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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七


  丁實和李中柱沒有和孟霆告辭,他們是得到徐子嘉暗中通知,就不辭而行的。好在當時趙斌父子正去奉承任、安二人,別的賓客也沒注意他們。他們在街口與谷嘯風會合,交談之後,最擔心的也正是任天吾。

  丁實說道:「安達雖稱『野狐』,其實任天吾才是最難對付的老狐狸,只怕他已看出咱們的破綻。」

  穀嘯風道:「賓客中趨炎附勢的人雖不大多,也很不少。今日和安達握過手的人不計其數,諒他也不知道是我暗算他的。不過,任天吾是否看得出來,我就不敢擔保了。縱然看得出來,他也未必知道我是你的夥計。」

  丁實說道:「總是小心為妙。」

  穀嘯風道:「孟老鏢頭有個姓何的朋友,在西山居住。他叫我們倘若有事,可以到他這個姓何的朋友家裡暫時躲避。」

  丁實說道:「是何健行嗎?」

  穀嘯風道:「不錯,你認識他?」

  丁實說道:「我知道有這個人,他卻不知道我。不過,我現在若就躲起來,只怕更會引起鷹爪的疑心,將來要避風頭的話,也得先遣散店裡的夥計,以免他們受到牽累,唉,現在只好見一步走一步了。」

  回到丁實家裡,穀嘯風把在鏢局碰見任天吾的事,原原本本的和任紅綃說了。任紅綃甚為難過,說道:「照你所說的情形看來,他已是死心塌地的做完顏豪的『門客』了。我還想勸他回頭,只怕這是癡心妄想了。」

  穀嘯風歎道:「賢愚不肖,各有不同。他雖是你的父親,你也只能盡你做女兒的心事便了。當真勸他不聽,那也沒有辦法。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想問你。」

  任紅綃道:「什麼事情?」

  穀嘯風道:「你爹的少陽神功練到了第幾重?」

  任紅綃道:「少陽神功,奧妙精深,我是連皮毛也還不懂,他的這門功夫怎樣,我是更不知。不過我常聽他歎息,說是我們家傳的少陽神功秘笈,爺爺給了你的母親作陪嫁,以致他想深造,亦是不能。只能憑他小時候爺爺傳授過他的口訣自行揣摩。如此看來,他的少陽神功的造詣多半還不如你。」

  穀嘯風心裡想道:「我知道他不如我,但只怕他能夠看出安達所受的是少陽神功所傷,那就有點不妙了。」

  要知穀嘯風是最早走的,假如他知道安達不到一個時辰就給任天吾醫好,他就應該知道任天吾業已看出破綻。穀嘯風在猜疑不定之下,只好自己加倍小心,提防任何意外。

  這晚任紅綃由於心中鬱悶,遲遲不寢,韓佩瑛安慰她道:「蓮出污泥而不染,你爹誤入歧途,那也與你無關。」

  任紅綃咬了咬牙,說道:「說起來我媽也是間接給他害死的,當真勸他不聽,我也只好不認這個爹爹了。」

  韓佩瑛道:「對了,你先作最壞的打算,想通了這點,也就可以把心事拋開,安心睡你的覺了。」

  任紅綃歎口氣道:「話雖如此,我總是覺得難堪。叫我不要想它,還是不能。」

  韓佩瑛笑道:「李中柱約我們明天去逛西山,你不早點睡,明天那有精神?綃妹,你有我們這班朋友,不也等於你的親人一樣嗎?別難過了,睡吧。」

  任紅綃道:「你說得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那是要比親人還要更親。我是決心當作沒有這個爹爹了。好,咱們睡吧。」

  她還未卸裝,剛剛說到這裡,忽地窗門無風自開,一個人倏地跳了進來,冷笑說道:「綃兒,你自小我就百般的疼愛你,你竟敢不認我做父親了!」

  這個人可不正是她的父親任天吾?

  任紅綃這一驚非同小可,定了定神,叫道:「你若肯聽我的話,做個好人,我當然還是你的女兒。」

  任天吾冷笑道:「笑話!只有女兒聽父親的話,那有倒過來女兒教訓父親的?我是好人還是壞人,用不著你管,你先跟我回去!」

  任紅綃一閃閃開,說道:「不,不,我不跟你!」

  任天吾出手何等迅捷,只聽得「嗤」的一聲,任紅綃的衣裳已給他撕毀了一幅。這還是他因為恐怕傷了女兒,出手不敢太重,否則早已給他抓住。

  韓佩瑛見勢不妙,連忙一口氣吹滅燈火,把任紅綃拉到她的背後,說道:「任老先生,人各有志,你不能強逼你的女兒。」

  任天吾罵道:「我的女兒本來沒有這樣大膽,都是你這賤人教唆她的。好,我先和你算帳!」

  任天吾聽聲辨向,呼的一抓就向韓佩瑛抓下來。韓佩瑛只好拔劍抵擋,唰的一招「玉女投梭」削他手指。

  任天吾揮袖一卷,左掌徑拍下來,「兵」的一聲,把梳粧檯打掉了一角。韓佩瑛的長劍幾乎給他奪去,慌忙繞桌逃避。

  狂天吾騰的飛起一腳,把桌子踢翻,一掌又劈下來,任紅綃叫道:「爹爹,你傷了我啦!」

  任天吾吃了一驚,化掌為指,戳將過去,韓佩瑛舞劍防身,黑暗中任天吾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減了幾分,急切間可還不能搶了她的寶劍。但任天吾一驚之後,卻也立即知道女兒乃是說謊,罵道:「你不聽爹爹的話,只聽這丫頭的話,傷了你也是活該!」

  韓佩瑛怒道:「任老先生,你出口傷人,可休怪我們做晚輩傷也不客氣。」

  劍鋒倏轉,一招「橫雲斷峰」,橫削他的手腕。

  任天吾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諒你這臭丫頭能有多大本領,不客氣又怎麼樣?」

  口中說話,錚的一聲,中指疾彈,已是把韓佩瑛的長劍彈開。借著寶劍吐出的光芒,呼的又是一抓,朝著韓佩瑛的琵琶骨抓下來了。

  任紅綃見勢危急,叫道:「爹,我不聽你的話,你殺我好了,可不能傷了佩瑛姐姐!」

  她本來是給韓佩瑛拖到後面的,此時正要不顧一切,挺身而出。任天吾忽地大吼一聲,把抓向韓佩瑛的手掌縮了回來。

  原來谷嘯風和李中柱二人,給她們房間裡打鬥的聲響驚動,正好及時趕到。

  任天吾在黑暗中雖不能眼觀四方,卻能耳聽八方,一覺微風颯然,立即回掌攻敵,閃電之間和穀嘯風對了一掌,又化解了李中柱的一招。

  一交上手,任天吾當然也就知道來者是誰了。

  但他雖然知道來者是誰,卻還是禁不住心頭一凜。

  原來穀嘯風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但李中柱的武功卻頗出他意料之外。

  李中柱用的是武林天驕所傳的「驚神指法」,李中柱給他的掌力震盪得胸口發悶,呼吸為之不舒,但任天吾給他的指尖戳了一下,一條左臂,登時也是感到一陣酸麻。幸虧內功深厚,立即運氣自解,這才沒有給封閉穴道。

  任天吾見識多,化解了李中柱這招,不禁心頭一凜,想道:「這小子的點穴手法古怪非常,和完顏豪頗有幾分相似,他當然不會是王府的人,莫非是武林天驕的弟子?」

  心念未已,只聽得穀嘯風已是喝道:「任天吾,你到這裡做什麼,是完顏豪叫你來的吧?」

  任天吾怒駡道:「穀嘯風,你好無禮,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我找我的女兒回去,關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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