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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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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嘯風聽了,忽地神情有異,說道:「你說的那個壞女人是不是一個氣度華貴的中年美婦?」 宮錦雲「噗嗤」一笑,說道:「一身綾羅綢緞,打扮得的確是雍容華貴,但可惜面上已是有了皺紋的老婆婆啦。不過,看起來也不感到討厭,她年輕時候或者是個美人兒也說不定。嗯,谷公子,你倒是很關心別的女人美不美啊,其實韓姐姐就長得天仙似的,你……」正想開他幾句玩笑,只見谷嘯風默然不語,如有所思,不覺詫道:「你怎麼啦,你認識這個女人?」 塵封的記憶忽地打開,谷嘯風想起了一段往事。他第一次來到韓家的一件遭遇。 那年他第一次跟隨父親來到洛陽,做了韓家的客人,他只不過是九歲大的孩子,韓珮瑛比他更小,才是一個還拖著兩筒青鼻涕的四歲大的小女孩。 他比韓珮瑛大五歲,成年人相差五歲算不了什麼,孩子們相差五歲可是玩不到一起的。他在韓家閒得無聊,交上了幾個鄉下的野孩子,天天跑上山去玩。釣魚、捉鳥、採野花、拾石子,玩得不亦樂乎,小孩子有他們的小天地,大人們也不理會他。 這一天他又和兩個小孩子上山去玩,忽然發現有一隻羽毛碧綠、十分美麗的鳥兒,棲息在一棵樹上,這棵樹是長在懸崖上的,下面是一道水流湍急的山澗。 他的小朋友告訴他,這鳥兒名叫「翠鳳」,不但長得很好看,叫得好聽,還會打架。要是捉到一對「翠鳳」看它們打架,才真是好玩兒呢。 谷嘯風童心頓起,道:「好,那我就去捉一對翠鳳回來,待我玩厭了送給你們。」小朋友道:「鳥兒是會飛的,焉能給你捉著?」谷嘯風道:「樹上有鳥巢,說不定巢裏有還未會飛的雛鳥,我去掏鳥巢。」小朋友道:「不行呀,這棵樹你爬不上去的。這麼高,跌下來準沒命!」 谷嘯風最好強,看了看地形,說道:「有辦法,爬得上!」原來在那山澗中有塊大石頭,好像一座筆架,有兩三丈高。谷嘯風道:「我跳上這塊石頭,就能攀著樹枝,爬上樹去。」兩個小朋友大驚,慌忙攔阻:「不行,不行,一個失手跌下來,你跌得頭破血流還不打緊,韓伯伯可是一定要怪我們了。」可是谷嘯風雙手一推就把他們推開,根本不聽他們的勸阻,一跳就跳上那塊大石,再一跳就抓著了一株樹枝。他年紀雖小,初步的輕功已是學會。 不料那株樹枝乘不起他的體重,他又未曾學會使力的方法,用力一抓,樹枝「哢嚓」一聲就斷了!谷嘯風跌下澗中,幸好沒有碰著尖利的石筍,但是抓不著那塊大石,給湍急的水流一沖,也就身不由己的被捲進了漩渦,隨著急流而下。那兩個野孩子見闖了禍,嚇得魂不附體,慌忙就跑。那裏還顧得設法子去救谷嘯風? 幸虧谷嘯風是在長江北岸的揚州長大,多少懂得一點水性,在激流之中掙扎,一時尚未至於遭受滅頂之禍。但他畢竟是個小孩子,雖然練了武功,氣力也是有限。這條山澗水面不過兩丈來寬,但因水流湍急,谷嘯風努力掙扎,仍是爬不到岸。 谷嘯風喝了兩口水正自心慌,忽聽得有人叫道:「接住!」原來岸邊站著一個女人,把一條束腰的綢帶向他拋來,谷嘯風也無暇思索一條綢帶是否就能夠將他拉起來,連忙伸手抓住。 驀然間只覺身子一輕,谷嘯風就像騰雲駕霧一般離開水面,那女人不是將他從水中拉上岸去,而是懸空將他吊起來的。谷嘯風雖是幼童,體重也有四五十斤,這女人只憑一條綢帶,居然能夠將他從急流之中吊了起來,氣力之大,可想而知,谷嘯風不禁大為佩服。 那女人放下了谷嘯風,說道:「你小小年紀,功夫倒練得不錯呀。你爹爹是不是韓大維?」谷嘯風道:「不是,我爹爹是谷若虛。你認得我的韓伯伯?」 那女人嘆了口氣,道:「我和韓大維好多年沒見面了,嗯,他有沒有兒女?」谷嘯風道:「沒有兒子,有個女兒,名叫珮瑛。」那女人道:「哦,名叫珮瑛。」低首若有所思。 谷嘯風道:「韓伯伯家就在山下,你既然認識他,我和你去見他好不好?」那女人道:「不,我不想見他。你回去見了他,也千萬別和他說曾經見過了我。」谷嘯風問道:「為什麼?」那女人道:「小孩子,別多問。」替谷嘯風敷上了金創藥,又笑道:「為你著想,今天的事情,你還是瞞著韓伯伯和你爹爹的好,否則他們惱你頑皮,非得責打你不可。」 那女人走後,谷嘯風忽地想起今天出來的時候,父親曾經吩咐過他,叫他不要貪玩,早些回來的。一看天色已晚,谷嘯風不禁心慌,想道:「不錯,剛才的事情,還是瞞著爹爹為妙。」 他怕給韓家的人發現他這滿身泥濘的怪模樣,於是悄悄從後園翻進去,打算換過一套乾淨的衣裳,再見爹爹。寧可讓他責罵自己貪玩,也勝於在眾人面前出乖露醜。 他們父子二人所住的客房在內裏一進,須得經過韓大維的房間,才能回到客房。谷嘯風在地下爬行,經過韓大維這間房的後窗之時,剛好聽得韓大維夫妻正在談論他。 韓大維說道:「我看嘯風這孩子很不錯,我想把瑛兒許配於他,你意如何?」 韓夫人道:「就只怕這孩子有點野,和瑛兒合不來。」 韓大維笑道:「男孩子嘛,總是要比女孩子頑皮一點的。何況小時候頑皮,大了未必還是一樣。」 韓夫人道:「既然你看得合意,我也願意。你知道我從來都是依順你的意思的。」 韓大維道:「我的脾氣不好,這些年來,委屈你了。」韓夫人微笑道:「我知道你歡喜我就行。」韓大維說道:「我也希望你得到快樂,但這幾天你好似有什麼心事,是嗎?」 韓夫人幽幽嘆了口氣,道:「侍劍前天採茶,看見一個女人,躲在林子裏,鬼影似的,剛剛看見,倏然間就消失了。」韓大維道:「你懷疑是她?」韓夫人道:「我是怕她來窺伺咱們。」韓大維道:「你討厭她,我設法、設法將她趕跑便是。」韓夫人尖聲叫道:「不,不,別惹她,我怕,我怕!」 谷嘯風無意中偷聽了他們的談話,不覺又是害臊,又是吃驚。害臊的是韓伯伯要把女兒許給他。「阿瑛成天拖著兩條鼻涕,她做了我的老婆,這有什麼好玩?」吃驚的是韓大維夫妻談論那女人的口氣。「他們說的這個女人,一定就是我今天碰見的這個了。伯母討厭她,伯伯又說要趕她,難道這是個壞女人麼?怪不得她不敢讓我告訴韓伯伯。但她救了我的性命,即使是壞女人,我也應該聽她的話,好,我替她遮瞞就是。」 谷嘯風溜回自己的房間,抬頭一看,只見父親已在房中坐著,谷嘯風嚇得慌了,在父親盤問之下,道:「爹,我只能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韓伯伯。我答應了人家的!」他從來沒有在父親跟前說過謊,是以開始雖然想要遮瞞,終於還是實話實說。 谷若虛聽了,嘆口氣說道:「原來你是碰上這個女人。好吧,我答應你,不告訴韓伯伯就是。趕快換衣服吧。」谷嘯風當然少不了要問:「爹,這女人是誰,她是壞女人麼?」但谷若虛卻不肯告訴他,只說:「小孩子別多管閒事。」又道:「我已經給你訂了親啦,韓伯伯看得起你,把女兒許配給你,可要給我爭氣一點,別再這麼頑皮了。」 就這樣,谷嘯風與韓珮瑛訂了婚。第二年韓夫人就死了。再過幾年,谷嘯風十六歲的時候,他父親也去世了。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他始終沒有聽父親說過。童年這件事情漸漸也就淡忘了。 谷嘯風想起了這段往事,暗自尋思:「宮姑娘今日碰見的這老婆婆,一定就是我當年所遇的那個女人。晃眼十多年,當年的中年美婦當然是變成雞皮鶴髮的老婆婆了。」 宮錦雲詫道:「你在想什麼,這老婆婆究竟是什麼人,你一定知道她的,是麼?」 谷嘯風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不過她說她知道韓家父女的下落,這卻恐怕是真的!」 宮錦雲解開了穴道,已有一個時辰,氣血都暢通了,一來她要躲避奚玉瑾,二來她又掛念公孫璞,於是說道:「是麼,那麼咱們趕快去找她吧。我知道她是從那個方向跑的。」 當下兩人同上山,一路行去,沒見著公孫璞,不知不覺,卻來到了那道瀑布的所在。 谷嘯風心裏想道:「怪不得山澗流水如此湍急,原來這裏有一條瀑布,是它的水源。」又想:「聽這位宮姑娘所說,那老婆婆對韓家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她一定是住在附近了。她要躲避韓家的人,想必不敢住在村子裏。但這山上並無房屋,到了此處,前面已無去路,她又住在何處呢?」 宮錦雲到了瀑布下面,不能前進,不禁大為惶惑:「公孫璞跑到那裏去了呢?」叫了兩聲「公孫大哥!」但聞水聲轟鳴,卻聽不到人聲回答。 谷嘯風道:「這裏已無去路,咱們還是回韓家等他吧。他找不著那老婆婆,想必也會自己回去的。」 他們那裏知道,公孫璞就在瀑布的後面,在山洞的那一邊,此時正是碰到了他出道以來的第一個勁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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