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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五


  張大顛道:「想必是我的徒兒告訴你的吧?說起來這幾個客人你都是認識的,他們是石棱和邵家的全家四口:父親邵元化,兒子邵湘華,女兒邵湘瑤和邵湘華的未婚妻子楊潔梅。」

  谷嘯風大喜道:「我正是從邵家出來的,找不著他們,想不到他們已經在你那裡了,我這一去,可正是一舉兩得。」

  張大顛道:「不過邵元化和他的女兒前幾天又離開了。你只可以見得著石棱和邵湘華夫妻。」

  原來邵元化是為了躲避辛十四姑向他尋仇才搬去和張大顛同住的。他見了張大顛,得知辛十四姑已被囚在黑風島上,但她後來又逃出來的事情,他可還沒有知道,因此他和張大顛、韓大維相聚幾天,就帶女兒離開了。邵湘華是石棱的親生兒子,父子已經相認,邵元化也就把他交還石棱了。不過邵湘華為報養父之恩,還是姓邵。

  谷嘯風大為高興,說道:「想不到來到苗疆,竟有這樣的一個意外機緣,可以和好朋友相聚。對啦,我還沒有問你呢,家嶽的病好了沒有?」

  張大顛道:「好叫你歡喜,你泰山大人的傷早已痊癒了。本來他已準備離開苗疆的,就恐怕你來找他,彼此錯過,故而留在這裡等候你來的,你又是怎樣碰上這位蒙姑娘的?」

  穀嘯風道:「她是辛十四姑的徒弟,我在邵家碰上她們師徒的。現在她已經知道那妖婦是個壞人了,故而決意背叛本師。」

  當下把日前的遭遇說了出來,有些不便告訴張大顛的就略過不提。

  張大顛笑道:「令嶽武功早已恢復,又有石棱和他一起,那妖婦若是找來,只有自討苦吃。」

  穀嘯風道:「就只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張大顛道:「說得有理,這妖婦手段陰險毒辣,確是不可不防。」說至此處,注意到穀嘯風的神色似乎有點不安,於是跟著就問他道:「你在掛慮什麼?有話要問我的,儘管說吧。」

  穀嘯風道:「佩瑛來過沒有?」

  他見張大顛說過了那幾位客人,卻始終沒有提到韓佩瑛,心裡已知有點不妙。果然便聽得張大顛說道:「佩瑛侄女也來了嗎?可還沒有見到她呀!」

  穀嘯風道:「她動身在我之前,按說是應該到了的。」

  張大顛安慰他道:「這麼遠的路,或許她在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那也不足為奇。而且你已經知道她沒有碰上辛十四姑,想來也不至於另有什麼危險的。」

  穀嘯風道:「你剛才說有一夥壞了踏入苗疆,他們是誰?」

  張大顛說道:「還沒有知道清楚。昨日有一個和我相熟的苗人告訴我,他在深山采藥,發現三個陌生的漢人,其中一個是頭如巴鬥,身高丈許的巨人,或許他說得有點誇大,不過像這樣一個身材異乎常人的巨人,在江湖人物之中卻只有一個。」

  穀嘯風道:「你以為是喬拓疆的副手鐘無霸?」

  張大顛道:「不錯,我是猜疑是他。不過,聽說喬拓疆正在江南和史天澤合夥,鐘無霸又怎會到這裡來呢?」

  穀嘯風道:「史天澤已經戰敗,喬拓疆那夥海盜和他一同遭殃,也差不多是全軍覆滅了。啊,這三個人恐怕就是史天澤、喬拓疆和鐘無霸了。但願佩瑛不要碰上他們才好。」

  張大顛道:「那個發現他們的苗人,並沒見到女子。」

  穀嘯風忐忑不安,說道:「你沒有找過他們?」

  張大顛道:「他們躲在深山密林中,要找他們談何容易。我只能先去通知蒙峒主,叫他加緊提防。近日又有官軍要來侵犯苗疆的風聲,我是怕這夥壞人特地隱藏在苗疆與官軍配合的,不過,現在咱們已經知道是史天澤這夥人了,這點倒是無須顧慮了。」

  穀嘯風道:「但史天澤這夥人可比官軍更難對付。他的餘黨若然陸續來到,難免不在苗疆搗亂。」

  張大顛道:「是呀,所以我還是要按照原來的計畫,先去通知峒主。對,你也應該早點去見你的岳父了,還有什麼要說麼?」

  穀嘯風道:「我想要知道的都已知道了。現在只請大叔把地址告訴我就行啦。」

  張大顛道:「好,我畫個地圖給你看,比說給你聽清楚得多。」

  穀嘯風一直在和張大顛說話,不知不覺就忽略了蒙賽花和那少年,此時方始發覺他們早已走過一邊,也正是蹲在地上,那少年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寫著大字。

  原來蒙賽花在聽到他們談及韓佩瑛的時候,心裡又是辛酸,又覺沒趣,暗自想道:「他一心一意都在他的妻子身上,我在旁邊,他恐怕都已忘記了。唉,那我又何必再去惹他討厭。」

  那少年對蒙賽花甚有好感,很想逗她說話,可又不敢。蒙賽花忽地對他一笑,說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可還沒有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少年道:「我是個孤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姓名的。跟了師父之後,師父姓張,我也就姓張了。師父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啊,蒙姑娘,你認得漢字麼?」

  蒙賽花道:「識得不多,你過那邊寫給我看。」

  此時她正在黯然神傷,故此特地藉故躲過一邊,以免老是聽得谷嘯風談他的未婚妻子。

  那少年道:「師父給我起的名這叫做石癡,石頭的石,癡是癡心妄想的癡。」

  蒙賽花道:「石頭的石字我認得,癡心妄想的癡字我可不認得啦。你寫出來給我看。」

  張石癡笑道:「這個字筆劃很多,我學了幾天才會寫的。」

  蒙賽花看他在地上寫了,心中忽生感觸:「他寫的是個癡字,唉,我對谷大哥可不也正是癡心妄想嗎?」

  張石癡抬起頭來,見她一副如癡似呆的神氣,不覺怔了一怔,說道:「咦,蒙姑娘,你在想些什麼?」

  張大顛微笑道:「他們兩個倒似乎很談得來呢。嘯風,我搶了你的嚮導,你不怪我吧?」

  穀嘯風笑道:「你給我畫這地圖,可比嚮導對我更加有用。蒙姑娘和你同行,我也可以放下心上的一塊石頭。」

  張大顛道:「哦,你在擔心什麼?」

  穀嘯風道:「蒙姑娘放走了我,那妖婦若是追來,我可無力保護她,豈不是連累她了。」

  張大顛似笑非笑地看著穀嘯風說道:「如此說來,我把蒙姑娘帶了去,既可以解除你的煩惱,對她又有好處,這倒是一舉兩得了啊!」

  話中有話,穀嘯風聽了不禁面上一紅,但心裡對張大顛可是好生感激。

  原來張大顛慣於遊戲人間,看似瘋瘋癲癲,其實卻是深通世故的。谷嘯風乃是去見岳父的,帶了一個苗峒公主同去,縱然韓大維不說什麼,穀嘯風自己心裡也有疙瘩。是以張大顛為他著想,才找個藉口將他和蒙賽花分開,倒並不是他非要蒙賽花帶路不行。

  蒙賽花癡癡的看著那少年寫自己的名字,忽地聽得張穀二人似乎在談論她,抬頭一看,只見張大顛正在向她走來。蒙賽花道:「張老前輩,你說我什麼?」

  張大顛笑道:「沒什麼,你知道了我徒兒的名字了嗎?」

  蒙賽花笑道:「他教我認識了一個很難寫的字,現在我可以叫出他的姓名了。」

  張大顛道:「很好,你知道了他的姓名,此後就好稱呼了,咱們走吧。」

  蒙賽花道:「你等一等。」解下一個繡有孔雀的荷包,遞給穀嘯風道:「這個繡荷包我們苗族人看見了都知道是我的,你帶在身上,倘若遇上麻煩,你可以拿給他看。」

  穀嘯風接過繡荷包,心中暗暗為她祝福:「張大叔的徒弟和她倒是非常合適的一對,但願他們能締連理。」

  當下謝過了蒙賽花,便即分道揚鑣。

  韓大維所住的地方是罕見人跡的荒林,穀嘯風走了一天,都沒有碰見一個人。幸好他記牢了張大顛畫的地圖,才不至於迷路。

  第二天入山更深,但見一處叢莽密青,荊棘滿道,山茅野草,高逾人頭。穀嘯風正行走間,忽聽得後面有拐杖點地的聲音,他躲在茅草叢中看出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辛十四姑。

  辛十四姑也發覺了前面有人行路,但她只是隱約聽見了穀嘯風走路的聲音,卻還沒有看見他。

  辛十四姑一聲冷笑,飛快追來,說道:「你們沒有膽量見我麼?好呀,你們不出來,我可要放火燒了!」

  正是:

  深入苗疆尋愛侶,風波迭起苦難行。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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