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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辛龍生著起惱來,說道:「我根本就不打算見那渾小子!再說,你把宮錦雲從任天吾那裡救出來,交回她的父親換我姑姑,這渾小子始終還是可以得到她的,也算對得住他啦!」

  奚玉瑾沉吟不語,辛龍生越發著惱,厲聲道:「你是否不願意和我做個名實相副的夫妻?哼,你不願意幫我的忙,想必是對穀嘯風猶有餘情未斷吧?」

  奚玉瑾又羞又惱,不禁淚珠兒滴了下來,說道:「你、你欺負我,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辛龍生怕說僵了妻子不肯幫忙,連忙又賠禮道:「好妻子,我只是為了要和你做夫妻,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別見怪。你答應我吧!」

  奚玉瑾給他弄得啼笑皆非,心裡想道:「且待到了任家,再作打算。」

  當下說道:「好啦,好啦,誰叫我是你的妻子呢!任家就快到了,小心說話給人聽見。快走吧!」

  辛龍生以為她已經答應,歡歡喜喜的就和她去拜見任天吾。

  任天吾是頭老狐狸,看見他們來到,情知其中定有蹊蹺,哈哈笑道:「是什麼風把你們吹來的?」

  辛龍生道:「小侄早就想來拜見世伯了。」說罷就拉了妻子,向任天吾行叩拜大禮。奚玉瑾心裡雖不願意,但也不便使丈夫難堪,當下襝衽一禮,說道:「侄女給你老人家磕頭啦!」口裡這樣說,卻並非真個磕頭。

  任天吾道:「不敢當,不敢當!」

  左手扶起辛龍生,右手扶起奚玉瑾。辛龍生只覺一股力道在他肘下輕輕一托,身子就不由自己地站了起來,不禁吃了一驚,心道:「這老兒好深厚的內功,莫非他是有意向我露這一手的麼?」

  辛龍生行過了禮,說道:「小侄成親之後,方知老伯與敝先嶽的交情非比尋常,請老伯把晚輩當作自己的子侄看待,不必客氣。」

  任天吾哈哈笑道:「對啦,我還沒有向你們賀喜呢。玉瑾,你得了如意郎君,怎的也不給我報個信,讓我來喝杯喜酒?」

  奚玉瑾面上一紅,說道:「不敢驚動老伯。」

  辛龍生道:「家師因為時局緊張,是以不想勞煩各方親友,請老伯恕罪。」

  任天吾笑道:「玉瑾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哥哥,我也勉強算得是她的長輩親人了。你們到我這裡,就和歸寧一樣,可得多住幾天。」

  辛龍生道:「老伯若不討厭,小侄正是想趁這個機會,多得老伯教益。」

  客套過後大家坐定,任天吾忽道:「難得你們來到,我想向你們打聽一樁事情。」

  辛龍生道:「老伯請說。小侄若有所知,定當詳稟。」

  任天吾道:「我想打聽我那外甥谷嘯風的消息。兩年前我在洛陽和他一同護送一批財物給紫蘿山的義軍,中途失事,彼此失散。兩年來我一直沒有見過他,只聽說他已經脫險了,不知他可曾到過令師那裡?」

  原來任天吾懷疑他們是來打探自己的動靜的。穀嘯風曾經捉著他的大弟子余化龍盤問口供,余化龍回來之後,雖然是對師父加以掩飾,不敢說出自己已經洩漏了師父的秘密,但以任天吾的老奸巨滑,當然亦已是識破他說的不盡不實。他最擔心的就是穀嘯風把他私通蒙韃子的秘密告訴文逸凡,是以他要旁敲側擊,看辛龍生夫婦,對這件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

  辛龍生道:「谷兄沒有到家師那裡,不過在松風嶺上,我們也曾與他見過一面。」

  任天吾道:「是是,他可曾和你們說起了我?」

  辛龍生道:「當時只是匆匆一面,沒有怎樣交談。我只知道他是要找他的岳父韓大維老英雄的。」

  辛龍生對穀嘯風心裡存有惡感,不知不覺在神色間表露出來。

  雖然這一表露並不如何明顯,但卻怎瞞得過老奸巨滑的任天吾?任天吾暗自想道:「這小子想必已經知道他的妻子與谷嘯風有過一段戀情,所以不願和我多談他。」

  再又想起:「這小子對我倒是十分謙恭有禮,他是文逸凡的掌門弟子,若然知道我的秘密,不該對我如此。」

  稍稍放了點心,但一時之間,還是猜不透他們的來意。

  奚玉瑾道:「我與綃妹多年不見,不知她有了婆家沒有?」

  本來她要打聽宮錦雲是否確實是在任家的,但她也是個相當深沉的人,深恐冒昧一問,會引起任天吾疑心。是以先問他的女兒,心想:「何必急在一時,見了紅綃,自必會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

  任天吾道:「還沒許人,女兒長大了,我就讓她自己挑選吧,無謂多操心了。」

  辛龍生卻沉不住氣,當他們說話告了一個段落,便即問道:「聽說有位宮姑娘在老伯這兒?」

  任天吾道:「你說的可是黑風島主的女兒?」

  辛龍生道:「不錯,她雖是黑風島主的女兒,卻也是玉瑾的好朋友。」

  任天吾笑道:「我知道。我和黑風島主過去也曾相識,已有許多年沒來往了。我正因為他這女兒為人正派,如今也可算得是咱們俠義道中的人,所以她路過此地,我就留她住下來,希望可以在她身上設法,勸她的父親改邪歸正。」

  辛龍生道:「老伯用心良苦,佩服,佩服。」

  任天吾笑道:「你們的消息倒很靈通啊。」

  辛龍生道:「我是在路上聽得江湖朋友說起的,當時還以為是假的呢。」

  這句話登時就泄了底,任天吾心裡想道:「那日截劫宮錦雲的人是我派出去的,他們決不會向外人洩漏。奇怪,他是從何得知呢?不過,從他這一問,我倒是可以知道,他一定是沖著黑風島主的女兒來的了。」

  當下笑道:「你們稍待一會,我叫丫頭進去喚小女和宮姑娘出來與你們相見。」

  辛龍生本來準備任天吾還要盤問他的,由於他和公孫璞匆匆交談,並沒詳問宮錦雲是怎樣落在任天吾手中的,故此以為公孫璞既然能夠知道,別人知道也就不足為奇。他準備任天吾一問,他就胡亂捏造一個江湖朋友的名字,不料任天吾並不盤問,爽爽快快的就請宮錦雲出來,倒是頗出他的意料之外。

  宮錦雲與任紅綃忽地得到辛龍生夫婦來到的消息,更是感到意外。不過兩人的反應又卻有所不同,任紅綃皺起眉頭,說道:「奚玉瑾不是曾經為了和韓佩瑛爭奪穀嘯風,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的嗎?」

  宮錦雲笑了起來,說道:「不錯,我和韓姐姐就是在那次婚變之後相識的。她一氣之下,跑回娘家,女扮男裝,在路上碰上了我。我也是女扮男裝的。她以為我是男子,我也以為她是男子。」

  想起自己曾經暗戀韓佩瑛的往事,笑得有如花枝亂顫。

  任紅綃道:「虧你還這樣好笑呢,當時我聽得這樁事情,心裡卻是不禁有氣。」

  宮錦雲笑道:「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何況谷嘯風和韓佩瑛如今都已破鏡重圓啦。」

  任紅綃道:「雖然如此,用情不專,總是可惱。」

  宮錦雲道:「那也不能單獨怪穀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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