了無鋒的劍脊。拿捏時候的準確那是不用說了,最厲害的是,一彈之下,丹丘生那柄青鋼劍竟然是凍得有如堅冰,幾乎掌握不牢! 丹丘生吃了一驚,劍交左手,想道:「原來這魔頭竟已練成了隔物傳功!」「隔物傳功」是一種十分怪異的邪派功夫,當年孟神通就曾用過這種功夫,和天山派的老掌門唐曉瀾鬥得不分勝負的。陽繼孟的造詣當然未及得上當年的孟神通,但丹丘生也未比得上當年的唐曉瀾。是以雙方各顯神通,彼此都吃了對方的一點虧。陽繼孟使出「隔物傳功」,以玄陰指彈中了丹丘生的劍,登時便似有一股寒流,從劍上傳來,衝擊丹丘生握著劍的右手的寸關尺脈。這也就是他為什麼不能乘勝追擊,而要劍交左手的原因了。 陽繼孟險些給對方刺著穴道,蹬蹬蹬連退三步,亦是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丹丘生劍交左手,說時遲,那時快,陽繼孟已然又是向他撲來。丹丘生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轉眼之間,但見劍光,不見人影。陽繼孟倒抽一口涼氣,心道:「想不到他的左手劍也是如此厲害!」 劇鬥中陽繼孟又再施展「隔物傳功」的本領,覷個真切,「錚」的一聲,彈中他的劍脊。這一次陽繼孟抓緊時機,一彈得手,立即閃電般的向他抓去,喝道:「撒劍!」五指如鉤,輔以左掌發出的第八重修羅陰煞功掌力。 那知他快,丹丘生更快,這一抓仍然抓了個空。丹丘生的青鋼劍已交回右手,唰唰唰連環三劍,每一劍都是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陽繼孟第三次施展「隔物傳功」的本領,這一次卻是彈不著他的劍脊了。 丹丘生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看看我的刺穴劍法!」劍招倏變,當真是「攻似雷霆疾發,守如江海凝光」。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然在右。陽繼孟但覺四面八方都是丹丘生的影子,自己的掌鋒,卻是連他衣角都沒沾著。丹丘生劍尖所指之處,不離他的要害穴道。陽繼孟雖沒給他刺著,穴道亦已感到涼颼颼的甚為難受。 段仇世是個劍術的大行家,心裏想道:「金逐流號稱天下第一劍術高手,可惜那年泰山之會,我只見到一鱗半爪,未窺全豹。但就我所見的看來,丹丘生再練幾年,只怕也可以追得上金逐流了。」看到精采之處,禁不住眉飛色舞,大聲喝采:「好個躡雲劍法,好個驚神指法!」 原來躡雲劍法以飄忽見長,乃是崆峒派中最難練得好的一套上乘劍法,而「驚神指法」更是崆峒派早已失傳的一種點穴功夫。連此時在場的崆峒派長老洞玄子也是只知其名,不懂練法的。 洞玄子看得目瞪口呆,又妒又羨:「是當年我那老掌門師叔偏心只傳給他,還是他得了本派的什麼秘笈,連掌門師兄和我也不知道的呢?」他卻不知這是丹丘生自己鑽研出來的。 丹丘生天資聰穎,精通本派武功之後,潛心研究,一理通百理融,把本門失傳的武功,自己參悟出來的,和原來的驚神指法不盡相同,但卻是青出於藍了。他把驚神指法化為劍法,劍指合一,用來刺穴,威力更大。即使崆峒派歷代的大師復生,只怕也是比不上他。 但陽繼孟是武林怪魔孟神通的衣缽傳人,如今本領更勝從前,當然亦是非同小可! 鬥到緊處,只見掌風呼呼,砂飛石走,劍花錯落,耀眼生纈。寒光冷氣,竟似凝成一團實質的似霧非霧的東西,楊華此時已是禁受不起,只能站到距離二十步之外旁觀了。 陽繼孟不但修羅陰煞功厲害而已,他的步法也是極為奇妙。他固然打不著丹丘生,但丹丘生那樣飄忽的劍法亦是刺他不著。原來他的師祖孟神通武學最雜,陽繼孟會的不過三成,但在他所會的各種怪異武功之中,有一種「天羅步法」,用之於閃避快刀快劍,卻是最有奇效。 洞玄子看到百招開外,鬆了口氣,心裏想道:「看來久戰下去,陽繼孟大概是可以取勝了。他只須化解丹丘生的劍招,丹丘生除了應付招數,還要抵禦身上所受的修羅陰煞功的奇寒。他的功力不見得比我還高,那麼再過百招。他就將抵受不住了!」 段仇世亦是放下心上一塊石頭,想道:「陽繼孟的修羅陰煞功雖然厲害,不過丹丘生所練的內功屬於純陽一路,看來也足以抵禦得來。繆長風的太清氣功亦不過如是。」 兩個武學行家的看法不同,或許是由於他們都是希望自己的朋友得勝,故而看法各有偏頗。若然僅就目前的形勢看來,則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 楊華武學造詣較淺,看不出其中奧妙之處,但卻是看得手舞足蹈,最為緊張。有一招丹丘生使得極險,楊華失聲叫道:「好呀,看你這魔頭還能夠躲開?可惜,可惜,只差半寸!」原來那一劍還是刺不著陽繼孟。 洞玄子忽地冷冷說道:「小鬼頭吵什麼,乖乖的給我躺下吧!」他認為陽繼孟已是可以穩操勝算,用不著再有顧慮,於是找個藉口,就來難為楊華了。 段仇世喝道:「欺侮孩子,你要不要臉!」聲到人到,洞玄子剛向楊華一抓抓下,陡見寒光一閃,段仇世的長劍已是迎截他的手腕,洞玄子慌忙縮手,喝道:「我處置本門弟子,關你何事?」 段仇世喝道:「他也是我的徒弟,你不知道麼?再者,丹丘生都已給你們逐出了崆峒派,楊華還焉能算是你的本門弟子?」 洞玄子氣得面色欽青,喝道:「他曾經學過崆峒派的功夫,我就有權將他的功夫廢掉!」 段仇世冷笑道:「你要廢他武功那也不難,可得問過我這口劍答不答應!」 段仇世這兩句話說得強硬之極,竟是完全不把洞玄子放在眼內的口氣。洞玄子好歹也是武林前輩,雖然明知段仇世不容易對付,卻怎咽得下他這口氣?當下暴跳如雷,喝道:「段仇世,你好無禮,你以為老夫不敢教訓你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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