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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院子裡有一堆禾杆草,高逾人頭,孟霆說道:「這位朋友借你的地方躲一躲,請你幫幫忙,不要洩漏秘密。」

  他是總鏢頭的身份,做事必須有個交代,這已經成為他的習慣,故此明知這聾啞老人聽不見他的說話,還是把話說了。

  韓佩瑛知道孟霆已經抱著病人,進了院子,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下她的好奇心,當下扭轉了頭,便向板縫偷望出去。

  這晚正是農曆十五的晚上,月亮明亮,從板壁偷望出去,雖然還不是看得十分清楚,但亦已可以辨認得出那個病人是誰了。

  這病人不是別人,正是奚玉瑾的哥哥奚玉帆!

  韓佩瑛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要失聲驚呼!驀地覺得穀嘯風掌心一涼,脈息也似有散亂之象,韓佩瑛只好忙再鎮攝心神,不敢出聲。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奚玉帆竟然如此湊巧也到了這家人家!

  孟霆把奚玉帆藏在禾草堆中,說道:「你老人家不必驚慌。關上門吧。」

  聾啞老人倒是看得懂他這個關門手勢,孟霆出去之後,他果然就關上門了。

  韓佩瑛自從離開百花穀之後,就沒有和奚玉帆再見過面。在百花谷之時,奚玉帆曾向她獻過殷勤,她也知道奚玉瑾有意幫她哥哥撮合。

  韓佩瑛對奚玉帆是頗有好感的,但也只是「好感」而已,壓根兒她就不曾想到「婚事」上面,更談不上對奚玉帆有什麼愛意。

  不過奚玉帆總是她的好朋友的哥哥,如今奚玉帆受了傷,就躲在與她一板之隔的外面,她當然也不能不為他著想,為他擔心的。看孟霆剛才那樣慌張的神氣,不用說來的一定是甚為厲害的敵人了。

  穀嘯風正在到了緊要關頭,本來是應該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但他的修為可還沒有達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境界,當他知道了孟霆抱進來的病人是奚玉帆之後,吃驚得比韓佩瑛還要厲害,心頭也禁不住為之一震。

  這一震不打緊,業已凝聚了的真氣卻又渙散了,韓佩瑛緊緊捏著他的手心,搖了搖頭,示意叫他切莫在這緊要的關頭亂了心神!

  穀嘯風心裡想道:「不錯,只有待我恢復了功力,方能助他!」

  當下強攝心神,把渙散的真氣再行凝聚。

  雖然如此,究竟還是不能無所關心,因此他們一面在加緊運功,一面還是免不了要稍稍分神,聽聽外間的動靜。

  快馬的賓士的蹄聲越來越近,終於在這家人家的門前戛然而止。

  只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孟大鏢頭,咱們又碰上了,你想不到吧?嘿嘿,你這一向在那裡發財啊?」

  韓佩瑛聽了這個人的聲音,不覺又是一驚。原來這人就是曾給她刺瞎了一隻眼睛的「野狐」安達。那次在淮右平原夥同了程氏「五狼」中途截劫孟霆的「鏢」,要搶她作新娘子的那個人。

  韓佩瑛心裡想道:「這個採花淫賊居然還敢如此胡作非為,可惜我現在不能出去料理他。」

  這個「野狐」安達的本領雖然比不上她,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二流角色的,韓佩瑛又不禁暗暗為孟霆擔心了:「只這一個野狐,已是足夠孟霆對付,聽馬蹄的聲音,來的一共是四個人,但盼谷大哥快點打通經脈,恢復武功,否則孟霆只怕要糟!」

  孟霆亦是自知不妙,但他畢竟是個慣經陣仗的人,絲毫也沒露出慌張神色,聽了安達的說話,便打了個哈哈說道:「我的鏢局早已關門了,那裡還能發財啊?」

  安達哈哈一笑,說道:「不對吧,我倒是聽說孟大鏢頭接了一位大財神呢!」

  孟霆吃了一驚,卻淡淡說道:「安舵主說笑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頭,那裡還有大財神光顧我的小鏢局?」

  安達說道:「孟大鏢頭過謙了,誰不知道虎威鏢局是洛陽鼎鼎有名的大鏢局?」

  孟霆道:「可惜虎威鏢局的招牌早已給你老兄和程老狼他們斫了,誰還肯光顧失過事倒了黴的鏢局,所以我早把它關了。這樣的事是瞞不過人的,不信,你們可以到洛陽去看。但我想各位都是耳目靈通的人,不用看也早就應該知道。」

  和安達同來的人說道:「我知道,貴鏢局是因蒙古大軍來了,這才歇業的。這筆帳似乎不能算在安大哥身上。」

  另一個道:「虎威鏢局雖然卸下招牌,孟大鏢頭的威名還在,就憑孟大鏢頭一人就可以保得了鏢,那愁沒有財神光顧?」

  孟霆道:「我這輛破爛的車子就在這兒,各位不信,可以搜搜。」

  安達笑道:「也不用這樣著忙,孟大鏢頭,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談談正事之前,先給你介紹幾位朋友,這位是金獅谷的金舵主……」

  安達話未說完,孟霆已是接下去說道:「那麼這位想是飲馬川的婁舵主了,兩位舵主孟某雖未曾會過,但也叫過小局的鏢師拿了孟某的拜帖拜過山的,說來也總算是有了交情的了。」

  原來在江湖上吃得開的鏢局,不能只靠鏢師的武藝高強,最緊要的還是各方面都要有面子,要有面子,那就得對黑道白道的稍微有名的人物都送人情了。這就是孟霆曾差遣手下的鏢師到過金獅谷和飲馬川送拜帖拜山的緣故。

  金獅穀的舵主叫金髮,飲馬川的舵主名叫婁人俊,兩人的山寨距離不遠,一向交情也好,經常連袂行走江湖的。故此孟霆一聽說其中一人是金獅谷的金舵主,便知道另一個人是飲馬川的婁人俊了。

  婁人俊哈哈笑道:「不是孟大鏢頭提起,我都幾乎忘了。」

  金髮卻道:「我就是看在和貴局有過交情的份上,所以才邀了安大哥和孟大鏢頭好好商量、商量,免得傷了和氣。」

  第四個人是個約莫五十歲的漢子,跟著也哈哈笑道:「孟大鏢頭的確是交遊廣闊,但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孟霆留心一看,發現那人的衣角繡有一條奇形怪狀的魚,孟霆心頭一動,道:「閣下可是長鯨幫的楚幫主?」

  孟霆的鏢局是只走陸地的,和水道的幫會人物並無交情,也沒有見過鯨魚。但他這一猜卻猜對了。

  韓佩瑛心裡想道:「原來黃河五霸中的楚大鵬也來了。那兩個什麼金獅谷和飲馬川的舵主本領如何不得而知,這人的本領卻是不在安達之下。」

  楚大鵬就是韓佩瑛那次在禹城儀醪樓上所遇見的人,當時他把韓佩瑛誤認作黑風島主的女兒,還曾請她吃了一桌儀醪樓有名的酒席。

  楚大鵬哈哈笑道:「孟大鏢頭端的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安達朗聲說道:「好了,現在大家都相識了,咱們該說正經事啦。孟大鏢頭,你做的是保鏢生意,我們幹的卻是沒本錢的買賣,所以有時也就難免結點梁子,但這乃是各為本行所結的梁子,並非深仇大恨,你說對嗎?」

  孟霆道:「不錯。安舵主有何指教,請明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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