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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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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鳳笑道:「還有更大的妙用呢。一來可以救天下各省的武師;二來可以斷絕了你姐夫求取功名富貴的妄念。」沐璘詫道:「你說的第二點我明白,但卻怎能救得天下各省武師?」凌雲鳳道:「你的師父便要回來了,他自然會告訴你。」 說話之間,忽聽得外面腳步聲響,沐璘喜道:「師父回來了!」出堂迎接,凌雲鳳忽地叫道:「不對!」一閃再閃進靈帳後面,就在此時,只見一個漢子走入靈堂,並不是張丹楓,卻竟是陽宗海。 沐璘對陽宗海此人殊無好感,見他不請自來,更為討厭,依沐璘平素的性子,便待立刻下逐客令,可是他為了姐夫的事情卻不免有點心虛,當下只好將他接入,冷冷問道:「陽大總管深夜前來,有何賜教?」 陽宗海悲聲說道:「聽說鐵大人忽然仙逝,我初時還不相信,現在看到尊府果然是辦喪事的樣子,敢情竟是真的了,想我與鐵大人相交十有餘年,素來佩服他的聰明才智,想不到他正在有為之年,竟作了短命的顏回,我陽宗海也失了一位好朋友,呀,呀,好不教我傷心!請小公爹將我引入靈堂,待我與鐵大人見最後一面。」沐璘心中暗道:「我姐夫最討厭你,你卻來冒充知己!」但於情於理,別人前來弔祭,怎能抗拒?只好將他引入靈堂。 其實陽宗海正為了不相信鐵鏡心身死,這才來的,他做過大內總管,許多大內衛士都是他的舊屬,鐵鏡心在翦家自殺的事情,翦長春雖然極力遮蓋,終於還是給他探聽知曉。他心想鐵鏡心的為人,不像個肯為朋友自殺的人,莫非有詐,故此特地前來,探個究竟。 沐璘說道:「棺材已經釘上,不便請陽大人啟棺訣別了,就請上一炷香吧。」陽宗海裝出恭恭敬敬的樣子,在鐵鏡心靈前焚香施禮,暗地裏留心察看,只見那副棺材,漆得光亮,好像是副很名貴的紅木棺材,其實卻是棺材舖中冒充的貨色。 原來北京有許多愛面子的窮官員,家中死了人,多用這種棺材充作紅木棺材擺闊,尋常人多被瞞過,而且前來弔喪的賓客,又有誰會細心去審視棺材?只有這個陽宗海別具用心,這一瞧便瞧出了老大的破綻,心中想道:「若然真是辦鐵鏡心的喪事,何至於給他買這種低價的棺材?」心中起疑,便故意走到棺材前面,撫棺作傷心訣別之狀,他是個有數十年武功修養的人,聽得出很微細的聲音,鐵鏡心棺中呼吸喘息的聲響,也給他辨別出來,當下更是疑心大起,說道:「我與鐵大人相交一場,我們還約好在三日之後會面的,想不到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他竟然就這樣的去了。相交一場,我定得瞻仰他的遺容!」說罷便自揭棺蓋,沐璘要攔阻,那裏攔阻得了? 正在此際,忽聽得有人斥道:「誰敢妄動我家大人的棺材!」只見靈賬後面跳出一個隨從,正是凌雲鳳所假扮的,她恨極陽宗海,「唰」的一劍,就向他斬來,陽宗海大吃一驚,喝道:「你一個人,竟敢這樣無禮!」凌雲鳳劍法何等凌厲,在她說話之時眨眼間便連展了幾記辣招,陽宗海只好拔劍招架。 沐璘做好做壞,說道:「這位是陽大人,小二哥,你有話好好的說,不可無禮。陽大人,你香也燒過了,禮也行過了,我姐夫的遺容麼,你不瞻仰也罷。他若是有靈,你的好意他總會知道。」陽宗海見凌雲鳳使出幾招劍法,越發驚奇,那肯罷手?凌雲鳳也那肯讓他去揭棺蓋?沐璘喝止不了,兩人越鬥越烈。沐璘假裝發怒,說道:「你們一個不近情理,一個只知忠主,不肯聽我的話。好,任得你們打去,我不管了!」他這番話竟將陽宗海與他姐夫的「隨從」一樣看待,各打五十板子,更是不近人情。 陽宗海何等老奸巨滑,這時他幾乎可以確定鐵鏡心之死其中定然有詐,眼前這個「隨從」也一定是個武林中有身分的高手,可是他一時之間,卻還未曾看得出是凌雲鳳。 凌雲鳳以前也曾與陽宗海交過幾次手,過去她比陽宗海要稍遜一籌,如今她在天山練了八年的劍法,而陽宗海也苦練了八年,這次交手,大家都佔不了便宜。 轉眼間兩人已鬥了二三十招,陽宗海故意賣個破綻,突然轉身,向棺材一刺,聽那聲響,更證實了不是楠木,這一劍幾乎刺穿了棺材,凌雲鳳大怒道:「好呀,你竟敢驚動鐵大人的屍體,我非把你殺了不可!」震地一招,「天山雪崩」,劍光流散,疾襲而來,這正是她與霍天都合創的一招非常精妙的天山劍法。陽宗海回劍遮攔,稍微緩慢,力道也軟弱,但所得「噹」的一聲,陽宗海的長劍竟給盪開,猛然間只覺頭頂一片沁涼,原來頭髮被凌雲鳳的劍鋒掠過,竟給她削去了一大片頭髮。 陽宗海吃驚非小,驀然想起似乎曾和凌雲鳳交過手,凌雲鳳新練的天山劍法雖然奇妙,但總是從她以往所學的劍法中脫胎變化而來。陽宗海和她鬥了四五十招,終於看出了她便是凌雲鳳,心中一凜,想道:「不好不好!鐵鏡心原來和凌雲鳳、于承珠她們是做了一夥的。鐵鏡心定然未死,若是他和凌雲鳳聯手攻我,不必于承珠再來,我今日已難逃性命。」正因他有所顧忌,故此不敢將凌雲鳳本來面目揭破。 陽宗海心念未已,便聽得外面有夜行人的聲音,一聽之下竟然個個都是輕功極好的高手,陽宗海嚇得魂不附體,想道:「莫非他們是安排了陷阱來捉我的?」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不待那些夜行人來到,立刻虛晃一劍,跳上屋頂便逃。 陽宗海前腳剛走,張丹楓與于承珠等人後腳便到。在陽宗海已給嚇走,雙方沒有碰頭。 于承珠見著凌雲鳳,歡喜之極,一把將她拖著,問道:「凌姐姐,你怎麼也在這兒了,看你釵橫鬢亂,是和誰打架來了?」張玉虎也覺喜出望外,這才知道師父剛才所說的他「意想不到的人」乃是凌雲鳳,向她取笑道:「我還當霍大哥將你拉回天山了呢。是不是你不肯夫唱婦隨,與他打起來了?」 凌雲鳳「呸」了一聲,說道:「小虎子休得胡說八道。」于承珠笑道:「小虎子真不懂事,夫妻吵架亦屬尋常,但豈有隨便打起來之理?」凌雲鳳道:「來的是以前的大內總管陽宗海,我剛剛將他趕跑。」張玉虎道:「可惜!可惜!我們來遲了半步,不然將他一併擒獲,那就更妙了。」 于、凌二人親如姐妹,走過一邊談心,于承珠道:「怪不得你那天在山寨裏沒有站出來,原來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個人悄悄的便先到北京來了。只怕霍大哥會怪到我的頭上,也怪你只顧姐妹之情,連丈夫也不要了。」凌雲鳳嗔道:「你也不說正經話兒。」于承珠道:「說正經話,我勸你們夫妻還是要想辦法和解為妙。」凌雲鳳嘆氣道:「我對他已差不多絕望了,不論大事小事,我與他的看法都很難相同,我又不願意一味遷就他,反不如離開了倒減少好多煩惱。」 于承珠默然半晌,說道:「霍大哥不是壞人,即算與鐵鏡心相比,他也要比鐵鏡心好得多。你看像鐵鏡心這樣的人也並非不可救藥,何況是霍大哥?」凌雲鳳道:「這個不同。咱們和鐵鏡心只是朋友,我和霍天都則是夫妻。對朋友只要他有一點好處,咱們就會記著;對丈夫呢,要求就高得多了。縱使不是求全責備,最少也總望他能與自己志趣相投。」 于承珠無言勸解,相對黯然,凌雲鳳又嘆了口氣,說道:「別提天都了吧,我和你說說鐵鏡心這次的事情。他是為你而『死』的,你可知道麼?」將鐵鏡心「假自殺」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于承珠,說道:「雖然是假死,可是也得需要很大的勇氣,若然膽子小些,怕藥石無靈,救不回來,就不敢冒這危險了。所以這次鐵鏡心敢毅然自己震斷經脈,老實說,我是有點意外的。我一向對他沒有好感,這次卻不禁對他肅然起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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