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鳴鏑風雲錄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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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玉瑾認得濮陽堅,濮陽堅卻認不得她,見是兩個青衣丫鬟,便賊忒忒地笑道:「好俊俏的兩位小娘子,你們是誰,來做什麼?」 侍梅心中有氣,冷笑道:「你又是誰,來做什麼?」濮陽堅「咦」了一聲,說道:「好個膽大的丫頭,是我盤問你還是你盤問我?」侍梅道:「我來這裏,從來不用通報,要盤問也輪不到你來盤問我!」「哼」的一聲,雙眼一翻,不再睬他,便往裏闖。 在這個隱秘幽谷之中,除了孟七娘這家人家之外,就只有辛十四姑這一家了。濮陽堅當然猜想得到她們是辛十四姑的丫頭,但因侍梅神態傲岸,他碰了這麼一個大釘子,一口氣如何咽得下去,心裏想道:「我佯作不知她們的身份,且給這野丫頭一點難堪再說。我奉命守門,諒孟七娘也不能怪我。」 當下濮陽堅雙臂一張,道:「今時不同往日,你不許我盤問,我就不許你進去!」伸手向侍梅胸前推來。侍梅喝道:「你作死啦,敢調戲我!」話猶未了,只聽得「咕咚」一聲,濮陽堅四腳朝天,跌了個仰八叉。原來侍梅已得辛十四姑武學真傳,她籠手袖中使出辛家「蘭花手」的拂穴絕技,濮陽堅一來是料不到這小丫頭如此了得,二來又因他的「化血刀」剛在不久之前給公孫璞破去,其他武功雖然尚在,但無氣尚未恢復;三來又是來不及防。故此侍梅尾指輕輕一顫,就點中了他的穴道。 吵鬧之聲,驚動了裏面的人。一個丫頭匆匆的跑出來,問道:「什麼事,什麼事啊,侍梅姐姐,原來是你!」 這個丫頭相貌甚醜,一張扁平臉孔,兩隻招風耳,倒有點像是女中的「豬八戒」。奚玉瑾暗自好笑:「辛十四姑的兩個丫頭那麼標緻。孟七娘的丫頭卻長得這樣醜陋,俗語說物以類聚,想這孟七娘也不會漂亮到那裏去,怪不得韓伯伯不會愛她。」 這丫頭名喚碧淇,是孟七娘跟前最得寵的丫頭,侍梅不敢怠慢,說道:「這人不許我進去,他是新來的僕人嗎?」濮陽堅裝作不知她的身份,她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碧淇道:「啊,原來是你們發生了誤會了。他不是僕人,是我們客人的弟子。」當下給濮陽堅解了穴道,說道:「你雖然是我們的客人,也不該對這位姐姐無禮,你知道她是誰?她是幽篁里辛十四姑那兒來的人,辛十四姑是我們主人的表姐,今日之事,若是給辛十四姑知道了,我們的主人還要向她賠罪呢。」 濮陽堅滿面羞慚,只好一聲不響,躲過一邊。碧淇道:「兩位姐姐請隨我來。」帶了她們二人,進入門房坐下。 碧淇與侍梅私交甚厚,見她來到,很是歡喜,說道:「咱們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吧,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的。這位姐姐是——」 侍梅道:「這位姐姐是新從江南來的,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兒,父親還是一位秀才呢,只因家貧無奈,迫得賣身養父。聽說你們這邊要物色一位精通琴棋詩畫的侍女,是以主人叫我將她帶來,給七娘看看。」 碧淇道:「原來如此。這位姐姐長得很漂亮,你叫什麼名字?」 奚玉瑾低下了頭說道:「主人賜名侍琴。」 碧淇道:「從江南來這兒,可真是不容易啊!侍梅姐姐,你家主人也真是神通廣大,她足不出戶,竟有本事從老遠的江南把這位姐姐弄來。」 侍梅道:「是我家侄少爺代他姑姑物色的,這次趁著北歸之便,親自送她回家。」 奚玉瑾的「身世」本是事先和侍梅編排好的,但說是辛龍生從江南將她帶來,這卻是侍梅靈機一動,臨時加上去的。這樣一編,更能自圓其說,奚玉瑾心裏雖然很不高興,卻也只好由她信口開河了。 碧淇道:「這真是好極了,難得有這樣一位聰明伶俐的姐姐到來,我們也有伴了。不怕這位姐姐笑話,我可是個蠢丫頭,什麼琴棋詩畫,我是一竅不通的。」 奚玉瑾記得自己是個秀才女兒的身份,裝作羞怯怯的樣子紅了臉說道:「碧淇姐姐太客氣了,我還得請姐姐多多指點呢。就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得和姐姐作伴?」 碧淇笑道:「你長得又好看,又聰明,當真是我見猶憐,我們的主人那有不收留你之理?」侍梅噗嗤一笑,說道:「一月不見,碧淇姐姐居然也會掉文啦。」碧淇笑道:「有這位知書識禮的姐姐來了,我雖然是個草包,也得裝作附庸風雅了啊!」 侍梅見碧淇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閒話,不覺有點奇怪,以往每次她到來,碧淇都是很快的給她通報,甚至直接就帶她去見孟七娘的,這次要在門房坐談,而且這樣久還未得到召見,這是從所未有之事。 碧淇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說道:「對不住,要你們久候了,你們來得不巧,此刻主人正在會客。」 侍梅道:「不忙,不忙。我倒是巴不得多坐一會,和你相聚。你們這裏有兩位貴客,我早已知道。實不相瞞,我就是因此,無事就不便到你們這裏來了,這一個多月,你也沒有到過我們那邊,想必也是因為家中來了客人,抽不開身吧。」 碧淇點了點頭,悄聲說道:「這兩個惡客,實在惹人討厭。不過,主人現在會的,卻不是這兩個魔頭。」 侍梅道:「等閒之輩,你家主人決計不會見他,那人是誰?」 碧淇道:「韓大維父女關在這裏,你們想必是早已知道的了,主人現在會見的就正是那位韓姑娘。」 侍梅道:「聽說那位韓小姐長得很美,可惜我沒見過。」 碧淇道:「等會兒她們出來要從這裏經過的,你可以偷看。」 奚玉瑾聽說韓珮瑛就在裏面的客廳,心頭禁不住卜通通地跳。 侍梅把嘴唇貼著碧淇的耳朵小聲問道:「聽說七娘年輕的時候曾經喜歡過韓大維,該不會難為他們吧?她肯讓這位韓小姐出牢房來見她,想必也是喜歡她的了?」 碧淇從窗口望出去,看見外面沒人,這才小聲說道:「我也摸不透主人的心意,看樣子她倒是有幾分喜歡那位韓小姐,不過,如何處置韓家父女,如今已是由不得我家主人作主了。」 侍梅道:「難道那兩個惡客竟敢越俎代庖麼?」 碧淇憤憤不平地說道:「豈止越俎代庖,簡直是鵲巢鳩佔。那兩個魔頭表面上尊敬我家主人,實際卻是把這裏當作了他們的地方了。他們招朋引友,把門人弟子也帶了來,裏裏外外都有他們的人把守,所以你剛才進來才會碰上那樣的事情。」 奚玉瑾聽了這話,心頭越發沉重,暗自想道:「如此看來,要救珮瑛脫險,只怕比我預料的還更艱難呢。」 碧淇忽道:「那位韓姑娘出來了,你們不要作聲,快來看吧。」奚玉瑾從窗口偷望出去,只見果然是韓珮瑛跟著一個丫頭向她們這邊走來。 且說韓珮瑛在牢房裏父女相逢,轉眼過了兩天,韓大維起初本來打算絕食的,見了女兒之後,打消死志,開始進餐,氣力漸漸恢復,精神好了許多。 這日父女二人偷偷商議,韓珮瑛道:「爹,你今天的氣色似乎比昨天又好了一些,可以運功了吧?」 韓大維道:「真氣已經可以開始凝聚,但內功恐怕還是不能運用。」 韓珮瑛道:「只要你能夠恢復武功,咱們就可以選擇時機,冒險越獄了。」 韓大維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寒毒尚未驅除淨盡,又受上化血刀之傷,談何容易恢復?」 韓珮瑛道:「只要他們不下毒手,讓咱們活著,那就總會有恢復的一日。再說風聲總會傳出去的,說不定還會來了救星呢。」 韓大維道:「你是盼望谷嘯風來救你麼?」正是: 不識女兒心內苦,牢中猶自盼郎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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