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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〇


  金光燦心中有氣,想道:「我若是拿不下這小子,倒教他小看我了。」不料他心裏越急,越是難以剋制對方。辛龍生沉著應付,時而以家傳的奇詭劍術擾他耳目,時而以文逸凡所授的鐵筆點穴的奇招化到劍法上來,刺他穴道要害。不多一會,雙方鬥了一百餘招,金光燦非但佔不到便宜,反而有點相形見絀了。

  只聽得叮噹兩聲,火花四濺,金光燦的劍鋒上損了一個缺口,大吃一驚,倒退三步。

  拓跋圖哈哈一笑,說道:「金大人,還是讓我來吧!」此時金光燦的一套劍法都已經反覆使了兩遍了。

  辛龍生拼著把性命豁了出去,冷笑說道:「反正我也只有一條性命,你們車輪戰我又何懼!」拓跋圖面色一沉,雙掌箕張,呼的一抓向他抓下。

  辛龍生劍鋒斜展,劃成半圓弧形,反圈回來。這一招攻守兼備,一招之中暗藏數種變化。拓跋圖若然硬抓下去,一條右臂勢必要伸進劍光圈中,必斷無疑。

  拓跋圖的大擒拿手法也真個了得,掌緣一沉,削向辛龍生膝蓋,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還幸辛龍生的劍法亦已到了可以變化隨心的境界,劍圈倏地伸長,由圓形的劍勢變成直行的「一炷香」劍式,截擊拓跋圖的手腕。

  這幾下子兔起鶻落,雙方的變化都是迅速之極,辛龍生雖然化解了對方這一招兇狠之極的擒拿,但他原來劍式中暗藏的幾種可以克敵致勝的變化,卻也全都未能施展,就給對方化解了。

  掌力震盪之下,辛龍生一劍刺空,說時遲,那時快,拓跋圖一個「游空探爪」,劈面抓來,離辛龍生面門不過少許。辛龍生劍術再精,亦是無法在這閃電之間回劍防身,無可奈何,迫得連忙倒縱。

  拓跋圖哈哈大笑,說道:「小子,你能夠抵擋我的三招,已經很不錯了。打你是打不過我的,投降了吧!看在你能夠抵擋我的三招份上,我必定為你向國師求情,饒你性命。」他和辛龍生說話,眼睛卻朝著金光燦。

  金光燦尚在一旁吁吁喘氣,心中憤憤不平,想道:「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撿我的便宜罷了。」

  辛龍生斥道:「放你的屁,打不過你,我也要打!」拓跋圖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雙掌盤旋飛舞,劈、斫、切、削、擒、拿、點、打,凌厲兇狠的大擒拿手法配合上沉雄的內力把辛龍生迫得離身一丈開外,辛龍生空有一柄長劍,卻是只有招架的份兒,近他不得。

  不過片刻,拓跋圖便攻上去,把圈子越收越小。原來他的擒拿手法分為「大抓」、「中抓」、「小抓」三套功夫,先用「大抓」把敵手逼開,待到對方氣力漸衰,這才以「中抓」把距離縮短,最後則以「小抓」和敵手作近身的搏鬥。

  到了他敢用「小抓」作近身搏鬥之時,已是成竹在胸,穩操勝算了。但金光燦卻在旁冷冷說道:「拓跋大人端的是好功夫,不過五十招就佔了這小子的上風。雖說他曾經和我打過一場,你能夠五十招打敗他,也是很難得了。」這話似「褒」實貶,說得拓跋圖不禁面上一紅。

  拓跋圖喝道:「好,你瞧著,用不了五十招,我把這小子擒來給你!」他自己沒有細數,但大概知道是剛剛過了四十招左右,剩下不到十招,必須使用最凌厲的手法。

  辛龍生已是強弩之末,如何還能抵擋他這凌厲之極的小擒拿手法,只覺對方掌影飛舞,就似在自己的面門閃來閃去,每一招都可能打著自己。辛龍生叫道:「淇妹,快走!」

  車淇忽地躍起,說道:「龍哥,咱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好,你們都上來吧!」一刀向拓跋圖劈出。

  這一刀霎的從拓跋圖意想不到的方位劈來,拓跋圖險些給她斫著,好在他的功力深湛,一覺不妙,聽聲辨向,揮袖一拂,把車淇的柳葉刀拂開。「嗤」的一聲輕響,他的衣袖給削去一幅,但車淇的虎口卻也給他的內力震得一陣酸麻,柳葉刀幾乎掌握不牢。

  拓跋圖笑道:「不錯,我是佔了車輪戰的一點便宜,如今讓你們兩個打我一個,這樣總算可以扯直了吧。要是我不能將你們一併擒下,我讓你們走開!」

  他有意在金光燦面前炫耀本領,以一敵二,掌抓兼施,猛攻不已,果然仍是頗佔上風。

  車淇是車衛的獨生女兒,家傳的刀法變化奇詭,非同小可,可惜她的功力遠遠不及對方,二來又太欠缺臨敵的經驗,幫不了辛龍生的大忙。辛龍生又已是強弩之末,是以雖然兩人聯手,結果還是不能不屈處下風。不過她雖然幫不了大忙,卻也多少能夠為辛龍生減少一點壓力,令他可以支持多一些時候了。

  金光燦在旁觀戰,見拓跋圖在對方刀劍合璧攻擊之下,應付裕如,心裏也不禁暗暗佩服,想道:「拓跋圖果然不愧是蒙古有數的武士,本領的確是比我高明一些。但他的為人卻未免太驕傲了。」正因為金光燦恨拓跋圖看不起自己,是以心裏雖然服了他,口裏卻不肯服他。他在一旁默數招數,過了一會,又再淡淡說道:「天恐怕快要亮了,拓拔大人,你已打了將近一百招啦,要不要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拓跋圖沉聲喝道:「走遠一些,看我手段!」話猶未了,只見木棚搖動,急劇之極的「喀喇,喀喇」之聲有如爆豆,突然間「轟隆」一聲,木棚的一面塌了下來。原來是拓跋圖全力施為,使出了第九重的龍象功把木棚震塌。

  金光燦幸而給他提醒,拔劍出鞘,一招「飛龍在天」,把向他頭頂壓下來的一塊木板劈斷,從裂開的棚頂「飛」了出去。百忙中無暇去救韓希舜,只能在躍起之時,腳尖一挑,將他挑開。他使的乃是巧勁,韓希舜並沒受傷,不過仍然身處木棚之中。木棚塌了一面,餘波未了,另一面也在搖搖晃晃,不過片刻,棚架也接二連三的塌了。韓希舜滾到了空地上,其他的人卻給橫七豎八的木板壓住。幸而那一面木棚是受餘波之及的,雖然終於塌倒,塌倒之勢不算十分猛烈,他們被壓在下面,尚未至於喪命。

  在那危機瞬息之間,辛龍生一覺對方的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湧來,立即拔劍歸鞘,一掌拍出,左手抱起車淇,在滿空飛舞的木塊之中,也從棚頂的缺口衝了出去。原來他自從得那賽華佗王大夫傳授他調和正邪兩派的內功心法之後,功力日增,雖然比起拓跋圖還是有所不及,但在危急之際,卻自然而然的把體內的潛力都發揮出來了。這一掌不但抗擊了拓跋圖第九重的龍象功,而且還能保護車淇逃出險地,頗出拓跋圖意料之外。

  拓跋圖說道:「好小子,果然是有幾分『硬份』,但再打你是不行的了,看在你能夠抵敵我這一掌的份上,英雄重英雄,我賣你一個交情,你跟我走,你這位心愛的姑娘我可以放過她。你叫她走吧!」原來拓跋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辛龍生沒有受傷雖然是他始料不及,但此際他卻已看出了辛龍生乃是強弩之末,難以再戰。

  辛龍生道:「你這話當真?」車淇連忙叫道:「龍哥,咱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我寧可和你一同死掉,不能讓你屈服敵人。」

  辛龍生豪氣陡生,心裏感到甜絲絲的,喝道:「不錯,咱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你能如此慷慨輕生,我豈可不如你了?拓跋圖,來吧!」

  拓跋圖搖了搖頭,說道:「我有意放你們一個逃生,你們卻是不知好歹。好吧,你們既然甘心同死,那就成全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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