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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九


  拓跋圖卻不知金雞嶺的「賊人」是何等人物,眉頭大皺,喝道:「這些人一問三不知,卻老是胡扯亂纏,還讓他們囉嗦作什麼?」

  金光燦道:「不錯,先把他們料理,是誰通匪,讓袞州知府審問。我可沒工夫理了。」說罷,長劍出鞘,唰唰兩下子,劍尖已是刺著了巴天福和韓天壽的穴道,兩人同時跌在地上,宇文化及桿棒一戳,跟著也戳了安陀生的麻穴。藥幫的人一擁而上。

  拓跋圖施展蒙古武士最擅長的摔角功夫,抓著那個向他猛衝過來的腳夫一拋,拋到堆滿藥簍的角落裏,那個脾氣暴躁的腳夫破口大罵:「媽巴子的……」只罵了半句便罵不出聲,想要掙扎也不能動彈了。原來拓跋圖將他摔出去的時候用上了分筋錯骨手法,令他筋酥骨軟,半點氣力也使不出來。

  宇文化及笑道:「這個法子很好。」如法炮製,抓住藥幫的人,就朝那角落裏摔,不過他用的則是獨門的點穴功夫。藥幫的腳夫和伙計雖有十數人之多,每人也會一點武功,卻怎敵得過這兩個一等一的武學高手,片刻之間,十幾個人都給拋在角落,疊成了人山。拓跋圖哈哈笑道:「騰出了地方,咱們可以舒舒服服的烤火啦。」

  金光燦把韓希舜放在一邊,但卻一手一個把巴天福和韓天壽抓了起來,依樣畫葫蘆地拋出去,巴天福叫道:「咱們是自己人,金大人,你——」話猶未了,金光燦斥道:「誰和你們是自己人,給我躺下!」順手點了他們的啞穴,巴、韓二人頭下腳上的摔下去,摔得著實不輕,卻如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來。但見他同樣的點了安陀生的穴道,把安陀生拋了出去,又顯然不是厚此薄彼,而是一視同仁,巴、韓二人大惑不解。

  原來巴、韓二人走的是金國御林軍軍官呼延化的門路,金光燦與他雖然份屬同僚,卻是彼此懷有心病。金光燦自視為御林軍中的第一劍術高手,偏偏呼延化也是以劍術見長,兩人明爭暗鬥,已非一日。

  呼延化是「龍形一字劍」的掌門,這門劍法有個特別的地方,是必須雙劍合璧,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的。他的師弟司空濤就是和他同時練成這套劍法的搭檔,也是同在金國的御林軍中。金光燦只因自忖沒有把握破得他們的「雙劍合璧」,這才忍讓多年,否則早已和他們公開比武了。巴、韓二人不知個中曲折,在金光燦的面前,卻把呼延化抬出來當作護符,這就無怪乎要碰個大大的釘子了。

  韓希舜給宇文化及點了穴道,但點的不是啞穴,仍能說話。他在藥幫一眾和巴、韓二人都給摔到角落之後,忽地說道:「你們是要找尋辛龍生嗎?我倒知道!」金光燦喜出望外,說道:「他在那兒?那你趕快說吧!」

  韓希舜冷笑說道:「我現在是囚犯的身份還是客人的身份,我自己也不知道,怎好說話?」

  金光燦甚是尷尬,只好說道:「宇文大人,他委實是我們小王爺的朋友,又有消息告訴我們,請你替他解開穴道好嗎?」

  拓跋圖道:「你叫他先說出來,消息證明屬實,我自會叫他賠禮解穴。」

  金光燦道:「韓、金、金兄,這辛龍生是我們小王爺的仇人,你是知道的。請你看在小王爺的份上,提供一條線索,讓我把他抓來,你和拓跋大人的誤會,那時自然也就冰消瓦解了。」

  韓希舜道:「好,我看在小王爺的份上,賣你這個交情。不僅提供線索,你立即便可以抓得著他。」

  金光燦半信半疑,說道:「真的嗎?他在那兒?」

  韓希舜淡淡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金光燦呆了一呆,說道:「你是說——」

  韓希舜道:「就是這個小子,我曾經和他交過手了,知道他確實是辛龍生!」

  辛龍生力持鎮定,冷笑說道:「你打不過我,就誣告我,這手段也未免過於卑鄙了吧?」

  金光燦喝道:「是真是假,我一試就知!」呼的一掌就向辛龍生拍下。

  辛龍生見他一出手就是取命的絕招,那是只有招架,無法裝作不懂上乘武功的了。雙掌一交,蓬的一聲,金光燦給他的掌力震得拋了起來,倒躍出數丈開外,辛龍生也是不由得在地上打了兩個盤旋,方能穩住身形。這一招比試下來,雙方都未能夠取勝,不過卻是辛龍生稍稍佔了一點上風。

  金光燦勃然大怒,喝道:「小子,還想狡賴?快快束手就擒!」

  辛龍生道:「我根本不知你說什麼,你倚仗官勢欺人,我沒話說!」

  陡然間只見劍光一閃,金光燦已是拔劍出鞘,指到他的胸前,喝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話猶未了,只聽得叮叮噹噹的金鐵交鳴之聲已是不絕於耳。金光燦攻得快,辛龍生的反擊也並不慢。他斜身閃避,拔劍還招,一氣呵成,看得那兩個蒙古武士也不禁暗暗點頭,心裏想道:「金光燦號稱金國劍術第一高手,看來這小子也不見得就不如他,只怕多半真的是辛龍生了。」

  金光燦一劍刺出,劍尖顫動,嗡嗡作響,抖起三朵劍花,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三才劍法」的絕招,一劍刺出,分成三個劍點,似左似右似中,虛實莫測,對手殊難防禦。辛龍生不退不閃,長劍揮了一道圓弧,反捲過去。

  拓跋圖叫道:「好劍法,兩家都好!」一串金鐵交鳴之聲宛如奏樂,兩條人影倏地分開。

  原來辛龍生在這間不容髮之際,無可奈何,還了一招辛十四姑所授的劍法。這招劍法奇詭之極,饒是金光燦在劍術上是個大行家,在這急切之間,也是捉摸不透他的劍勢去向。武學高手,驟遇險招,不求有功,先求無過。金光燦的劍術已到隨心所欲的境界,心念一動,便即把強攻之勢改為防守,雙方的長劍在閃電之間碰擊了七八下,依然打個平手。

  不過金光燦雖然不懂辛家的劍術奧妙,在接了辛龍生的這一招之後,卻也知道他是「辛家劍」的傳人了。不但如此,他還可以判斷和他交手的這個面有傷疤的少年,既是辛十四姑的侄兒,又是文逸凡的弟子,亦即是就是辛龍生無疑了。因為辛龍生使的這招劍法,招數雖是辛家劍術,所用的內力卻是名門正派的正宗內功。能夠兼有這兩者之長的,除了辛龍生還有何人?

  金光燦冷笑道:「好小子,你露底啦,還要狡賴?」退而復上,唰唰唰連環三招,登時把辛龍生的整個身形,籠罩在他的劍光之下,跟著說道:「拓跋大人,我已經試出真假了。這小子確是車衛的女婿,那丫頭一定是車衛的女兒。請你替金兄解開穴道,拿下那個丫頭。」

  拓跋圖笑道:「忙什麼,待你拿下了他,問出了口供之後,我知道確實無訛,再給這人解開穴道,也還不遲。至於這小姑娘嘛,我給你看著她,不讓她逃走也就是了。我們蒙古武士可不慣先動手去打一個小姑娘的。」

  這並非拓跋圖的「好心」,原來他是存心要看看這號稱金國第一劍術好手的金光燦的劍法,心想:「讓他受點挫折,我再拿下姓辛這個小子,也好叫他佩服我的本領。」

  要知名家劍法的精微之處,平時是難得看到的。拓跋圖料想辛龍生和車淇已是插翼難飛,樂得抱著「看戲看全套」的心情,看他們兩人施展上乘的劍術了。這對他的武學修為是頗有益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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