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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三


  西門牧野覷個真切,猛地喝道:「撒手!」

  一招「玄鳥劃砂」,五指併攏,向公孫璞虎口一劃,公孫璞縮掌抽身,要把玄鐵寶傘揮個弧形反打回來,不料卻是力不從心,說時遲,那時快,只覺手上突然一輕,玄鐵寶傘已是給西門牧野奪了過去。

  西門牧野扔掉玄鐵寶傘,哈哈笑道:「如何?還是用你的毒掌功夫吧!」

  公孫璞拼著豁出性命,心裡想道:「這魔頭大概是想從我手中窺探桑家秘笈的奧妙,我偏不上他的當。」

  當下不用母親所授的外祖父這門毒功,使出了江南大俠耿照所傳的大衍八式。

  這「大衍八式」本是威力極強的一門上乘武功,但可惜公孫璞力不從心,十成的威力三成都發揮不到,不過數招,又給西門牧野迫得他不能不硬接硬碰,四掌一交,西門牧野的掌心竟似有一股粘黏之力,把他的手掌粘住,要擺脫也擺脫不開。公孫璞的掌心微有麻癢之感,知道對方已是用上毒功,而且是兩種毒功同時運用,左掌使的是「腐骨掌」,右掌使的是「化血刀」。

  對方用上了毒功,內力催動之下,毒質源源向他掌心侵襲,若給毒氣侵入心房,那就是必死無疑的了。公孫璞並不怕死,但卻不甘平白的死在他的手上。在這樣形勢之下,公孫璞雖然不願使用毒功,卻也給迫得不能不用桑家的兩大毒功和他周旋了。

  公孫璞曾得明明大師傳授他佛門的上乘內功心法,有正宗的內功作為基礎,拿來運用桑家的兩大毒功,論功力雖然還比不上西門牧野,但若論造詣的精純,卻是遠在西門牧野之上。

  雙方對掌,過了約半炷香的時刻,西門牧野露出又喜又驚的神色,心裡想道:「原來還有這樣奧妙的運功方法,這可要比公孫奇自創的解毒功夫高明多了。」

  西門牧野的掌力逐漸加強,公孫璞卻是逐漸變成了強弩之末,呈現油盡燈枯之象了。他心裡一涼,只道性命已是難保,待要拼死一擊之時,西門牧野忽地把雙掌鬆開,說道:「你氣力不加,歇一會再打吧。嘿嘿,這可不是乘人之危了吧?」

  原來西門牧野所得的桑家毒功,是從公孫奇的墓中偷來的。這兩大毒功練到了高深的境界時,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公孫奇當年就是因此而死的。不過他在臨死之前,卻想出了一種可以化解走火入魔之災的武學,添注在桑家的毒功秘笈之上。

  公孫奇所創的武學未曾經過實驗,是否有效,尚未可知。西門牧野兼修並練,在把桑家的兩大毒功練到第七重境界時(最高是第九重),發覺公孫奇自創的解毒功夫,雖然不是沒用,但卻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可以拖延走火入魔發作的期限,但到了最後,除非不運用這兩大毒功,否則一用毒功,仍然難逃此厄。

  當然,公孫奇所創的解毒功夫,能夠保全性命,已經算得是很大的成就了。但在西門牧野說來,他練這兩大毒功,為的就是要稱霸武林,若練到了登峰造極之時,反而不能拿來使用,這又何必練它?

  公孫璞沒有料錯,西門牧野確實是為了向他「偷師」,這才一定要迫他和自己較量毒掌的功夫的。不過公孫璞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西門牧野如何「偷師」的訣竅,他還沒有知道。

  明明大師所授的內功心法精深博大,西門牧野要想在一時半刻之間完全領悟,如何能夠?此時他只不過略窺行徑,業已發覺其中的奧妙,令他心癢難熬了。是以他此際之所以放鬆公孫璞,並非出於好意,而是在於要盡悉公孫璞的武學底蘊。

  公孫璞隱隱猜想到他的用意,但他要跑也跑不了,無可奈何,還是只能和西門牧野一拼。西門牧野待他歇息了一段時間之後,料想他已經可以運用內功,便又迫他動手,依樣畫葫蘆的又把他的雙掌粘住。

  於是者經過三次之多,西門牧野仍未窮悉底蘊。公孫璞可是力竭筋疲,無論如何也支援不住了。

  西門牧野哈哈一笑,收回雙掌,說道:「你要保全性命,隨我上京去吧。」

  公孫璞跌出一丈開外,跳起身來,凜然說道:「大丈夫寧折不彎,我公孫璞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他自知難逃魔掌,便欲自斷經脈而亡。哪知他的內力已是耗了十之八九,想要自斷經脈,亦是不能。內力一震,經脈未斷,卻引起胸口的一陣劇痛,冷汗涔涔滴下。

  西門牧野哈哈笑道:「可惜你這大丈夫已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嘿嘿,你要死是死不去的,徒增痛苦而已。不如乖乖的聽我的話,倒還可以求生。」

  笑聲中走到公孫璞面前,伸手就抓。

  眼看公孫璞難逃魔掌,忽聽得有個冰冷的聲音,就似在西門牧野的耳朵旁邊說道:「好不識羞,好歹你也算得是個成名人物,卻來欺負一個後生晚輩。」

  西門牧野大吃一驚,回頭一看,只見來的是個身材魁梧、滿面紅光的老者。西門牧野認得這個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與黑風島主宮昭文齊名的東海明霞島島主厲擒龍。

  厲擒龍說話的聲音如同在他的耳邊,其實雙方的距離卻還是在十數步之外。原來厲擒龍是恐趕救不及,特地用傳音入密的功夫,把聲音凝成一線,遠遠傳來,嚇一嚇西門牧野的。

  西門牧野知道上當,回過頭待要再抓公孫璞之時,已經遲了,厲擒龍身形疾起,早已擋在公孫璞身前,揮袖一拂,只聽得嗤的一聲,他的衣袖給撕去了小小的一片,但西門牧野卻給他這揮袖一拂之力,不由自己的接連退了三步。這一招看來是雙方都吃了一點小虧,但比較起來,還是西門牧野所吃的虧稍為大些。

  厲擒龍冷笑道:「怎麼,你還是要逞威風嗎?要逞威風,向我來逞好啦!欺負後生晚輩,算得什麼好漢?」

  西門牧野道:「我與你河水不犯井水,你管我的閒事幹嘛?我也不是要傷這小子的性命,用不著你替他擔心。」

  厲擒龍道:「你以為我是瞎子嗎?他寧願死也不願受你劫持,我一看就看出來了。我最佩服這樣有志氣的年輕人!」

  原來厲擒龍早已知道公孫璞是奚玉帆和他女兒的朋友,是以非救他不可。

  西門牧野怒道:「這麼說,你是打算管這閒事的了?」

  厲擒龍道:「不錯,這閒事我是管定的了!不僅打算而已。」

  西門牧野怒容滿面,似乎就要發作的樣子。厲擒龍冷冷的盯著他,準備他突然發難。不料西門牧野卻忽地又是哈哈一笑,說道:「好吧,看在你老兄的份上,你把這小子帶去。」

  厲擒龍道:「這位公孫少俠,我當然是不能讓他落在你的手上的。不過,你可也不能這樣快就走!」

  西門牧野似乎頗感意外,怔了一怔,說道:「我已經買了你的人情了,你還要什麼?」

  厲擒龍道:「你偷了人家的東西,如今也該還給人家了吧?」

  西門牧野又驚又怒,喝道:「你說什麼?」

  厲擒龍哼了一聲,緩緩說道:「你挖了公孫奇的墳,偷了他殉葬的桑家秘笈,你當我不知道麼?我的脾氣,要嘛不管閒事,要管就管到底。你挖人家父親的墳墓,罪實不輕,如今我只要你把偷了的東西物歸原主,已是便宜你了。」

  西門牧野道:「原來你是覬覦桑家的毒功秘笈!」

  厲擒龍道:「我是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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