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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三


  說時遲,那時快,李中柱手持那管暖玉簫,已是如飛來到。玉簫一指,分點沙衍流的三處大穴,沙衍流回杖防身,李中柱的玉簫攻不進去,但沙衍流亦是吃驚不已,不敢強採攻勢。

  李中柱以簫代筆,一招絕妙的「驚神筆法」,把沙衍流嚇退,隨即冷笑說道:「你不認識我,也該認識我這管暖玉簫!嘿嘿,我的師父正要找你,有膽的你別走!」

  沙衍流怔了怔,說道:「你是武林天驕的弟子?」李中柱趁著他這一怔之際,連忙叫道:「任姑娘、韓姑娘,你們快走!這個少林寺的叛徒,自有我師父來對付他!」

  沙衍流吃驚不已,暗自想道:「武林天驕若是真的來了,我可不是他的對手。這小子說的不知是假是真,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原來他是曾經在武林天驕手下吃過大虧的,聽到武林天驕的名字,已是心膽俱寒!

  此時谷嘯風等人的踪跡已給發現,從丁家搜索出來的一眾武士,也都紛紛向這邊跑過來了。任天吾也在這些人裏面,他遠遠的先發一聲長嘯。

  沙衍流聽得任天吾的嘯聲,如釋重負,他倏地跳出圈子,一面跑一面叫道:「任老大,你快來,咱們分頭追敵。谷嘯風這小子在這裏,我留給你。」其實他是藉口去追韓、任二女,意圖逃走的。

  這晚無月無星,韓珮瑛和任紅綃已是不知逃向何方,但谷嘯風卻不能不為她們擔心,恐怕她們給沙衍流追上。當下說道:「李兄,你去保護她們,我抵擋任天吾。」李中柱道:「好的,沙衍流這廝害怕我師父,我綴著他,諒他不敢行兇。但你對付任天吾可得小心了。」

  谷嘯風刺傷幾名御林軍,混入亂軍之中,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冷笑道:「谷嘯風,你還想躲藏嗎?跟我回去吧!」

  原來任天吾已是來到他的身邊,谷嘯風身披號衣,黑暗中別的官兵認不得他,但卻怎能瞞得過任天吾的一雙眼睛。

  谷嘯風把號衣一抖,朝著任天吾摟頭罩下,長劍在號衣掩蔽下刺出,只聽得「嗤」的一聲,任天吾五指如鉤,已是把號衣抓裂,喝道:「好呀,你還敢和我動手!」呼呼呼,三掌劈出,盪開谷嘯風的劍尖,旁邊幾個官兵禁受不起他的掌力,都變成了滾地葫蘆,登時一片大亂。

  谷嘯風正在危急,忽見寒光一閃,韓珮瑛突然在他身旁出現,一劍刺向任天吾的咽喉。

  谷嘯風又驚又喜,連忙說道:「瑛妹,你別顧我,你快走吧!」

  任天吾冷笑道:「你這臭丫頭來得正好,你們兩個都別想跑啦!」

  谷嘯風見勢危急,迫著突出險招,劍掌兼施,欺身直進,劍刺任天吾的琵琶骨,掌劈他的胸膛。

  任天吾沉肩縮時,身隨步轉,「蓬」的一聲,和谷嘯風硬拼了一掌。

  這一掌谷嘯風乃是全力施為,用上了少陽神功,他的功力比不上任天吾,少陽神功卻是比他高明。雙掌一交,谷嘯風騰騰的倒退數步,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但任天吾的一條臂膀卻也隱隱發麻,一時間竟然轉動不靈了。

  韓珮瑛連忙拉他逃跑,說道:「嘯風,你怎麼啦?」谷嘯風道:「不礙事,我還可以施展輕功。表妹呢?」韓珮瑛道:「不知道,大概是逃出去了。」原來她是見谷嘯風遇險,便趕忙來幫他的。匆忙之中,已是無暇顧及任紅綃了。

  任紅綃在黑夜中突然和韓珮瑛失散,心慌意亂,只好不辨方向,自己逃跑,躲避追兵,逃跑中忽見前面有片樹林。

  任紅綃心中一動,想道:「莫非我已來到『天壇』了?聽說這是韃子皇家的禁地,但管它什麼禁地不禁地,暫時躲避追兵,這倒是一個好地方呢。」

  原來「天壇」乃是皇帝用來祭天的地方,有「祈年殿」、「皇穹宇」、「圜丘」等等建築,合稱「天壇」。天壇周圍方圓數里有歷代栽植的柏樹,形成了一片全是古柏的樹林。皇帝每年到「天壇」一次或兩次,農曆年初一是必定要來祭天的,有時因為國內有災荒發生,秋收時節也會來祈年殿祈禱五穀豐收。平常的日子,有衛兵看守。不過由於這是「皇家禁地」,就是沒人看守也沒百姓敢冒殺身之禍闖進去,所以設置的衛兵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人數並不很多。古柏林方圓數里,防守當然是談不上什麼嚴密了。

  丁家在天壇附近約四五里之處,任紅綃曾聽得丁實告訴她天壇的情形,此時無計擺脫追兵,人急智生,就趁著黑夜,悄悄的躲入柏林。心想官兵要入「天壇」這個禁地,大概最少也得先請完顏長之去請「聖旨」吧?那時我早已從另一面溜走了。

  她躲入柏林,果然只見幾個衛兵巡邏,根本就沒發覺她。

  不料正在她小心翼翼的前行之際,忽見火光一亮,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任紅綃大吃一驚,幾乎疑心是昨晚的惡夢未醒。原來這個人不是別個,正是她昨晚夢見的完顏豪。

  完顏豪左手拿著火摺,右手拿著一把扇子,笑嘻嘻地搖著扇子說道:「任姑娘,原來是你,這可真是應了一句俗語:有緣千里能相會了!」

  任紅綃唰的一刀便斫過去,完顏豪火摺熄滅,扇子輕輕一撥,把任紅綃的柳葉刀撥開,扔掉火摺笑道:「任姑娘,你怎能這樣無情無義,咱們過去不是要好得緊的朋友麼?我對你可是日裏夜裏都在想念的啊!」

  任紅綃又羞又惱,低聲罵道:「你這韃子,誰和你要好?」唰唰唰,疾風暴雨般的連劈數刀,完顏豪一把摺扇倏合倏分,把她劈斫過來的刀招一一化解開去,笑道:「你爹爹已經答應把你嫁給我了,你殺了我是犯『謀殺親夫』的罪名,我看你還是乖乖的跟了我吧。」一面說話,一面把扇子封著她的雙刀,騰出左手,就要抓她。任紅綃氣得炸了心肺,但情知打他不過,只好轉身就跑。

  巡邏的衛兵聽得聲響,喝道:「什麼人?」完顏豪道:「是我,沒事,不用你們來管,你們給我遠遠走開!」

  那些衛兵雖然隱約聽得是有兩個人,但既有完顏豪出頭,他們還焉敢多管閒事,樂得遠遠躲開,圖個逍遙自在了。

  任紅綃在黑漆漆的柏林中東竄西閃,忽見前面有金光閃爍,一座奇特的建築出現眼前,好像一把金頂的藍傘撐在半空。原來這座建築物就是天壇三座主要宮殿之一的「皇穹宇」了。

  「皇穹宇」是一座圓形建築,沒有一根橫樑,殿頂由許多斗拱支架,用天藍色塗金的琉璃瓦覆蓋,所以遠遠望去,好像一把金頂的藍傘。

  到了「皇穹宇」已是禁地中的禁地,巡邏的衛兵也是不能到這地方來的。不過任紅綃當然並不知道。

  她怔了一怔,心道:「這座房子倒是古怪,不知裏面有沒有人?」一時拿不定主意好不好避進這座「古怪」的房子,忽聽得完顏豪的聲笑道:「任姑娘,你不用害怕,到了這裏,不會有旁人來騷擾咱們了。」

  完顏豪的聲音就好像在她的耳邊說話一樣,把她嚇了一跳。她回身反手一刀疾斫,卻什麼也沒斫著。

  原來「皇穹宇」外面的圍牆是用特殊的磚砌造的,可以傳聲,稱為「回音壁」。兩人分別站在東西牆根,一人靠牆低聲說話,聲波沿著牆壁連續發射前進,另一個人就能很清楚的聽到,好像現代人打電話一樣。完顏豪靠著牆壁說話,任紅綃不知其中奧妙,給她嚇得驚疑不定,其實完顏豪還未曾看見她的。

  正在她驚疑不定之際,完顏豪笑道:「我在這裏呢。」手中摺扇輕搖,一步一步的向她迫近。另一面是圍牆,任紅綃後無退路,這才知道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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