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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邵元化說道:「這個,這個,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令尊以前是鄭州一家鏢局的總鏢頭,做了總鏢頭,難免不和黑道上的人物結怨。」

  楊潔梅心裡想道:「看這情形,邵伯伯恐怕是知道的,或許是因為那仇家的勢力太大,所以他不敢和我明說。」

  邵元化既然推說不知,楊潔梅自是不便再問下去,只好等待有機會時再行刺探了。

  自此之後,楊潔梅就在邵家住下來。邵湘瑤和她很好,待她如同姐姐一般,白天和她同玩,晚上和她同房。邵家乃是頗有名望的武林世家,常有親友來往,她來了幾天,邵湘華每天都要陪父親接見賓客,沒有賓客的時候,也有童僕在旁,是以楊潔梅非但沒有機會向邵元化刺探,連找邵湘華在無人之處談一次,也是苦於沒有機會。

  一天晚上,月色明朗,邵湘瑤道:「楊姐姐,你可喜歡睡蓮?」

  楊潔梅笑道:「我一向愛花,但我以前住的那個地方是在山上,缺乏水源,氣候又冷,主人家種了許多修竹,花就只有梅花、桃花、李花這幾樣是常見的了。家裡沒有池塘,我只是從畫上知道蓮花號稱花中君子,可沒有見過,更別要說睡蓮了。不過,你突然問起這個幹嘛?」

  邵湘瑤笑道:「我家的花園裡就有睡蓮,楊姐姐,你來了幾天,我還沒有陪你在花園裡好好的玩賞一遍,睡蓮是要在晚上觀賞更加美的。我和你去賞月看花好不好?」

  楊潔梅笑道:「難得姐姐有此雅興,小妹自當奉陪。」

  月色澄明,荷塘泛影,田田荷葉,朵朵蓮花,儼如翠蓋紅裳,在水面搖曳生姿。微風吹過,幽香撲鼻,中人如酒。楊潔梅心神俱醉,歎道:「果然景色幽美,巧手難描!你們住在這裡,只怕神仙也要羡慕你們了。」

  邵湘瑤笑道:「你喜歡這裡,就,就做我的──」

  楊潔梅道:「做你的什麼?」

  邵湘瑤見她神色似有不悅,本來想說「嫂子」二字的,不敢再開玩笑,改口說道:「做我的姐姐,咱們不是可以一同住在這裡了?」

  楊潔梅道:「多謝你,只怕我沒有這個福氣。我只是一個丫頭。」

  邵湘瑤道:「你又想起不愉快的往事了,其實你我的身份都是一樣的。」

  楊潔梅道:「福份可就差得太遠了。」

  邵湘瑤說了幾句勸慰她的話,忽道:「楊姐姐,你在這裡等會兒,我去去就來。」

  楊潔梅詫道:「你去那兒,我不能陪你嗎?」

  邵湘瑤在她耳邊低聲笑道:「我去小解,你還是在這裡舒服一些。」

  楊潔梅獨自賞花,過了片刻,忽見荷塘中現出一個男人的影子,吃了一驚,回過頭來,只見來的可不正是邵湘華。

  楊潔梅是個七竅玲瓏的少女,登時恍然大悟,知道邵湘瑤藉口走開,定是想要為她哥哥製造和她單獨見面的機會。她雖然還沒有愛上邵湘華,但這個機會,對她來說,也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邵湘華見她回過頭來,笑道:「楊姑娘,你還沒睡。」

  楊潔梅道:「湘瑤邀我來賞睡蓮,剛剛走開。湘瑤,湘瑤──」

  邵湘華道:「別要叫她,我,我有話和你說。」

  楊潔梅心中一動:「想必他也是早已認出我是當年那個女孩子了。」說道:「你要說什麼?快點說吧。」

  邵湘華果然就說道:「我們好像是多年以前見過的?你是不是也有這樣感覺?」

  楊潔梅急於從他口中找尋線索,不想再繞圈子,便逕自問他道:「不錯,我也好像是見過你。你是不是我在古廟中見過的那個男孩子?當時是有一個面上有刀疤的惡漢帶你來的?」

  邵湘華喜道:「一點不錯,你果然是那個女孩子了,難為你還記得。」

  楊潔梅道:「你是怎樣給那惡漢拐出來的?」

  邵湘華道:「說出來或許我的遭遇比你更為可憐,我是慘遭家破人亡之禍,後來又給別人拐到江南來的。」

  楊潔梅道:「你本來姓什麼?」

  邵湘華道:「我本來姓石,家父是中牟縣的武師。」

  說到這裡,突然問楊潔梅道:「令尊名叫楊大慶,沒錯吧。」

  楊潔梅怔了一怔道:「你爹爹不是對你說過的嗎?」

  邵湘華道:「我也是你來的那天,才第一次聽得我爹爹提起令尊的名字。不過在我未入邵家之前,卻是聽人說過這個名字的。」

  楊潔梅大為詫異,說道:「那麼該是在你七八歲之前的事情了。是誰說的,你怎麼記得這樣清楚?」

  邵湘華歎了口氣,說道:「那天正是我慘遭家破人亡的不幸日子,我怎能不記得呢?」

  楊潔梅道:「請你先別傷心,說給我聽聽,是怎麼一回事?」

  邵湘華道:「那天白天,來了一位客人,家父招待他在書房裡,關起門來說話。他吩咐了家中的僕人,不經召喚,誰都不許進去的。

  「我也記不起當時是為什麼事情要找爹爹的了,總之我是一個人走近了書房,剛好聽得那個客人說道:確實不錯,楊大慶是在龍岩隱居,我打聽得清清楚楚。家父說道:好,那麼咱們明天就動身到龍岩找他!」

  楊潔梅甚為惶惑,暗自思量:「他們在密室商議,要找我的爹爹,這是怎麼回事?如果他們是爹爹的朋友,用不著這樣鬼鬼祟祟,難道,難道他們乃是圖謀對我爹爹有所不利?」

  邵湘華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說道:「我也不知家父與令尊有何關係,不過我卻可以斷定他們絕不是仇家!」

  楊潔梅道:「你怎麼知道?其實他們是不是仇家,這都是上一代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邵湘華道:「我不是為家父隱諱,那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使我得到這個結論的。」

  楊潔梅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邵湘華道:「說起來真是令我傷心,不過我還是要讓你知道的,你且聽我慢慢地說。」

  楊潔梅道:「好,你說得詳細一些。」

  邵湘華想起慘痛的往事,虎目蘊淚,說道:「好,我再從頭說起,那日發生的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當我走進書房,剛好聽得那個客人提起令尊的名字時,忽地一柄飛錐,從窗口打了出來。那客人喝道:『是誰在外面偷聽?』」

  楊潔梅吃了一驚道:「那客人用飛錐打你?那你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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