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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公孫璞道:「我追趕那老婆婆,進了水簾洞之後就不見她了。但瀑布後面,有一幢堡壘形的建築,猜想這座堡壘就是那老婆婆所說的她與韓小姐藏身之處了。」

  谷嘯風心裏想道:「這老婆婆是友是敵,尚未分明。她曾救過我的性命,但那次我無意中偷聽到的韓伯伯和伯母的談話,卻又似是和她結有樑子的。即使不把她算入敵方,也還是敵強我弱。」於是說道:「這兩個老魔頭太過厲害,咱們只有三個人,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為今之計,只有先回韓家,待奚氏兄妹來了,再作計較如何?」

  宮錦雲正是怕見奚家兄妹的,聽了谷嘯風的說話,不覺面有難色。谷嘯風道:「兩位此次來到洛陽,不知可有別的事情?」公孫璞道:「正是為了拜訪韓大哥,不,韓小姐而來,除此之外,並無別事。」谷嘯風道:「我和韓家是世交,兩位也是珮瑛的朋友,故此我敢冒昧請兩位幫忙。但在下也不敢強人所難,兩位今日已經幫過我的大忙了,允應與否,我都是一樣感激的。」

  公孫璞是個老實人,心想:「若然不說實話,他一定當作我是害怕了那兩個老魔頭。」於是笑道:「我們倒不是害怕強敵,只是怕見了奚小姐不好意思。」

  谷嘯風詫道:「為什麼?」公孫璞道:「因為我們偷了她的一罈九天回陽百花酒,不料卻又給那老婆婆搶了去了。」其實這只是宮錦雲獨自做出的事情,與公孫璞無關的,公孫璞勇於任咎,把責任分擔了。

  谷嘯風恍然大悟,哈哈笑道:「我明白了,兩位一定是想把這罈酒偷來送給珮瑛,但卻不知奚玉瑾和珮瑛也是知交。這只是一場誤會,說明白了,她是決不會怪責你們的。這罈酒若是在我的手上,我也一樣會給那老婆婆搶去。兩位不必引咎自責,咱們這就回韓家吧。」

  回到韓家,已是午夜,谷嘯風不見奚玉帆、奚玉瑾兄妹,心中忐忑不安:「難道他們在路上出了事情?這麼晚了,尚未來到!」

  宮錦雲雖然淘氣,卻甚細心,進入韓珮瑛那間臥房亮著燈,仔細一看,笑道:「谷大哥,他們已經來過了。還有你那個愛說謊話的舅父,也好像是重來了一次。」

  谷嘯風一看地下,只見地上足印凌亂,但仔細辨認,仍可認出三男兩女的足印。他已知道其中的一男一女的足印,是他和宮錦雲留下的,那麼另外的兩男一女,依理推測,的確應該是任天吾和奚家兄妹的。

  谷嘯風沉吟半晌,說道:「不錯,看來他們是來過的了。想必是因為他們兄妹見不著我,此刻已經跟隨我的舅父一同到洛陽的丐幫分舵去了。丐幫的總幫主陸崑崙陸老前輩,如今也正是在洛陽的丐幫分舵,咱們一同去謁見陸幫主如何?」

  公孫璞大喜道:「小弟久仰丐幫陸幫主的英名,理該前去拜見。」又道:「有丐幫援手,那兩個老魔頭也就不足為懼了,咱們趕快去吧。」

  谷嘯風如有所思,默不作聲。宮錦雲奇道:「谷大哥,你在想些什麼,你不是急著要去見你那位奚小姐的麼?」谷嘯風道:「請兩位稍待片刻。」宮錦雲朝著他的目光注視之處看去,卻原來谷嘯風是在對著一個箱子發呆。

  宮錦雲知道箱中藏的都是名家字畫。昨日任天吾進來搜查,把字畫亂七八糟的丟在地上,後來谷嘯風來了,才把它重新收拾好的。宮錦雲恍然大悟,說道:「哦,你是捨不得這些名家字畫?」

  谷嘯風忽道:「這箱子是你鎖上的嗎?」宮錦雲道:「我根本沒碰過這個箱子。」谷嘯風道:「這就奇了,我記得我好似並沒有加上鎖的。」宮錦雲道:「這有什麼奇怪,一定是奚小姐來過這裏,看見箱子打開,恐防有人偷竊字畫,因此給你鎖上的。」

  谷嘯風給她一言提醒,點了點頭,說道:「也有這個可能。不過此地無人看守,加上了鎖,也是不能防盜。」宮錦雲道:「你想把這一大箱字畫都帶走嗎?唉,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多少寶貝的東西都只能拋棄了,你卻不嫌累贅,還要帶這些勞什子!」谷嘯風道:「你不知道這些都是極難得的字畫,全部帶走雖不可能,我也想挑選幾件精品,替韓伯伯保存一點他所心愛的東西。」說罷打開箱子,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卷畫軸。

  谷嘯風記得他最後放進去的一幅畫是韓幹畫的馬,但拿到手中,忽地覺得好似有點不對,打開一看,只見是一幅晉人顧愷之畫的山水,谷嘯風不禁大為奇怪,心道:「我分明記得是韓幹畫的馬,怎的忽然變了?」再留心一看,這幅畫與顧愷之風格雖然相似,但印章筆法和紙張的質地都不對,比顧愷之的真品差得遠了!谷嘯風更奇怪了,想道:「韓伯伯精於鑒賞字畫,我都看得出是贗品,他怎會收藏?」

  心念未已,忽聽得公孫璞叫道:「快快放下,這畫上有毒!」谷嘯風大吃一驚,說道:「這畫上有毒?」果然覺得掌心已是有麻癢癢的感覺。

  公孫璞取出一口銀針,刺破他的中指,撒上一撮藥粉,道:「幸好發現得早,你把毒血擠出,就沒事了。」谷嘯風驚疑不定,說道:「是誰換上這幅染毒的畫的,這不是存心害人嗎?」

  公孫璞的內功不懼中毒,但為了小心起見,仍然用布包著雙手,這才把箱中的字畫一幅一幅打開來看,只見堆在上面的十幾幅字畫,雖然都是贗品,但總還是個字畫,後面的就只是一張張白紙了。但有一點相同的是:不論字畫和白紙,全都有毒!

  公孫璞嘆道:「這人用心真是狠毒!谷兄想得到是什麼人嗎?」

  谷嘯風說道:「嫌疑最大的應該是西門牧野,但這老魔頭剛才還和我們交手,他又豈能分出身來?」公孫璞道:「既然猜想不透,那麼咱們還是先去拜見陸幫主吧。」

  他們三人連夜動身,恰好在天亮時分,來到洛陽城下。只見已有數百難民聚集在城門口,等候開城。

  谷嘯風向難民打聽,始知滎陽已經失陷,汜水也在兩日前發現了敵踪了。汜水距離洛陽不過三百里左右,蒙古騎兵行軍迅速,倘若敵騎馬不停蹄的直向洛陽攻撲,今日便有可能攻到洛陽!

  照平日規矩天一亮就該開城的,今日卻遲遲不開。難民在城下鼓噪,越來越多。待到辰時,聚集的難民已是數以千計,城門仍未打開。

  守兵在城頭上張弓搭箭,作勢放射,一個軍官出來大喝道:「奉總兵大人諭,難民一概不許進城!你們趕快往外處逃生去吧。倘若還在這裏鬧事,我可要把你們當作亂民懲處了!」此言一出,城下難民更為激動,罵聲四起。谷嘯風吸了口氣,朗聲道:「官府平日但知吮吸民脂民膏,有事之時,卻置百姓於不顧,那有這個道理?」難民齊聲叫道:「說得對,他不開城,咱們自己打開!」

  那軍官暴怒如雷,喝道:「反了!反了!說話的人一定是韃子的奸細,你們不要受他煽動,誰敢鬧事,我可要下令放箭了!」

  谷嘯風怒道:「豈有此理!誰是韃子的奸細?」正要挺身而出,與那軍官辯論,公孫璞將他按住,說道:「且慢。」只見城牆上又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軍官,另一個卻是叫化子模樣的人。谷嘯風認得這個叫化子乃是丐幫分舵的副舵主,與正舵主劉趕驢有八拜之交的索萬滔。

  和索萬滔同來的那個軍官向守城的軍官低聲說了幾句話,谷嘯風在城下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只見守城的軍官向索萬滔點了點頭,隨著打手勢止了喧嘩,大聲說道:「總兵大人體恤你們,現在准你們進城了。進城之後可不許騷擾,沒有親友投靠的一律到大校場集合,聽候收容。」谷嘯風旁邊的一個難民議論道:「什麼體恤民情?一定是丐幫的幫主出頭,總兵大人才不能不賣他的情面!」

  城門打開,難民潮水般的湧進去。谷嘯風是曾經來過丐幫分舵的,當下就帶了公孫璞、宮錦雲二人,逕往分舵求見陸幫主和分舵的舵主劉趕驢。

  分舵中群丐出出進進,十分忙碌,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有人將他們帶引進去。在客廳坐定,又過了一會,劉趕驢方始出來,但卻不見丐幫的幫主陸崑崙。劉趕驢抱歉道:「谷世兄,我想不到局面變化得這樣快,一直忙到現在,才有空閒,請恕怠慢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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