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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七


  宮錦雲吃了一驚道:「什麼不同?」

  任天吾道:「聽說令尊早已到了中原,並非是在黑風島上等你回去。」

  宮錦雲因為怕他留難,是以才拿出爹爹作擋箭牌,博他尚未知道黑風島主來到中原的消息。不料他已經知道。她的說話給當面拆穿,只好支吾以對:「是嗎?爹爹隱居海外,本來曾經對我說過不願再履中土的。但他在中土的故交甚多,這次或許是應那位老朋友之約也說不定。」

  任天吾見她言辭閃爍,已是料到幾分。當下說道:「令尊既是不在家中,賢侄也就用不著這樣匆忙趕回去了。我與令尊乃是知交,難得你來到這兒,這正是相請不如偶遇,你就在我的家中暫且住下,待我設法通知你的爹爹,讓你們父女早日相會,我也可以得與老友相聚,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原來任天吾雖然還未知道宮錦雲最近的私逃之事,但黑風島主要找女兒的事情,他則是早已知道的了。而龍象法王意圖籠絡黑風島主一事,他亦是早已得到風聲。

  宮錦雲慌忙說道:「任伯伯,多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要趕回家去。」

  任天吾道:「為什麼?」

  宮錦雲道:「我已經答應爹爹,只在中原玩一年的。你說我的爹爹現在中原,不知是真是假?縱然是真,我也該遵守原來的期限,回到家裡等他。任伯伯,家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最不歡喜別人不聽他的話,何況我是他的女兒?」

  任天吾笑道:「令尊倘若責怪你,我給你擔當就是。」

  宮錦雲道:「不行,不行。家父不在黑風島,我就更應該回去料理了。而且,我另外也還有一點事情,須得趕著辦妥。」

  任天吾道:「什麼事情?」

  宮錦雲故意作出女兒家的嬌羞之態,說道:「這是小侄的私事。」

  任天吾心裡想道:「聽說她與公孫璞這小子頗有私情,但黑風島主卻是不喜歡這個小子,莫非她是要與這小子相會?這小子與穀嘯風乃是一路,上次的事,嘯風對我似已起疑,我更不能放她走了。」

  但任天吾礙著她是黑風島主的女兒,暗自想道:「她堅執不肯和我回家,我可不能對她動武,怎麼辦呢?」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哈哈笑道:「女兒家的私事我可不便問了,好吧,你一定要走,我也是無法強留,你下次再來,可一定要到你任伯伯家裡住幾天啊!」

  宮錦雲如釋重負,連忙說道:「一定,一定。下次我和家父一同來拜訪老伯。」

  任天吾道:「好,那我不送你了。」

  忽地好像想起一事,宮錦雲已經轉過身子走了幾步,他又追上去說道:「賢侄女,你在路上可得多點小心。令尊在中原的故交固然不少,但仇家也是很多。你可不能讓人知道你是黑風島主的女兒。」

  宮錦雲道:「多謝任伯伯提醒,我會當心的。」

  心裡則在想道:「只要你不和我為難,我還用得著怕誰?」

  任天吾竟不與她為難,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當下宮錦雲就急急忙忙的趕路。走了一個多時辰,正在就要走出恩壽縣境的時候,忽聽得樹林裡響起幾聲口哨,突然有三個漢子跳了出來,在山路上截住了她。

  宮錦雲冷笑道:「你們要做沒本錢的買賣,那可是找錯人了。」

  為首的那個漢子哈哈笑道:「我們要找的人正是你!」

  第二個漢子說道:「你這小丫頭倒是有點眼力,說得不錯,我們是做沒本錢的買賣的。不過,這次我們可不是要搶東西,是要搶人!」

  第三個跟著說道:「黑風島主我奈何不了,他的女兒碰上了我,我可是非得給她一點厲害嘗嘗不可啦!你不必說謊了,我們已經知道你是黑風島主的女兒!」

  任天吾剛提醒她提防父親的仇家,仇家果然就出現了。宮錦雲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心裡想道:「那裡有這樣湊巧的事?哼,莫非就是任天吾使他們來和我為難的?哼,只要任天吾不敢露面,我倒要試試他們的本領!」

  心念未已,那三個人已是對她採取了包圍的態勢。

  宮錦雲冷笑道:「我何須說謊,不錯,我的父親就是黑風島主,你們想要怎樣?來吧!」

  為首的那個漢子縱聲笑道:「黑風島主與我們仇深似海,但我們拿了他的女兒,也不會怎樣為難她,只是要她做我們三個人的小老婆!」

  宮錦雲幾曾受過人家這樣侮辱,大怒之下,斥道:「放你的狗臭屁!」

  登時就和他們動起手來。

  這三個人一個使鞭,一個使力,一個隻憑雙掌,口裡說著粗言穢語,腳步移動,就向宮錦雲擠來,包圍圈越縮越小。

  宮錦雲大怒之下,一照面便下殺手,青鋼劍揚空一閃,一招「三轉法輪」,劍尖刺向使鞭漢子的前胸,招數未老,反手一削,劍鋒轉削使刀漢子的膝蓋,劍柄斜撞,又撞到了空手漢子的小腹。一招三式,虛實並用,變化迅捷,端的是又快又狠!

  宮錦雲又氣又惱,正要與他們作最後的一拼,拼不過即行自盡。就在此際,忽聽得有人大喝道:「住手!」

  出乎宮錦雲意料之外,這個人竟是她以為不敢露面的任天吾。

  可是三個人卻沒住手!

  任天吾喝道:「我是任天吾,在我的地頭決不能容許你們欺負我好友的兒女!」

  使鞭的那漢子道:「任先生,我知道你老的大名。但這件事情,卻請恕我不能從命!」

  任天吾哼了一聲,說道:「看你們的身手,在江湖上大概也不是沒有來頭的人物,為何以眾淩寡,以大欺小?哼,三個男子漢,欺負一個小姑娘,不害臊嗎?莫說這位宮姑娘是我好友的女兒,即使是個閒人,我也決不能容許你們如此胡作非為!」

  使刀的那個漢子道:「任先生有所不知,黑風島主與我們仇深似海,我們打不過他,只能向他的女兒報仇了。」

  空手的那個漢子道:「江湖上固然是要講義氣兩字,但也該分個黑白是非。任老先生,你若一定要幫你的朋友,那就儘管動手!我們寧可讓你殺了,要我們罷手,卻是不能。」

  說到「不能」二字,三人一齊撲上,使長鞭的那個漢子首先打到,一招「染藤纏樹」,鞭梢已是卷著了宮錦雲的劍柄,使刀的那個漢子一刀就劈下來。

  任天吾早有準備,掌心握著三枚銅錢,一見他們向宮錦雲施展殺手,錢鏢立即就打出去。

  「當」的一聲,火花飛濺,第一枚銅錢把鋼刀打落,跟著第二枚銅錢打中使長鞭漢子的虎口,噹啷聲響,長鞭也墜地了。空手的那個漢子武功最高,接了錢鏢,反打回去。可是卻給宮錦雲趁著他接發暗器的時候,唰的一劍刺傷了他,在他的左臂劃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

  那漢子狠聲說道:「我們留得一口氣在,此仇終須要報!」

  交代了這句話,三人拔足就跑。

  任天吾朗聲說道:「非是我不講理,須知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若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找黑風島主報仇!好吧,念在你們口口聲聲說是含冤負屈,我又未曾清楚根由,今日也就暫且不為已甚,讓你們走吧!」

  任天吾這番做作,倒是很像一個「俠義道」的所為。但也正由於他太過做作,宮錦雲卻是不能沒有疑心了。

  宮錦雲心裡想道:「莫非這正是他安排下的陷阱,使我墜下陷阱還得感激他的?他既要示恩於我,又不能不放走那三個受他指使的人,所以才有這番做作,冒充得像個凡事要講道理的俠士。」

  不過宮錦雲雖然有此懷疑,自己這條性命畢竟是他救的,在這樣情形之下,亦是不能不向他道謝了。

  任天吾歎了口氣,說道:「賢侄,令尊是我好友,我不該說他壞話。但他少年時候,的確是有些任性而為,以致到處樹敵,結下了不少仇家!」

  宮錦雲道:「這三個人是什麼人,他們口口聲聲說是和家父有血海深仇,我卻未曾聽見家父說過。」

  正是:

  巨猾老奸施詭計,靈心慧質起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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