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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說時遲,那時快,七陰教主右手一伸,五根指甲忽地疾彈而出,她每根指甲都有五寸來長,烏黑發亮,一彈指便發出了一股腥風,高手比鬥,只差毫厘,張玉虎料不到她有此毒招,連上指甲,手臂等如平空多伸長了半尺,險些給她長甲抓傷面孔,幸而他有黑白摩訶所傳授的瑜伽功夫,當下含胸凹腹,肩頭一滑,七陰教主的五根長指甲從他肩頭滑過,雖然撕下了一片衣裳,卻沒傷著他的皮肉。張玉虎變招快速,使出了鐵指禪功,以指還指,「卜」的一聲,點中了她的手腕。

  七陰教主但覺虎口一麻,手臂軟綿綿的垂了下來,忙將真力凝聚,氣貫指尖,一個轉身,五指又疾彈而出,張玉虎見鐵指禪功也傷不了她,吃驚非小。卻不知七陰教主比他還要驚奇,她在苗疆苦練了幾十年,只道挾技出山,便可以一鳴驚世,那知第一次碰到這個小伙子便不能取勝,心中想道:「幸虧他怕我毒掌,用布裹著拳頭,指力不能盡量發揮,要不然只怕我更禁受不起。怪不得陽宗海說他是張丹楓徒弟,叫我定要小心。」

  剎那之間,兩人已各自以上乘武功交換了幾招,招招險絕,彼此都不敢讓對方觸及身體,端的是未接便收,稍沾即退,迅逾飄風,勝負之際,往往只差毫髮,看得畢擎天都不禁暗暗驚心。戰到分際,七陰教主一聲怪嘯,雙掌滾滾而上,使出七陰毒掌的殺手功夫,忽掌忽指,似點似戳,一抓一撕,真似鬼魅一般,令人防不勝防。張玉虎打點精神,施展出渾身本領,腳踏「穿花繞樹」的步法,左手用玄機掌法,右手使五行神拳,猛若洪濤,柔如柳絮,這才堪抵敵得住。

  但時間一長,七陰教主每一彈指便發出的一股腥風,卻令到張玉虎頭昏目眩,作悶欲嘔,漸漸覺得力不從心,張玉虎急忙暗中運氣抵禦。他學的是正宗內功,抵禦外邪侵襲,最具神效,但如此一來等如分心二用,他所使的五行神拳威力大減,玄機掌法的變化也不似初時那樣縹緲空靈,越發被七陰教主佔盡上風!

  昨晚被張玉虎打斷了一條手臂的那個女賊叫道:「師父,請你把他兩條手臂卸下,給我討還利息!」這女賊貌似男人,說話也是粗魯無比,七陰教主道:「好,我自然會替你報仇!」身形一起,長臂暴伸,一抓照張玉虎頂心抓下。她料定張玉虎若要免肝腦塗地之災,定必要雙掌硬接,那時她一抓便可以將張玉虎的琵琶骨抓碎,張玉虎的兩條手臂便保不住了。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尖叫道:「媽,不要弄他殘廢,生擒他好啦,咱們還要將他換好東西哩。」七陰教主略一躊躇,張玉虎何等機靈,急使瑜伽術中的縮骨功夫,肩頭一塌,七陰教主的指爪在他肩上一掠而過,張玉虎已脫出身來,反手一穿,用「小擒拿手」近身纏鬥的猿爪功夫,以攻為守化解了七陰教主的毒招。七陰教主見他不如自己所料,並不用雙掌硬接,而居然能化解了自己的殺手,心中也不禁暗暗讚了一個「好」字。

  張玉虎也在心中叫了一聲「好險」,若不是她剛才略一躊躇,自己的琵琶骨縱然不至被她抓裂,身上卻總要被她抓傷無疑。張玉虎斜眼一瞥,只見剛才說話的正是那個誘騙他們的少女,他聽畢擎天說過,這個少女名叫陰秀蘭,乃是七陰教主的獨生愛女。

  陰秀蘭見張玉虎眼光射來,格格笑道:「貴友病體如何?不勝掛念。昨晚多承你們二人相救,今日我也叫媽媽饒了你們的性命便是。」張玉虎想起陰秀蘭的巧設陷阱,詭計相害,弄得周志俠幾乎命喪她的手中,不禁勃然大怒,怒斥一聲:「好狠毒的妖女!」立即施展「穿花繞樹」身法,從人叢中逕鑽過去,喝聲未了,人已到了面前,一招「彎弓射虎」,手指已搭上了陰秀蘭的肩頭。

  張玉虎正要使勁捏碎她的琵琶軟骨,七陰教主何等武功,焉能讓她女兒受辱?喝聲:「住手!」亦是聲到人到,長爪起處,腥風疾射,張玉虎霍的將她女兒推轉過來,喝道:「抓吧!」七陰教主竟不收手,果然一抓抓來。張玉虎搭著陰秀蘭的肩頭,好像拿著一面盾牌一般,有恃無恐,那知七陰教主的手法巧極,手指一彈,竟從女兒的肩頭穿過,長長的指甲有如利箭一般,刺張玉虎的虎口。張玉虎逼得鬆開了手,冷不及防,被七陰教主飛起一腳,踢中膝蓋,蹬,蹬,蹬!連退數步。

  七陰教主正要趕上去再起一個連環飛腳,陰秀蘭忽地「哎喲」一聲,倒在她母親懷中,七陰教主驚道:「你受了傷麼?」陰秀蘭道:「哎喲,嚇死我了,我的琵琶骨給捏碎了吧?」她這乃是故意撒嬌,琵琶骨若然捏碎,那裏還會如此出聲?七陰教主嚇了一跳,隨即會心微笑,說道:「你放心,我只把他生擒便是。」

  這時,七陰教的徒眾已佔盡上風,丐幫弟子的降龍棒法雖然厲害,但受傷的人太多,而且四個七袋弟子又已傷在七陰教主爪下,實力大減,被七陰妖眾圍攻,已是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但丐幫弟子仍然是按著「八門」,「五步」的陣勢,絲毫未亂。

  張玉虎闖進陣中呼呼兩掌,打翻了兩個七陰教的男徒弟,插入了丐幫弟子的中間,佔住了「震門」的位置,彎身在地上執起了一條桿棒,陣形一轉,登時將外圍的十幾個七陰徒眾衝散。張玉虎的降龍棒法雖不純熟,但他的功力比之丐幫弟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語,有他加入了丐幫的圓陣,等如平添了一支生力軍,立即把陣腳穩住。

  七陰教主猛撲過來,被十幾條桿棒攔腰截住,張玉虎的那條桿棒猶具威力,七陰教主還想把他生擒,那裏能夠?混戰片刻,又有幾個七陰徒眾受了重傷,七陰教主大怒,揉身迫近,將張玉虎身邊的兩個丐幫弟子抓傷,她雖然也挨了一棒,仗著內功深湛,不以為意。這一來丐幫陣勢被她從中間切斷,威力削弱,七陰教這邊又佔了上風!

  張玉虎正在陷於苦戰,忽聽得畢擎天哈哈笑道:「你們動手,我卻只有動口了。」但見他捧起酒缸,喝了滿肚皮的酒,忽然大口一張,一股酒浪登時似瀑布般的沖下來!

  首當其衝的幾個七陰教女弟子忽覺酒氣噴來,令人欲嘔,剛自失聲驚呼,便給畢擎天的「酒浪」濺得滿頭滿面,眼睛辣痛,張不開來。丐幫弟子手起棒落,便如明眼人與瞎子打架一樣,輕輕易易的便將她們打翻了。畢擎天捧著肚皮,站在階上,匹練般的「酒浪」不斷的從口中噴出,射得七陰教的徒眾東竄西散,嬌嘶怪叫,有些更丟下了兵器,以手蒙面,生怕被辣酒傷了她們嬌媚的眼睛。

  七陰教主大怒,雙抽連揮,將「酒浪」蕩得滿空飛灑,但如此一來,她自己雖然不至於被酒珠沾上,但她的徒眾們卻更受其累。畢擎天已是酒越噴越多,酒花雨點般的灑在她們身上,雖然不很疼痛,但也像給蜜蜂叮著皮肉一般,有幾個穿著薄綢衣裳的更給酒珠射穿了無數小孔,露出晶瑩的肉體,羞不可抑,不待七陰教主下令,便即奔逃。而且酒氣彌漫,兩方人等都覺眼前白茫茫一片,那還有心思交戰。

  原來畢擎天因為在八年之前,被大內總管婁桐蓀捏碎了琵琶骨,自知便是請得高手駁續,也無法恢復原來的武功,初時整日以酒消愁,越喝酒量越大,漸漸便從喝酒而練出了一門絕技,另闢蹊徑,專練內功,練到可以把酒當成暗器,噴出來有如鉛彈。不過他一定要喝得有了七八分醉意,才能運用這門功夫,就等如練劈空掌的人,在施用之前,必先運氣一樣。

  這一陣「酒浪」將七陰教的徒眾打得七零八落,張玉虎喜得縱聲大笑,連叫「妙哉!」七陰教主本來勝券在握,忽然間卻一敗塗地,氣得她七竅生煙,本待衝上去和畢擎天拼命,但卻被張玉虎擋住。她獨力難支,眼見再打下去只有吃虧更大!無可奈何,只好率領徒眾敗走,一路罵聲不絕。

  畢擎天吩咐丐幫弟子關上鐵門,清理「戰場」。這一役丐幫弟子傷了十八個人,但七陰教的卻被生擒了十四個,其中佔了八個是女子,比對起來,丐幫弟子雖然多被傷了四人,但好在是在自己的巢穴之內,受了傷立即可以醫治,而那十四個七陰教徒,卻都成了丐幫俘虜了。

  待辦好善後,已是日上三竿,服侍周志俠的那兩個丐幫弟子出來報道,周志俠的內毒盡已拔除,現在業已敷了草藥,安置靜室之內。張玉虎大喜,便與畢擎天進去探視,但見周志俠躺在床上,雖然身體虛弱,面目也有點浮腫,但已是神清氣爽,不類病人了。張玉虎將打敗七陰教的事情說與他聽,周志俠聽到陰秀蘭險些被張玉虎所擒,連呼可惜,張玉虎道:「雖然沒有捉到陰秀蘭,卻也俘獲了十四個教徒呢。」周志俠忽道:「我有一個主意,請大哥裁奪,可不可行?」張玉虎道:「兄弟請說。」周志俠道:「我意想把這十四個俘虜,將湖北省的貢物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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