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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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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時分,張玉虎便將周志俠喚醒,道:「我已僱了船了,天明動身。」周志俠詫道:「從陸路上走不是更快嗎?」自崎山鎮到臨沂,騎馬從陸路走,三天可到,從沂河上溯,最少也得四天,張玉虎道:「現在江水上漲,江水倒流,水路與陸路差不多了。咱們天天騎馬,腰骨發酸,乘船走不舒服嗎?」周志俠只好依他,到了江邊,忽見那兩父女也在那裏候船。張玉虎眼睛一睜,未曾說話,那老學究已先拱手說道:「兩位也是來搭船嗎?我想從水路走也許會平安一些,如今有兩位同行,那更好了。兩位小哥要一條船嗎?還有沒有旁人在伴?」話中之意,似是很希望和他們同一條船。 張玉虎道:「這裏船戶甚多,僱船甚是方便,老先生你稍微等等吧。」言下之意,自是拒絕要他們同船。那老學究也不強求,微笑說道:「好,那麼咱們到臨沂再見了。」張玉虎正踏上船頭,忽見兩個鷂衣百結的叫化子走來,搖著竹杖唱《蓮花落》道: 「一朵一枝蓮花,有錢的大爺你莫笑咱,韓信也有討飯日,伍子胥過昭關白了髮,人有三衰與六旺,禍福轉移一剎那。大爺你肯把錢財捨,一路福星照到家。」唱罷,便向張、周二人討錢。張玉虎心中一動,取出一錠銀子,雙指一夾,剪開兩邊,暗中瞧那兩父女和那兩個叫化子的神色,只見那少女眼睛一亮,那老學究則似並未留意。張玉虎心道:「到底薑是老的辣,絲毫也沒有露出來。」那兩個叫化子喜逐顏開,笑嘻嘻地道:「謝大爺賞賜。」舉起竹筒一接,只聽得「卜卜」兩聲,張玉虎那兩塊銀子擲入了他們的竹筒之中。 上船之後,張玉虎兀自沉吟,周志俠笑道:「大哥你也忒多疑了,難道那兩個叫化子路道也不對麼?」張玉虎道:「你聽他們唱的那支蓮花落大有意思,接銀子的手法也很巧妙,定然是練過武功的人。」周志俠笑道:「我在北邊也聽過流丐們唱過這支蓮花落,那是很普通的討錢曲調啊。他們人多藝熟,用竹筒接錢,百不失一,我也曾親眼見過的,有什麼稀奇?再說,他們懂不懂武功與咱們有何相干?多少有大本領的人咱們都見過了,難道還怕兩個叫化子不成?」 張玉虎不與他辯議,卻忽地問道:「咱們劫到了手的那幾省貢物,你運回去了沒有?」周志俠道:「我已派得力的兄弟運回去了,只有湖北省的那條玉帶,因為便於攜帶,我留在身上。」他們以前約定,各路所劫得的貢物都交給周志俠的父親周山民,集中之後,再行分配。是以張玉虎有此一問。周志俠似乎有點不悅,頓了一頓,又道:「大哥,你若不放心,恐怕出事,不如由你保管吧。」 張玉虎一笑道:「不必了,大家小心點便是。咱們劫了貢物,若反叫別人再將它偷去,那就鬧笑話了。」周志俠心道:「玉帶纏在我的腰間,那會給人偷去,除非我是死人!」張玉虎見他不悅,也覺得自己有點過慮,便不再提。他們的船開行之後不久,那兩父女的船也跟著而來,張玉虎暗下吩咐船家留意,不讓後面那條小船與他們的船靠近。 船行了兩天,一點事情也沒有,周志俠暗笑張玉虎疑心太重,甚麼人都要提防。張玉虎則只是和他談論江湖上種種險詐的事情,再不提起那兩父女了。這一晚他們船泊江邊,將近午夜,忽然聽得江風中送來呼救的聲音,還夾著女子淒厲的尖叫聲。 周志俠急忙將張玉虎叫起,兩人走出船頭,只見岸上黑影幢幢,馬嘶人叫,離開他們那條船不遠之處,一隻小船船底朝天,船戶在水上載浮載沉,正在向他們這條船遊來,高聲呼救。周志俠又驚又急,叫道:「大哥,你看,那兩父女的船被劫了。」這時那女子的尖叫之聲,迄自在岸上遠遠傳來,不絕如縷。 周志俠道:「大哥,怎樣?」眼中露出埋怨的神情,張玉虎道:「救人要緊,咱們追趕強盜去!」這時張玉虎也有點慌了,心中想道:「那兩父女雖是形跡可疑,但究竟還不能斷定他們便是壞人。一個黃花閨女,果真落在強盜手裏,咱們若是見死不救,那便是天大的罪過!」 周志俠喜道:「大哥,我前日怪錯你啦!」張玉虎道:「當小心之處便要小心,遇不平之時便該仗義,好啦!走!」兩人不待小船靠岸,立即躍起,但見馬嘶之聲漸遠漸寂,好在天上無雲,又有月光,兩人施展開陸地飛騰的輕身功夫,一路追踪下去。兩人輕功雖好,到底追不上強盜的快馬,不久便失去了那股強盜的踪跡。張玉虎只好借著月光,辨認路上的馬蹄,碰到歧路,而兩邊路上都有蹄印之時,便揀蹄印少的那條路追去,周志俠不解其敵,張玉虎先向他解釋道:「這是強盜的疑兵之計,他們想咱們向馬蹄痕跡多的地方追去,咱們偏不中他的計。」 追了約半個時辰,到了一座山下,那女子的尖叫聲又隱隱可聞了,張玉虎道:「強盜的巢穴在這裏了。」兩人奮不顧身,拔開茅草,傍著人聲處奔去,聲音越來越聽得清楚了,有強盜哈哈大笑聲,有女子淒厲的叫聲,一聽之下,令人血脈賁張,恨不得插翅趕到,救人殺賊。 不久到了山頂,但見群盜燃起了一堆火光,圍著火堆飲酒狂笑。那女子被縛在一棵樹上,有一個強盜手拿皮鞭,正在鞭打那個老頭,另一個強盜大笑道:「你的女兒做我的押寨夫人有什麼不好?偏生這樣哭哭啼啼,我不喜歡強迫人家,尤其對美人兒那更沒意思!」那打手一唱一和的迫那老頭道:「你聽到了沒有?大王意思要你勸你的女兒乖乖的依從,你勸不勸?」那老頭兒緊閉著口,打手哈哈笑道:「我不信你強得過這條鞭子。」每笑一聲便啪的一鞭! 張玉虎抑住怒火,對周志俠道:「你救那兩父女,我殺這班強盜!」兩人大喝一聲,猛衝進去。一名強盜首當其中,張玉虎來得太快,他已無暇拔出兵刃,百忙中取起一段燃著的乾柴,向張玉虎劈面一擲,張玉虎一腳踢開,「咔嚓」一刀,刀出如風,立刻將那強盜的一條臂膊切下,隨即一招「夜戰八方」,但聽得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好幾條兵器都給他的寶刀削斷了! 群盜見他如此聲勢,一哄而散,張玉虎左臂暴伸,向一名盜徒的後頸彎拳一夾,另一名盜徒忽然從側面攻來,身法快極,張玉虎心頭一凜,暗道:「這人武功不弱。」急用穿花繞樹身法,側身一讓。眼光瞥處,但見暗襲他的竟是一個粗壯的女人,濃眉大眼,女生男相,比那個盜魁還兇惡得多,一見之下,就令人有說不出的厭煩。更令人吃驚的是,她的十隻手指竟是如同烏爪一般,指甲烏黑發亮,最少也有三寸,十隻指甲,都套有指環,摩擦之時,錚錚作響。 張玉虎剛一閃開,她的十指長甲又已迎面抓到,張玉虎正待運掌拍去,忽見她的掌心也是隱隱透著黑氣,張玉虎再側身一讓,待到她第三次抓來時,張玉虎「嗤」的一聲撕下了一幅衣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子將她的手腕束著。原來張玉虎是怕她掌心有毒,故此要用破布來隔,不敢沾上她的肌膚。 就在這時,那盜魁亦已驟然攻到,他使的是一對判官筆,出手竟然又快又狠,雙筆一出,左指「陽白穴」,右指「太倉穴」,昏夜之中,只憑著那堆柴火遠遠射來的微光,認穴竟是不差毫釐。張玉虎喝聲「來得好」,左手用力一拗,「咔嚓」一聲,將那女賊的手腕拗折,騰出手來,向那盜魁的衣領一抓,同時緬刀揚空一閃,噹噹兩聲,將盜魁那對判官筆反碰回去,幾乎砸著了他自己的面門。 那盜魁也好生了得,竟然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借著那雙筆一碰之力,擰身一閃,不但閃開了張玉虎的刀鋒,而且避開了他那摟頭的一抓。張玉虎一抓落空,正待進招,但聽得那女賊一聲厲叫,左手一揚,手指上所套的五隻指環,突然脫手飛出,身形也隨之迅速撲來。 張玉虎見她折了一條手臂,居然還是這般兇狠,也不禁暗暗吃驚,當下腳尖一點,騰空跳起,兩枚指環從他鞋底擦過,另兩枚指環給他緬刀磕飛。但那女賊的暗器手法甚為奇妙!五枚指環。雖是同時發出,緩急之勢卻大大不同,張玉虎只道都已避開了,那知身形剛一落地,忽聽得腦後風生,她的第五枚指環才剛剛打到。張玉虎身形未穩,難以閃避,只得使出鐵指禪的功夫,反指一彈,將那枚指環彈開,轉過身來,正好與那女賊打個照面。但聽得她發出一聲怪笑,作勢欲撲,卻忽地一個轉身,與那盜魁一齊逃了。 張玉虎大怒,拔步便追。本來他剛才要取這夥強盜的性命,易如反掌,只因他心有所疑,想拿下活口訊問,所以一直都沒施展殺手,那知給這女賊一搞,不但群盜盡逃,連那個盜魁也走得遠了。張玉虎那裏肯捨,發起一股急勁,看看就要追到女賊的背後,卻忽然聽得後面周志俠發出了淒厲的叫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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