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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忽聽得「咔嚓」一聲,那大漢的銅人一震,銅人的嘴巴忽然張開,一口咬著他的刀尖,原來那銅人內藏機關,口中一列鋼牙,可以鎖拿刀劍。張玉虎用力一奪,沒有掙開,那大漢呼的一掌擊來,張玉虎出掌相抗,趁機會施展鐵指禪功,點他脈門。但聽得「蓬」然巨響,張玉虎胳膊酸麻,那大漢踏碎了幾塊船板,一條臂膊也垂了下來。張玉虎忽將刀鋒一轉,他的緬刀鋒利之極,那大漢給他點中脈門,力道弱了一半,扯不住他的寶刀,張玉虎一刀削斷了兩齒鋼牙,奪出兵器,吸了口氣,但覺胸口煩悶,呼吸已是不大自如。

  這時早已把全船驚動,喧鬧聲中,但見兩條人影疾向那虯鬚大雙撲去,一個是鐵鏡心,一個是褚霸。鐵鏡心先到,寶劍一指,劍尖上吐出碧瑩瑩的寒光,那虯鬚大漢單掌護胸,銅人往外一推,張玉虎大叫道:「此人不可力敵!」急忙一刀斫他後背,那虯鬚漢子移轉銅人一擋,只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隨著「噹」的一聲巨響,鐵鏡心的寶劍把銅人的五指削斷,張玉虎的寶刀則被反震回來。

  幸虧張玉虎這一刀用足內家真力,把虯鬚大漢那銅人的沉重壓力削去了七成,而鐵鏡心又得他出言提醒,出劍之時,用了粘連牽引的化解對方勁力的招數,饒是如此,虯鬚大漢的三成勁力,他亦已禁受不往,蹌蹌踉踉的連退幾步,然後腳跟旋轉,直打了兩個圈圈,這才把那股大力化開,將身形穩住。

  就在鐵鏡心給銅人震退的那一瞬間,褚霸亦已是一招「大擒拿」手法,向那虯鬚漢子的手腕抓去。虯鬚大漢將護胸的手掌一翻,褚霸急忙沉肩縮掌,只聽得「啪啪」兩聲,雙掌相交,如擊木石。褚霸左掌穿胸而過,化開了對方的攻勢,後退三步,身略形晃,卻並沒有摔倒。

  並非褚霸的功力比張玉虎還強,而是因為張玉虎與鐵鏡心先接了那虯鬚大漢一招,到褚霸的手掌欺身穿進的時候,那大漢已是強弩之末;二來褚霸的雙掌乃是一剛一柔,一見右掌的陽剛之力被反震回來,立刻用左掌的陰柔之力化解,故此幸得無傷。

  那虯鬚大漢打退了三個強敵,俯首一視,只見手腕之處,現出一道紅印,微微「噫」了一聲,叫道:「這位老師父可是浙東霞浦的陰陽手褚霸麼?」

  褚霸見這個劫船的大盜居然知道自己的姓名,又是歡喜,又是惶恐,答道:「不錯,在下正是浙東褚霸,請問閣下高姓大名,師門宗派。」褚霸老於江湖,希望和他攀上什麼淵源,好化解這場禍事。那知這虯鬚漢子理也不理,卻又轉過頭來問張玉虎道:「你是不是張風府的兒子,張丹楓的徒弟?」張玉虎道:「我師父的名字豈是你叫得的?你妄自尊大,有甚來頭?」

  那虯鬚大漢仰天大笑,忽地又向褚霸問道:「浙江省的貢物是你保的?」褚霸道:「不錯呀,請老兄——」「請老兄高抬貴手」這一句話還未說完,那大漢又轉過來問張玉虎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就是要劫天下各省貢物的領袖人物嗎?」張玉虎道:「我承天下英雄推舉,豈敢推辭?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出言蔑視。」那虯鬚大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褚霸聽出虯鬚漢子的口風之中,似乎與葉成林、張玉虎諸人不對,連忙說道:「這裏面有個原因。」正待解釋他何以會與張玉虎他們同船,那虯鬚漢子忽地面色一沉,縱聲怪笑道:「這貢物我是劫定的!」銅人一舉,呼的一聲向張玉虎打來,張玉虎橫刀一削,左手屈指疾彈。那虯鬚漢子一擊不中,識得他鐵指禪功的厲害,不待張玉虎還擊,早已一個「盤龍繞步」,轉身掠出,到了鐵鏡心身邊,陰惻惻一聲冷笑,銅人高舉,砸他頭蓋。鐵鏡心腳尖一點,飛起一丈多高,寶劍舞起一道紫虹,凌空下擊。

  那虯鬚漢子知道這是寶劍,又聽得背後金刀劈風之聲急激之極,料想是張玉虎的緬刀劈到,不無顧忌,立即把銅人一舉,盪開鐵鏡心的寶劍,霍地一個晃身,衝到褚霸身後。張玉虎叫道:「褚老師,小心了!」說時遲,那時快,虯鬚漢子將銅人一推,撞向褚霸脅下的「章門穴」,褚霸反手一掌,剛柔兩股力道,互相牽引,但聽得「噹」的一聲,張玉虎一刀劈中銅人的背心,褚霸乘機將那銅人引出外門,抹了一額冷汗。

  這虯鬚漢子在瞬息之間,連襲三個高手,當真是又狠又猛,除了張玉虎之外,褚霸固然是嚇得心中打鼓,連一向自負的鐵鏡心也露出懼容!

  張玉虎叫道:「咱們三人小心應付,決計可以贏他!」挺刀直上,將虯鬚漢子的攻勢接去七成,鐵鏡心仗著寶劍之利,更不願在張玉虎面前失了面子,亦自奮勇作戰,只有褚霸心中暗暗嘀咕,但轉念一想,聽這虯鬚漢子的口風,縱算他是與葉成林、張玉虎作對,卻也不見得便是自己的朋友;而張玉虎現在卻確是出力為自己保護貢物,權衡利害,只得捨棄了向那虯鬚漢子求和之急,與張、鐵二人合抗強敵。

  這樣一來,那虯鬚漢子雖然武功驚人,張玉虎這一邊卻也站穩了陣腳。三人圍著他廝殺,張玉虎的緬刀化成了一道銀蛇,儼如白虹飛舞,而且刀中夾掌,使出他從黑白摩訶、烏蒙夫、雲重等當世一流高手所學來的上乘武功,狠纏狠打;鐵鏡心武功雖然較弱,但他的寶劍卻是神物利器,使出驚濤劍法,有若天風海雨,迫人而來,亦是有攻有守;那褚霸雖無寶刀寶劍,但他的陰陽掌法,剛柔兼濟,亦自有其怪異之處,雖是不能傷敵,但在張、鐵二人掩護之下,亦足以自保有餘。那虯鬚漢子戰到激處,怪吼連連,銅人飛舞,使到疾處,恍如銅人壓頂,發出呼呼轟轟的聲響,船上兵丁個個嚇得面青唇白,躲進艙中,不敢觀戰。

  正自戰至極度緊張之際,忽聽得船身欸乃,張玉虎斜眼一瞥,只見江上正有幾隻小船划來!

  當先的一隻小船忽地射出一溜藍火,隨著有人發聲長嘯。張玉虎身為江南豪傑的盟主,當然識得這是黑道上的訊號,心中想道:「當前的那條船是主帥的座船,他發出蛇焰箭乃是向同伴報道發現敵踪,在這黃浦江上除了我們這條貢船,那還有另外的目標值得他們注視?」過了片刻,但見那幾條小船如箭飛來,船頭上都已有人亮出兵器,呼哨之聲大作。張玉虎心中一凜,想道:「這虯鬚漢子一人,已是難於應付,他的同伴,又不知還有什麼高手?」

  那虯鬚漢子忽地怒吼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銅人猛地出手,一鎚之下,褚霸嚇得伏倒船板,一滾滾開,但聽得「轟」的一聲,銅人將船板打穿了一個大洞。張玉虎趁勢一刀削去,虯鬚漢子將銅人的腳跟一撐,把緬刀彈開,接著一聲大喝,銅人蹦起,向鐵鏡心攔腰疾掃。但聽得「唰」的一聲,鐵鏡心一劍穿過他的衣襟,但本身也給銅人蕩起的勁風震得立足不穩,撞倒了船上的欄杆,要不是收勢得快,幾乎跌下黃浦江中。

  張玉虎機靈之極,見此情形,愕了一愕,忽地心中一動:「若然來的是他的援兵,他何須如此拼命?」勇氣倍增,叫道:「鐵兄,褚老師,他這乃是困獸之鬥,無能為力了,不必怕他!」挺刀猛撲,施展「穿花繞樹」身法,騰挪閃展,軟硬兼施,接了他五六招攻勢,鐵鏡心將寶劍揮了一道圓弧,攻守兼備,上前助戰,那褚霸爬起身來,定了定神,搓搓雙掌,也小心翼翼的跟在鐵鏡心後面,仗著他寶劍的掩護,乘間發掌助攻。

  就在此時,那幾條小船已經靠近,前列的三條船上,各自飛起一人,躍上貢船,為首的人一聲喝道:「正是這廝!」但見鞭風呼響,刀刀如雪,這三個人都向那個虯鬚大漢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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