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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第三十回 賊子妄言欺俠士 書生談笑戲魔頭

  谷嘯風其實沒有中箭,中箭的是他的馬。只因為距離甚遠,他從懸崖上跌下去,當時在激戰中的奚玉帆和丐幫之眾,都以為他是中箭墜馬,以訛傳訛,遂使得奚玉瑾也相信他是已經死了。

  且說穀嘯風給拋下馬背,下面是深不可測的幽谷,他也是自忖必死的了。但在生死關頭,求生卻是一個人的本能。穀嘯風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減慢了墜下的速度,可巧跌下之處,正是穀底的一片沼地。

  這時正是深秋九月樹木枯黃的季節,沼地上鋪滿了落葉,就像一面軟墊,而「軟墊」下麵又是爛泥,穀嘯風跌下去,下半身陷在泥中,暈了過去,但不久就醒過來,發現身上竟沒受傷。

  谷嘯風默運玄功,恢復了一些氣力,爬出泥沼,側耳一聽,隱隱聽得大隊車馬馳騁之聲,漸遠漸寂,可以判斷那隊蒙古騎兵是已經離開青龍口了。

  穀嘯風心中如墜鉛塊,好生難過,想道:「看來韓伯伯的那批寶藏是已經給韃子劫去了。唉,但願舅舅和玉帆大哥能夠脫險才好。但聽這車轔轔馬蕭蕭之聲,似乎是向西去的。韃子劫得寶藏,為何不回洛陽呢?」

  穀嘯風爬上山坡,找到了一條清溪,洗了個澡,刮去身上的污泥,洗淨了衣服。又在溪中捕了幾條魚,顧不得腥氣,先吃個飽。精神氣力恢復幾分之後,一步步地爬了上去。

  穀嘯風的武功雖然未失,但這百丈峭壁,爬上去也很吃力。爬到了一半,忽聽得蹄聲得得,聽得出是三匹馬,正從他的頭頂上方的山道上經過。

  穀嘯風想要出聲救援,但不知是敵是友,正在躊躇,忽聽得其中一人說道:「我說的不錯吧,韓家的寶藏早已給韃子劫去了。唉,我的師父都不知怎麼樣了呢?」

  穀嘯風喜出望外,心想這一定是自己人了,吸了口氣,正想用「傳音人密」的內功叫喚他們,就在此時,只聽得另一個人說道:「谷嘯風不是你師父的外甥嗎?按說他不會下毒手害自己的舅舅的,你不必太過慮了。」

  先頭那人道:「穀嘯風這小子做得出勾結韃子的勾當,他還會念什麼甥舅之情!」

  穀嘯風聽得此言,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他也知道了,說話的這個人是他舅父的大弟子余化龍。

  「余化龍為何要這樣陷害我?」

  穀嘯風疑雲大起,登時不敢出聲呼喚。片刻間那幾匹馬亦已去得遠了。

  谷嘯風知道余化龍是他舅父任天吾的大弟子,但他們二人卻沒見過面。谷嘯風暗自思量:「余化龍無中生有造出這等惡毒的謠言,顯然是有心陷害我的了。好在我剛才沒有出聲,否則只怕他非但不加援手,而是要反過來投井下石了。奇怪,余化龍與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根本就不認識我,只知我是他師父的外甥,卻為何他要這樣陷害我呢?」

  谷嘯風百思莫得其解,忽地心頭一動,想道:「宮錦雲以她的所見所聞,極力指證舅舅覬覦寶藏,不是好人,甚至懷疑他私通韃子,如今他這大弟子卻顛倒過來誣衊我和韃子勾結,這兩者之間難道、難道是有某種關係?」

  想到這裡,眼前浮現出舅舅受傷的「慘狀」,登時感到內疚:「唉,我怎麼可以這樣想呢?舅舅為了保護寶車,奮不顧身,如今連性命也不知能否保存呢!余化龍誣衊我,可疑的也只是余化龍一人,與舅舅有甚相干?」

  谷嘯風懷疑舅舅的念頭,只是個偶然的觸發,在心頭一閃即過。他不敢深思下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先求自身脫險再說。

  好在穀嘯風已經恢復了幾分力氣,終於爬上了懸崖,到了安全之處。

  穀嘯風籲了口氣,憑高望遠,只見那三匹坐騎已經到了平地,正在山下的官道向西馳去。凝眸細察,隱約可以分辨得出,那是兩男一女。

  穀嘯風又再想道:「和余化龍一起的這兩個人不知是什麼人物,但他們為了丐幫之事奔波,顯然是俠義道的了。我不能讓他們上余化龍的當,這件事情我也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心念未已,忽聽得有馬嘶之聲,只見他的那匹「小白龍」在密林深處走出來,搖頭擺尾地走到主人面前,屈下前蹄,和主人挨擦。

  原來「小白龍」受的箭傷也不是十分嚴重,那枝箭射著了它的臀部,插得根深,卻沒有傷著骨頭。「小白龍」是一匹久經訓練的良駒,頗通靈性,它失了主人,並沒跑開,卻自己跑到樹林裡躲起來,如今發現主人,又跑出來了。

  穀嘯風喜出望外,心想:「這正是天從人願,我可以騎上小白龍去追趕他們了。」

  當下給「小白龍」敷上了金創藥,又在倒斃路上的蒙古兵身上找到了一袋乾糧。飽餐之後,便即跨馬登程。

  「小白龍」雖然傷還未愈,跑起來也比普通的坐騎快得多。余化龍騎的是匹駿馬,但和他一起的那兩個人的坐騎卻差得多。谷嘯風追趕了一個時辰,將近黃昏的時分,終於追上了他們。

  大兵過後,這條路上根本就沒有行人,是以前面這三個人看見後面有快馬趕來,也是頗為詫異。

  穀嘯風叫道:「前面三位朋友請等一等。」

  那三個人勒馬回頭,余化龍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追趕我們?」

  穀嘯風剛才聽見他說話的聲音,知道是他。

  另外的一男一女都是三十歲左右年紀,看情形好像是一對夫婦。那女的低聲道:「符哥,咱們正要找人打聽,看這人的樣子,似是經過一場廝殺逃出來的,不妨仔細問他。」

  穀嘯風衣裳破爛,衣上的血污雖經洗滌,也還留有痕跡,而且腰懸長劍,是以任何人看見了他都可以判斷他是經過了一場廝殺的。

  穀嘯風道:「我是替丐幫押運軍餉去送給紫蘿山的義軍的,不幸中途遇上了韃子,給他們劫去了。我逃出來,想給丐幫送信。」

  那男的似乎有點詫異,看了看穀嘯風,又看了看余化龍,說道:「余爺,你可認識他?」

  原來這對夫婦是中途遇上余化龍的,余化龍也說是從青龍口戰役逃出來的人,他曾經對這對夫婦說過,押運的車隊不過三十多人,在這場劇戰中業已傷亡殆盡。那麼依常理推斷,倘若穀嘯風說的是真,余化龍沒有不認識他的道理,但現在余化龍卻問他是誰,故此兩夫婦自是不免起了疑心,知道在這兩個人中,一定有一個是說謊的了。當然他們是比較相信余化龍的。

  余化龍當然也知道這對夫婦是會比較相信他的,當下心裡想道:「不管這小子說的是真是假,我且先反咬他一口。」

  於是一聲冷笑,說道:「你說你是替丐幫運軍餉的,恐怕不大對吧?」

  穀嘯風道:「有什麼不對?」

  余化龍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穀嘯風道:「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余化龍覺得他話中有話,不禁怔了一怔。

  那女的道:「你以前不認識他?那麼你在車隊中竟是沒有見過他麼?」

  穀嘯風道:「沒有見過!」

  余化龍冷笑道:「那麼你說說看,你在車隊中認得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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