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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顯然他對辛十四姑也是頗有顧忌,即使明知她不在裡面,也要把說話先行交代。

  推開了竹門,裡面仍是毫無聲息。韓佩瑛心頭鹿撞,一面走一面叫道:「爹爹,爹爹!」

  搜遍了幾間房間,都是室內空空,莫說是人,連掛滿牆壁的字畫也是一張不見!

  韓佩瑛呆了半晌,說道:「她說爹爹的病最少也得在她這裡靜養半年的,怎的才不過幾天,就不見人了?難道──」

  上官複道:「辛柔荑料想是不會害你爹爹的,多半是搬走了。」

  韓佩瑛道:「她說爹爹病體不宜移動,所以那天才堅持要我爹爹在她家裡養傷。」

  上官複道:「她說這話乃是哄騙你們的,你現在還這樣相信她麼?」

  韓佩瑛道:「無論如何,我總得知道爹爹的下落,咱們過孟七娘那邊看看。」

  上官複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孟七娘性情爽直一些,她若有所知,一定會說真話的。」

  不料到了孟七娘的居處,只見那座堡壘式的建築,只剩下斷壁頹垣,滿地瓦礫,燒焦的木頭還有煙味,似乎是不久之前才給焚毀的。

  韓佩瑛大為詫異,心想:「以孟七娘的武功,誰能焚毀她的房屋?莫非放這一把火的也是辛十四姑?」

  心念未已,忽見燒毀的半堵牆後面,有個少女的影子閃了一閃。

  韓佩瑛又驚又喜,叫道:「是侍梅姐姐嗎?」

  那少女走了出來,也是驚喜交集的樣子道:「韓姑娘你回來啦!」

  果然是辛十四姑的貼身婢女侍梅。

  韓佩瑛看了看她,但見她顏容憔悴,好像病過一場似的。韓佩瑛驚疑不定,問道:「侍梅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嗎?你家的主人那裡去了?為何你不在幽篁裡卻在這兒?」

  侍梅道:「說來話長,這兩位是──」

  韓佩瑛道:「這位上官先生是我爹爹的老朋友,這位谷世兄是,是──」

  侍梅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谷少俠,韓老先生十分盼望他來,在我們那兒住的幾天,每天都提起他的。韓姑娘,恭喜你啊,令尊還擔憂你找不著他呢。」

  韓佩瑛知道她已知曉穀嘯風的身份,粉臉輕紅,低下了頭,說道:「這兩位都不是外人,有話不妨在他們面前說。」

  侍梅說道:「好的,咱們一道回幽篁裡,一面走一面說吧。」

  侍梅走起路來似是有氣沒力的樣子,韓佩瑛拉著她的手與她並肩同行,只覺她的脈微弱而且不大調和,韓佩瑛吃了一驚,問道:「你是受了內傷嗎?」

  侍梅道:「不是。過幾天就會好的。」

  韓佩瑛道:「那是什麼病?」

  侍梅道:「也不是病。是我的主人用重手法點了我的穴道。今天已過二十四個時辰,方才解開的。」

  韓佩瑛大為驚詫,說道:「辛十四姑為何要用重手法點你的穴道?」

  侍梅說道:「我家主人已經走了,她怪我不聽她的話,不要我了。她是在臨走時,用重手法點穴來懲罰我的。」

  韓佩瑛道:「她不是一向疼愛你的嗎?即使你犯了一點過錯,也不該對你下得這等辣手,把你拋棄呀。」

  侍梅道:「你不知道我主人的脾氣,她這樣懲罰我,已經是最輕的了。」

  韓佩瑛道:「你犯了什麼過錯?」

  侍梅道:「還不是為了那位奚姑娘。」

  穀嘯風道:「是奚玉瑾?」

  侍梅道:「不錯,你也認識她麼?」

  穀嘯風道:「何以你因她而受懲罰?」

  侍梅道:「是這樣的。那天奚姑娘來到我們家裡,主人替她設計,叫她冒充是新買回來的丫頭,送給孟七娘。是我陪她去的。」

  穀嘯風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但你何以奉主人之命陪她前往反而受罰呢?」

  侍梅道:「這就要說到我們的侄少爺了。因為我們那位侄少爺看上了奚姑娘。」

  穀嘯風吸了一口涼氣,想道:「杜複告訴我的那個消息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冷意直透心頭,臉上卻裝出笑容說道:「你們的侄少爺看上了奚姑娘,與你有何相干?」

  侍梅說道:「主人叫奚姑娘冒充丫頭,到孟七娘那裡去盜取九天回陽百花酒,好營救韓大俠。這件事情是瞞著侄兒的。那天晚上,她叫我在辛公子的臥房點了黑酣香,待奚姑娘走了之後,方始將他叫醒。我卻沒有完全依從主人之命,故意把黑酣香的份量減少,而且又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辛公子。第二天一早,辛公子趕出來相送,和奚姑娘訂了婚約。」

  穀嘯風道:「你親眼看見了辛公子向她求婚,而且她又答應了麼?」

  侍梅道:「辛公子點了我的穴道,把我放在花樹叢中,他才和奚姑娘躲得遠遠的說話。但我雖然沒有聽見他是怎樣向奚姑娘求婚,卻看見了他把一枚戒指送給了奚姑娘,這枚戒指正是孟七娘給他,說是待他有了意中人之時,就可以用這枚戒指作訂婚的信物的。因為孟七娘是他的表姑,一向也是十分疼愛他的。我認得這枚戒指。後來孟七娘的丫頭告訴我,奚姑娘幸虧有這枚戒指,孟七娘發覺她是冒充的丫頭之後,才不殺她。」

  這些事情,韓佩瑛是早已聽說了的,孟七娘放走奚玉瑾那一幕好戲,她且還在場,親自目擊。但穀嘯風則是剛剛知道,心中不由得一片惘然,想道:「如此說來,此事果然是千真萬確的了,真想不到玉瑾會變得這樣快!」

  谷嘯風再三向她盤問有關奚玉瑾的事,侍梅也覺得有點奇怪,但仍往下說道:「我將奚姑娘送到孟七娘家裡,回來之後,主人的面色就很難看,但卻沒有說我。直到前天晚上,她臨走之時,才和我算這筆帳,責怪我不該不聽她的話。」

  穀嘯風道:「你的主人不喜歡奚姑娘麼?她配你們的侄少爺也很登對呀。」

  侍梅道:「誰說不是呀?可是我們的主人就是為了此事生氣。或許也並非不喜歡奚姑娘,而只是不滿侄兒不該瞞著她私自訂婚,更不滿我這個做丫頭的不聽她的吩咐。」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顯然是含有妒意。因為谷嘯風說只有奚玉瑾才配得上辛公子,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自是難免感到自尊心受到損害了。

  韓佩瑛道:「別是盡說那位奚姑娘了,我是來找爹爹的,你家主人走了,我的爹爹呢?」

  侍梅道:「令尊當然是和家主人一同走了。」

  韓佩瑛道:「他不是不能走動麼?」

  侍梅又道:「主人是駕了一輛騾車載他出去的。後山有一條秘密的通道可以出去,無須經過前山的水簾洞。」

  韓佩瑛道:「孟七娘家裡的這一把火又是誰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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