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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楚大鵬聽得韓珮瑛的口氣緩和得多,連忙說道:「請姑娘指點一條明路,只要有一條路可走,我楚某人又豈甘做韃子的奴才?」

  韓珮瑛問道:「現在距離一年之期,也還有兩個月左右,是嗎?」楚大鵬點頭道:「不錯。」

  韓珮瑛道:「那麼有兩個月的時間,也足夠用了。」

  楚大鵬道:「不知是誰能解化血刀之毒?」

  韓珮瑛道:「就是你曾經想找而找不著的公孫璞,他現在已經去了金雞嶺,你到金雞嶺一定可以見著他。」

  谷嘯風本來是個聰明人,剛才只因一時氣憤不過,痛斥了楚大鵬一頓,此時冷靜下來,登時領悟了韓珮瑛的用意,於是便接著說道:「我們正是要去金雞嶺的,你可以和我們同去。只要你們黃河五個幫會從今以後,聽從綠林盟主柳女俠的號令,我可以擔保公孫璞一定會幫忙你們。」

  楚大鵬喜出望外,自是忙不迭的滿口應承。

  谷嘯風處理了楚大鵬這件事之後,說道:「奚大哥就要醒來了,咱們進去看看他吧。」留下喬松年和楚大鵬作伴,他和韓珮瑛、孟霆三人便即進去。

  奚玉帆剛好醒來,韓珮瑛將那碗煎好的參湯端給他喝,奚玉帆喝了韓珮瑛遞過來的參湯,看一看她,又看了看在她身邊的谷嘯風,心中百感交集。

  韓珮瑛不願引起他的傷感,微微一笑,說道:「奚大哥,想不到咱們在這裏見面。我的事慢慢再說,請你先說說你的遭遇,好嗎?是什麼人傷了你呢?」

  奚玉帆道:「是一個青袍老者。」

  不出韓珮瑛所料,打傷奚玉帆的果然是黑風島主宮昭文。

  韓珮瑛道:「那青袍老人因何傷你?」谷嘯風亦是大為驚詫,問道:「公孫璞與宮錦雲不是和你同在一起的嗎?」心裏想道:「公孫璞武功高強,又有玄鐵寶傘,他若在場,和奚大哥聯手,足可以抵禦當世任何一位高手,黑風島主縱然厲害,也是決計傷不了奚大哥的。」韓珮瑛則是想道:「不知宮錦雲何以肯讓她的爹爹傷了奚玉帆?」

  奚玉帆道:「我本來是和他們在青龍峽一同突圍的,一路上也是同在一起。前天在一個小鎮投宿,那青袍老者來的時候,他們卻恰巧都出去了,只我一人在客店留守。至於那青袍老者因何傷我,我也是莫名其妙。」

  韓珮瑛詫道:「難道他無緣無故的就動手打你?」

  奚玉帆道:「他是曾和我說過一些話,但我仍是莫名其妙。」當下便將那日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請谷、韓二人代為參詳。

  他們三人連袂往金雞嶺,那日在一個名叫固河的小鎮投宿。由於蒙古大軍南侵,鄰近戰區的百姓差不多都逃跑了,他們走了這許多天,那一天才是第一次踏進一個比較繁榮的市鎮。

  愛漂亮是女孩子的天性,宮錦雲從前雖然曾經扮過一個骯髒的小廝戲弄韓珮瑛,那也只是一時的貪玩而已,並非她就不喜修飾,不愛新衣的。

  好不容易到了一個有一百幾十間商店的小市鎮,找了客棧之後,宮錦雲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出去買東西。要買的東西包括衣裳、水粉、針線、梳鏡,一路上蓬頭垢面,如今她可要好好的打扮一番了。

  公孫璞、奚玉帆也需要買幾件替換的衣裳,奚玉帆和他們一路同行,早已看出了宮錦雲對公孫璞頗有情意,於是便自願在客店留守,讓公孫璞陪宮錦雲出去。他的身材和公孫璞相差不大,他所需要的衣裳也可以請公孫璞代買。

  這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晴天,公孫璞陪宮錦雲出去買物逛街,自是不便帶他那把笨重的玄鐵寶傘,以免引人注目。奚玉帆在客店留守,不知不覺已是白日消逝,黑夜降臨,仍然不見他們二人回來。奚玉帆心裏暗暗好笑:「他們二人難得有機會單獨相處,想必是玩得高興,忘記了我,也忘記了回來。」

  奚玉帆獨自無聊,隨手拿起了公孫璞那把玄鐵寶傘把玩,他早已知道這是一件寶物,但拿到手中,那種沉重的感覺仍是頗出他意料之外。

  奚玉帆正在嘖嘖稱奇,忽聽得「嗤」的一聲,窗外飛進來一顆石子,正好打著玄鐵寶傘。

  暗器飛來,奚玉帆本能的把玄鐵寶傘一揮,只聽得「叮」的一聲,那顆石子變成粉碎。可是奚玉帆的虎口也給震得火辣辣的作痛,「蓬」的一聲,玄鐵寶傘脫手落地。

  一塊玄鐵要比普通一塊同樣體積的鐵重十倍有多,石子碰著玄鐵寶傘變成粉碎,這是意料中事,但一枚小小的石子居然能把奚玉帆手中那把沉重異常的玄鐵寶傘打落,這卻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奚玉帆大吃一驚,連忙拔劍出鞘,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讚道:「好一把玄鐵寶傘!」聲音細而清,好像就在他耳邊說話似的。奚玉帆識得這是功夫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的「傳音入密」功夫。

  那個蒼老的聲音接著說道:「你不用害怕,我要傷你,早就可以傷你了。」奚玉帆定了定神,知道對方說的絕非誇大之辭,不由得臉上一紅,當下納劍入鞘,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知是那位前輩,此來何事?」

  那人說道:「你不必問我是誰,你敢跟我去麼?找一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去。」顯然這人是不想在客店之中和他說話,免得給人知曉。

  奚玉帆心想:「這人說得不錯,他若對我有不利之心,早就可以傷我。」奚玉帆一來是懷著好奇之心,要想知道這人是誰,二來也是相信此人對他並無惡意,於是便施展輕功,穿窗而出,跳上屋頂。

  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見西北角隱隱有個人影,奚玉帆提一口氣,使出「八步趕蟬」的輕功,如飛追去。

  他使的輕功名為「八步趕蟬」,但卻趕不上那個人。八十步過去了,一百步過去了,仍然是趕不上,只見前面一團青影,儼若流星疾駛。

  不消半炷香的時刻,奚玉帆追趕這個老者,已經是到了郊外,到了四面沒有人家的荒野了。

  前面那人這才停下腳步,奚玉帆定睛一瞧,只見是個青袍老者。

  奚玉帆行了個禮,說道:「老前輩有何賜教,現在可說了吧?」

  青袍老者仔細打量了一眼,心裏想道:「他和公孫奇的相貌長得卻不相似,看來倒是像他母親多些。」原來這位黑風島主宮昭文,錯把奚玉帆當作了公孫奇的兒子公孫璞。

  宮昭文說道:「有一位宮錦雲姑娘是不是和你一起的?」

  奚玉帆說道:「不錯。老前輩是想找她的嗎?」宮昭文道:「現在見著了你,我倒不必忙著找她了。有件事情,我想先問一問你。」

  奚玉帆道:「老丈請說。」

  宮昭文道:「你們是不是準備到金雞嶺去的?」

  奚玉帆不知他是宮錦雲的父親,只道他也是俠義中人,告訴他又有何妨?於是說道:「不錯,我們正要到金雞嶺去拜謁柳盟主的。」

  宮昭文聽他說的是「拜謁」二字,不覺蹙眉說道:「原來你是要去拜謁蓬萊魔女的。你很佩服她嗎?」

  奚主帆有點詫異,說道:「柳女俠是女中豪傑,勝過鬚眉。天下英雄有那個不佩服她呢?否則她也不會當上綠林盟主了。」

  宮昭文暗自想道:「這小子對蓬萊魔女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如何還能認他做女婿?不但不能認他,連真相也不能和他說明了。」又想:「聽說這小子已經拜了耿照為師,耿照夫妻和蓬萊魔女關係密切,怪不得他要去投奔金雞嶺了。蓬萊魔女和耿照都是我的仇人,這小子居然一心向著他們,留下了他,異日必為禍患。」想至此處,陡起殺機。

  宮昭文之所以要尋訪公孫璞,為女兒的婚事還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在於要得桑家的毒功秘笈。不過他只有一個女兒,對女兒的終身也不能不有所顧慮,想了片刻,忽地問道:「最後一個問題,請你老實告訴我,你能否答應?」

  奚玉帆怫然說道:「晚輩從來不說謊話!」

  宮昭文道:「好,那你就說實話吧,你喜不喜歡那位宮姑娘?是不是真心願意娶她為妻?」

  奚玉帆怔了一怔,心道:「這話從那裏說起?」但因他答應過要回答這個問題的,只好說道:「老丈,你這個問題,我連想也沒有想過。我和宮姑娘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說不到什麼喜不喜歡,更談不上婚嫁之事!」

  本來,如果他把宮錦雲和公孫璞相戀之事和盤托出,這誤會就可以免除了,但正因為他是個老實人,生性不喜歡講人家的私事,何況宮錦雲和公孫璞相戀也並沒有和他說過,只是他的猜測而已,他又豈能向一個陌生人談論此事。

  宮昭文聽得他這樣回答,登時去了顧忌,心想:「既然他不愛我的女兒,我還留他作甚?」

  奚玉帆見他神色有異,吃了一驚,說道:「老丈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宮昭文冷冷說道:「沒什麼好說的了,你接我這一掌吧!」呼的一掌就向奚玉帆拍下。

  奚玉帆這一驚非同小可,但還只道宮昭文是在試他本領,來不及拔劍,只好雙掌齊出,接他這招。

  奚玉帆的內功雖然不錯,卻怎抵敵得了宮昭文數十年功力的七煞掌,雙掌一交,登時就倒了下來,暈過去了。正是:

  皂白未分施毒手,張冠李戴誤遭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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