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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韓佩瑛與穀嘯風痛癢相關,見他的長劍給禪杖壓住,劍法好似已是不大施展得開,不禁暗暗吃驚,不知是要轉回去幫穀嘯風好還是先把余化龍制伏的好。

  沙衍流占了上風,得意之極,又再喝道:「那丫頭聽著,你若敢傷了余化龍的一根毫毛,我就要這小子的性命,讓你一輩子做寡婦了。」

  他從包靈口中已知谷、韓二人是未婚夫妻,但卻不知他們私下解除了婚約。

  穀嘯風叫道:「瑛妹,不必怕他恫嚇,快把那奸賊拿下!」

  沙衍流冷笑道:「好,且看誰更快?」

  他在少林寺曾經面壁十年,內功的深厚遠非穀嘯風所能相比,掄起禪杖,呼呼轟轟,但見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杖影,真是排山倒海之勢,風雷夾擊之威。倘若換了一個本領稍差的人,莫說給他的禪杖打中,只是在他的杖風震盪之下,只怕也要五臟俱傷。穀嘯風仗著上乘的輕功,精妙的劍法,亦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反攻之力。

  另一邊卻是韓佩瑛占了絕對優勢,余化龍給她的驚神劍法殺得手忙腳亂,沙衍流罵道:「蠢材,躲過我這邊來!」

  余化龍暗暗叫苦:「我若能逃得出她的劍光圈子,難道我自己還不會跑麼?」

  原來他已是在韓佩瑛的劍光籠罩之下!

  激戰之中穀嘯風使一招「六出祁山」,冒險進攻。這一招劍法繁複之極,名為「六出祁山」,實則是一招七式,六個劍式攻向敵人,最後一個劍式則用來防禦,本是一招攻守鹹宜的上乘劍法,但用來對付沙衍流,仍是絲毫也占不了便宜。

  沙衍流喝道:「來得好!」

  禪杖打出,使的是一招「鐵鎖橫江」,招式非常簡單,只是把禪杖橫打出去,可是由於他有深湛的內功配合,這一招非常簡單的橫擋,卻正好克制了穀嘯風那一招十分繁複的劍法。

  只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穀嘯風本人在激戰之中,還不覺得怎麼,韓佩瑛聽在心裡,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百忙中抽眼看去,只見穀嘯風正在給沙衍流迫得連連後退,但卻又是脫不出神杖籠罩的範圍,這情形恰巧就像余化龍逃不出她的劍光籠罩一樣。

  韓佩瑛見穀嘯風形勢危急,豈能不救?當下連人帶劍,化作了一道白光,立即飛掠過去,人未落地,已是一招「鷹擊長空」,朝著沙衍流的天靈蓋徑刺下去。

  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但也是十分冒險的一招,沙衍流獰笑道:「好呀,你這黃毛丫頭也要來送死麼?」

  禪杖倏地一挑,使出了伏魔杖法中「舉火燎天」的殺手,杖尖指向韓佩瑛的小腹「血海穴」。韓佩瑛人在半空,正要落地,眼看已是無法逃得過沙衍流這招殺手。

  谷嘯風給沙衍流迫退,搶救已來不及,禁不住失聲驚呼。那知韓佩瑛就在這生死俄頃、性命呼吸之間,顯出了超卓的輕功,非凡的劍術,只見她的劍尖在杖頭上輕輕一點按,借著沙衍流那股猛力,整個身子反彈起來,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翻出數丈開外,斜斜落下。

  沙衍流的禪杖剛一收回,她已是從側面攻來,與穀嘯風雙劍齊出,互相配合了,穀嘯風暗暗喝采,心道:「瑛妹的輕功原來這般了得,倒把我嚇了一跳。」

  韓佩瑛與他聯手之後,方始發覺他雖是額頭見汗,但出劍仍然揮灑自如,並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樣氣衰力竭,心裡也在想道:「谷大哥的功力果然是比我深厚得多,倘若換了我和這凶僧單打獨鬥,我絕不能在正面擋他十招。」

  兩人聯手之後,各展所長,這才和沙衍流恰恰打成平手。但穀嘯風固然脫出困境,余化龍也躲了被擒之災了。

  其實韓佩瑛剛才若是稍微大膽的話,先把余化龍制伏,再來援助穀嘯風也還不遲,穀嘯風暗暗叫了一聲「可惜!」

  心想:「瑛妹失了這個機會,只怕又要給這奸賊逃走了。」

  但在內心深處,卻也不禁暗暗感激韓佩瑛對他的關心。

  余化龍心裡暗暗叫了一聲「僥倖」。不過他卻沒有逃走,而是站得遠遠的觀戰。此時他已知道沙衍流就是包靈所說的那個少林寺僧人,看見沙衍流力敵二人,仍占了七分攻勢,心中想道:「包靈說他的武功已是差不多可以比得少林寺的方丈,如今得見,看來穀嘯風這臭小子和韓佩瑛這野丫頭定然不是他的對手,我樂得袖手旁觀,萬一他打不過的話,我立即見機而逃,也還不遲。」

  余化龍以為沙衍流已操勝算,殊不知沙衍流正在暗暗叫苦,原來他雖然占了七分攻勢,但想要勝得谷、韓二人,卻也不易。這兩人都是身法輕靈,劍招狠辣,倘若稍一疏神,只怕反而要傷在他們劍下。他之所以要採取強攻,也正就是為了恐防他們兩人有反攻機會的緣故,是以必須要把他們迫得喘不過氣來。

  沙衍流有面壁十年之功力,內力畢竟是比他們深厚得多,時間一長,穀嘯風還可以支援得住,韓佩瑛卻是漸漸感到氣力不加了。

  沙衍流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正在歡喜,但仍不敢有絲毫鬆懈。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一個陌生的蒼老聲音說道:「好功夫,好劍法!我十年未到中原,想不到中原又多了這許多能人了。」

  沙衍流抬頭看時,只見一個青袍老者就站在他的對面,距離不過三丈左右,意態悠閒的背著手,好像欣賞一台精采的好戲一樣,口中發出「嘖嘖」的讚歎之聲。

  沙衍流這一驚端的確是非同小可,試想他是何等武功,如今竟給這青袍老人來到了他的面前,他還未曾發現,焉得不驚?但聽這老人的口氣,似乎是兩不相助的,沙衍流方始放下了心上的一塊大石。

  谷嘯風全神應敵,不敢有絲毫分心,因此雖也知道有人來了卻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青袍老者看了片刻,忽地自言自語地說道:「伏魔杖法使得如此迅猛,這和尚的易筋經大約也有十年左右的功力了!」

  青袍老者輕描淡寫他說了兩句,沙衍流不禁又是大吃一驚,要知他面壁十年,苦練的正是易筋經的上乘內功,易筋經是少林寺不傳之秘,如今竟給這青袍老者一眼就看了出來!

  青袍老者看了一會,又道:「這兩個娃娃的劍法也很不錯。唔,女的似乎是驚神劍法,男的卻又是什麼劍法呢?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可真是叫我大開眼界了。喂,我問你,你使的是什麼劍法,可以告訴我嗎?」

  谷嘯風正在全神應敵,對周圍的一切,恍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焉能回答他的問話?

  青袍老者怫然說道:「天下竟有敢於不理睬我的人,這倒奇了!」

  忽地踏上一步,「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你是給這大和尚迫得透不過氣來,是不是?好,我來替你,你歇一會,再回答我!」

  谷嘯風和韓佩瑛同時感到一股力道向他們椎來,這股力道柔和之極,碰著了他們的身體,他們絲毫也沒有痛楚的感覺。但說也奇怪,他們二人本能的運功相抗,卻竟然抵抗不了這股柔和的力道,兩人都給那個老者推出了一丈開外。

  沙衍流吃了一驚,說道:「老丈何人?我與你風馬牛不相及,你因何也要來蹚這淌渾水?」

  青袍老者冷冷說道:「我做事從來只憑好惡,不講理由的。你不知道麼?哼,你不知道我是誰,就該吃我一掌!」

  沙衍流自恃有面壁十年之功,對這老者雖然有點忌憚,但聽了他這樣不客氣的說話,卻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好呀,我還未曾見過這樣蠻不講理的人,好,且看你的肉掌厲害,還是我的鐵杖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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