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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昨晚被張玉虎打斷了一條手臂的那個女賊叫道:「師父,請你把他兩條手臂卸下,給我討還利息!」

  這女賊貌似男人,說話也是粗魯無比,七陰教主道:「好,我自然會替你報仇!」

  身形一起,長臂暴伸,一抓照張玉虎頂心抓下。她料定張玉虎若要免肝腦塗地之災,定必要雙掌硬接,那時她一抓便可以將張玉虎的琵琶骨抓碎,張玉虎的兩條手臂便保不住了。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尖叫道:「媽,不要弄他殘廢,生擒他好啦,咱們還要將他換好東西哩。」

  七陰教主略一躊躇,張玉虎何等機靈,急使瑜伽術中的縮骨功夫,肩頭一塌,七陰教主的指爪在他肩上一掠而過,張玉虎已脫出身來,反手一穿,用「小擒拿手」近身纏鬥的猿爪功夫,以攻為守化解了七陰教主的毒招。七陰教主見他不如自己所料,並不用雙掌硬接,而居然能化解了自己的殺手,心中也不禁暗暗贊了一個「好」字。

  張玉虎也在心中叫了一聲「好險」,若不是她剛才略一躊躇,自己的琵琶骨縱然不至被她抓裂,身上卻總要被她抓傷無疑。張玉虎斜眼一瞥,只見剛才說話的正是那個誘騙他們的少女,他聽畢擎天說過,這個少女名叫陰秀蘭,乃是七陰教主的獨生愛女。

  陰秀蘭見張玉虎眼光射來,格格笑道:「貴友病體如何?不勝掛念。昨晚多承你們二人相救,今日我也叫媽媽饒了你們的性命便是。」

  張玉虎想起陰秀蘭的巧設陷阱,詭計相害,弄得周志俠幾乎命喪她的手中,不禁勃然大怒,怒斥一聲:「好狠毒的妖女!」

  立即施展「穿花繞樹」身法,從人叢中徑鑽過去,喝聲未了,人已到了面前,一招「彎弓射虎」,手指已搭上了陰秀蘭的肩頭。

  張玉虎正要使勁捏碎她的琵琶軟骨,七陰教主何等武功,焉能讓她女兒受辱?喝聲:「住手!」

  亦是聲到人到,長爪起處,腥風疾射,張玉虎霍的將她女兒推轉過來,喝道:「抓吧!」

  七陰教主竟不收手,果然一抓抓來。張玉虎搭著陰秀蘭的肩頭,好像拿著一面盾牌一般,有恃無恐,那知七陰教主的手法巧極,手指一彈,竟從女兒的肩頭穿過,長長的指甲有如利箭一般,刺張玉虎的虎口。張玉虎逼得鬆開了手,冷不及防,被七陰教主飛起一腳,踢中膝蓋,蹬,蹬,蹬!連退數步。七陰教主正要趕上去再起一個連環飛腳,陰秀蘭忽地「哎喲」一聲,倒在她母親懷中,七陰教主驚道:「你受了傷麼?」

  陰秀蘭道:「哎喲,嚇死我了,我的琵琶骨給捏碎了吧?」

  她這乃是故意撒嬌,琵琶骨若然捏碎,那裡還會如此出聲?七陰教主嚇了一跳,隨即會心微笑,說道:「你放心,我只把他生擒便是。」

  這時,七陰教的徒眾已占盡上風,丐幫弟子的降龍棒法雖然厲害,但受傷的人太多,而且四個七袋弟子又已傷在七陰教主爪下,實力大減,被七陰妖眾圍攻,已是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但丐幫弟子仍然是按著「八門」,「五步」的陣勢,絲毫未亂。

  張玉虎闖進陣中呼呼兩掌,打翻了兩個七陰教的男徒弟,插入了丐幫弟子的中間,占住了「震門」的位置,彎身在地上執起了一條杆棒,陣形一轉,登時將週邊的十幾個七陰徒眾沖散。張玉虎的降龍棒法雖不純熟,但他的功力比之丐幫弟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語,有他加入了丐幫的圓陣,等如平添了一支生力軍,立即把陣腳穩住。

  七陰教主猛撲過來,被十幾條杆棒攔腰截住,張玉虎的那條杆棒猶具威力,七陰教主還想把他生擒,那裡能夠?混戰片刻,又有幾個七陰徒眾受了重傷,七陰教主大怒,揉身迫近,將張玉虎身邊的兩個丐幫弟子抓傷,她雖然也挨了一棒,仗著內功深湛,不以為意。這一來丐幫陣勢被她從中間切斷,威力削弱,七陰教這邊又占了上風!

  張玉虎正在陷於苦戰,忽聽得畢擎天哈哈笑道:「你們動手,我卻只有動口了。」

  但見他捧起酒缸,喝了滿肚皮的酒,忽然大口一張,一股酒浪登時似瀑布般的沖下來!

  首當其衝的幾個七陰教女弟子忽覺酒氣噴來,令人欲嘔,剛自失聲驚呼,便給畢擎天的「酒浪」濺得滿頭滿面,眼睛辣痛,張不開來。丐幫弟子手起棒落,便如明眼人與瞎子打架一樣,輕輕易易的便將她們打翻了。畢擎天捧著肚皮,站在階上,匹練般的「酒浪」不斷的從口中噴出,射得七陰教的徒眾東竄西散,嬌嘶怪叫,有些更丟下了兵器,以手蒙面,生怕被辣酒傷了她們嬌媚的眼睛。七陰教主大怒,雙抽連揮,將「酒浪」蕩得滿空飛灑,但如此一來,她自己雖然不至於被酒珠沾上,但她的徒眾們卻更受其累。畢擎天已是酒越噴越多,酒花雨點般的灑在她們身上,雖然不很疼痛,但也像給蜜蜂叮著皮肉一般,有幾個穿著薄綢衣裳的更給酒珠射穿了無數小孔,露出晶瑩的肉體,羞不可抑,不待七陰教主下令,便即奔逃。而且酒氣彌漫,兩方人等都覺眼前白茫茫一片,那還有心思交戰。

  原來畢擎天因為在八年之前,被大內總管婁桐蓀捏碎了琵琶骨,自知便是請得高手駁續,也無法恢復原來的武功,初時整日以酒消愁,越喝酒量越大,漸漸便從喝酒而練出了一門絕技,另闢蹊徑,專練內功,練到可以把酒當成暗器,噴出來有如鉛彈。不過他一定要喝得有了七八分醉意,才能運用這門功夫,就等如練劈空掌的人,在施用之前,必先運氣一樣。

  這一陣「酒浪」將七陰教的徒眾打得七零八落,張玉虎喜得縱聲大笑,連叫「妙哉!」

  七陰教主本來勝券在握,忽然間卻一敗塗地,氣得她七竅生煙,本待沖上去和畢擎天拼命,但卻被張玉虎擋住。她獨力難支,眼見再打下去只有吃虧更大!無可奈何,只好率領徒眾敗走,一路罵聲不絕。

  畢擎天吩咐丐幫弟子關上鐵門,清理「戰場」。這一役丐幫弟子傷了十八個人,但七陰教的卻被生擒了十四個,其中占了八個是女子,比對起來,丐幫弟子雖然多被傷了四人,但好在是在自己的巢穴之內,受了傷立即可以醫治,而那十四個七陰教徒,卻都成了丐幫俘虜了。

  待辦好善後,已是日上三竿,服侍周志俠的那兩個丐幫弟子出來報導,周志俠的內毒盡已拔除,現在業已敷了草藥,安置靜室之內。張玉虎大喜,便與畢擎天進去探視,但見周志俠躺在床上,雖然身體虛弱,面目也有點浮腫,但已是神清氣爽,不類病人了。張玉虎將打敗七陰教的事情說與他聽,周志俠聽到陰秀蘭險些被張玉虎所擒,連呼可惜,張玉虎道:「雖然沒有捉到陰秀蘭,卻也俘獲了十四個教徒呢。」

  周志俠忽道:「我有一個主意,請大哥裁奪,可不可行?」

  張玉虎道:「兄弟請說。」

  周志俠道:「我意想把這十四個俘虜,將湖北省的貢物換回來。」

  張玉虎道:「那是丐幫的俘虜,畢大哥你意下如何?」

  畢擎天哈哈笑道:「咱們做叫化子的平日只知張嘴吃人家的,如今留下這班俘虜,反而要給他們張嘴來吃我們,若能將他們換回貢物,蝕本的生意就變了賺錢的生意啦,那當然是最妙不過!」

  張玉虎道:「那麼這件事就拜託畢大哥了。」

  畢攀天點頭答應,當下就寫了一封書信,叫一個伶俐的弟子送去給七陰教主。

  張玉虎想起了那個獨劫貢船的虯須漢子,這時才有機會問道:「有這樣的一個人,畢大哥可知道他的來歷麼?」

  將那虯須漢子的形貌和武功描繪了一番,畢擎天道:「不用說了,這人定是大力神厲抗天無疑,陽宗海的神通可真不小,居然將他也煽動了。」

  張玉虎道:「厲抗天是怎麼樣的人?怎的以前未聽人說。」

  畢擎天道:「他的來歷是一個謎,我曾派遣過十二個弟子,分頭向武林名宿去查訪他的來歷,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只知道他在西北一帶出沒,曾有人見他搶劫過客商,也有人見他擄掠過少女,三年前青城派的女俠石竹君和她的兩位師兄曾在甘肅的麥積石山碰過他,幾乎給他搶去。石竹君很愛面子,不敢張揚此事,私下裡邀請了與師門有交情的長輩去追查他,一個二個都給他打敗;費了偌大功夫,只查出他的名字叫做厲抗天。因為他力大無窮,甘涼黑道上的人物在未知道他的名字之前,都叫他做大力神。此人對黑白兩道全不賣帳,也很少出現。不過每次出現,都定然有人遭殃。上個月,你們截劫山東省的貢物,剛剛到手,就被他轉劫了,這件事我過了才知道。」

  張玉虎道:「不止山東,江蘇省的貢船也是這樣的被他中途殺出,從我們的手上搶去。好在他劫浙江省的貢船時,卻碰到了我們一個釘子,未曾令他得手,算做是稍稍挫折了他一下威風。」

  畢擎天道:「這種獨來獨往的怪人最難防範,若然是像七陰教那樣,雖然厲害,人一多了,消息就總難免走漏出來。」

  張玉虎道:「七陰教也是夠邪氣的了,只不知她們平時的行徑如何?」

  畢擎天道:「七陰教是今年才浮出來的。雖然邪裡邪氣,卻倒沒有聽說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正是為此,所以我們丐幫也願意與她和解呢。照常理推測,她們將湖北省的貢物贖回十四個人,也應該願意了的。」

  張玉虎亦以為然,他連日困頓,吃過午飯之後,便安心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時分,剛吃過晚飯,那個前往下書的丐幫弟子回來稟報,說是已見過七陰教主。七陰教主對交換之事亦表贊同,不過她卻指名要張玉虎去和她商談,因為照江湖規矩,丐幫只能算是給張玉虎助拳的人,她與張玉虎的糾紛,必須與他當面解決。畢擎天聽了,頗為不悅,半晌不語。

  張玉虎道:「這七陰教主甚是無禮,畢大哥,你看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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