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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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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小心翼翼,提刀進入船艙,迎面見兩個武官,手握大刀,雙睛突出,似笑非笑,張玉虎嚇了一跳,伸手一推,兩人應手跌倒,毫無抵抗。再一看船艙上東倒西歪,躺著二三十個兵士,有好幾個手中緊緊抱著弓箭,搭箭在弦,未曾射出。張玉虎心中一涼,想道:「我到底是比她來遲了一步了。」張玉虎是武學行家,不必仔細察視,便知道這些人都是被人點了暈穴,這點穴的人不是龍小姐還有誰? 但這想法剛自閃過,心頭疑念又生,看這情形,來人身手真是快到了極點,以至好多兵士刀剛出鞘,箭方上弦,便給他點倒了,而且是點倒這許多人!張玉虎自問也不能夠,龍小姐武功雖高,卻未必強得過自己,難道是她上次與自己較技時,故意將這手閃電般的點穴手法隱藏不露麼? 正自思疑,忽聽得上面一層的船樓上隱隱有呻吟之聲,張玉虎無暇再搜查後艙,手按扶梯,一個「燕子鑽雲」便挪到上面,抬頭一看,不覺呆了。 但見兩個武師和鐵鏡心並排坐在一起,喉頭荷荷作聲,頭上紅筋畢露,汗如雨下。張玉虎一看他們的兵器和神情,猜想這兩個武師必定是日月輪屠剛與陰陽手褚霸無疑,這兩人與鐵鏡心均非庸手,竟然也是一照面便給人點倒了。 陡然間一個滿面虯鬚的武師忽地躍起,撲面便是一掌。這個人乃是陰陽手褚霸。原來他們三個人被點了暈穴之後,各自運氣衝關,自行解穴,褚霸功力最高,張玉虎上來之時,他正在以真氣猛衝關元大穴,一急之下,潛力突發,穴道忽解,立刻使用殺手招呼。 張玉虎霍地一個「鳳點頭」,見他沒有兵器,便也捨刀不用,橫臂一格。只聽得「蓬」的一聲,褚霸倒退幾步,踏裂了一塊船板,張玉虎亦覺手腕火辣辣作痛。低頭一瞧,只見被褚霸手指所拂之處,有如烙了一道火繩,心頭亦不覺為之一凜:這陰陽手果然名不虛傳。 張玉虎提刀笑道:「你這個人怎的如此霸道,見面便打?你懂得江湖規矩嗎?喂,我有話問你!」褚霸一伸手給屠剛解開了穴道,大怒罵道:「你們欺人太甚,還講什麼江湖規矩?」張玉虎道:「奇怪,我怎地欺負你們了。」話猶未了,屠剛雙輪高舉,一招「日月經天」,左輪一劃,右輪橫砸,恨恨罵道:「你們劫了貢物,還要再來欺侮人嗎?」張玉虎使了一招「推窗望月」,寶刀起處,將日月雙輪全都蕩開,笑道:「你認清楚了人沒有,我正想問呢,是誰劫了貢物?」 屠剛較為持重,怔了一怔,問道:「不是你嗎?那麼你上這條船來做什麼?」原來剛才來劫貢物的是一個蒙面人,身手快到極點,一照面便連點了三人的穴道,他們的確沒有看得清楚。 張玉虎道:「你問我麼?明人不說假話,我無事不登三寶殿,來到這裏,當然是為了貢物。」褚霸大怒,喝道:「你這廝敢來消遣老子!」雙掌一分,一陰一陽,狠狠攻擊,屠剛的日月輪也猛砸過來。張玉虎見他們來勢洶洶,微微一笑,使出「穿花繞樹身法」,說道:「你們不肯答我的話,那沒辦法,只好請你們再躺下去啦!」屠剛雙掌擊空,方覺不妙,忽地微風颯然,張玉虎已繞到他的身後,褚霸久經陣仗,確是不弱,腳步不移,呼的一聲,反手便是一掌,忽聽得張玉虎哈哈一笑,褚霸手心有如被利劍一刺,登時麻軟,身不由己地旋轉過來,屠剛雙輪正正砸到,急忙收勢。 就在這一剎那,張玉虎砰的一記龍拳,將屠剛擊倒,腳尖一起,又在褚霸腰脅的「麻穴」踢了一下,兩個人果然都躺下了。本來以褚霸與屠剛的功力,最少可接張玉虎十餘二十招,只因他們穴道初解,手腳還未靈便,船艙上可以迴旋的地方又有限,是以被張玉虎輕輕易易的用一指禪功制伏了褚霸,又用羅漢五行拳擊倒了屠剛。張玉虎擊倒兩人,對鐵鏡心笑道:「他們不肯說,我只有向你問啦。」 鐵鏡心這時剛剛通解了穴道,向張玉虎打量了一眼,滿面通紅,失聲說道:「果然不是你!」張玉虎急聲問道:「那麼是誰?男的還是女的,你總該看得出來!」鐵鏡心正要說話,忽聽得船艙後面沐璘的叫聲,接著又有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傳出,張玉虎和鐵鏡心都無暇說話,急忙跑去,但見龍小姐站在船邊,衣袂飄飄,一手正按在沐璘的肩上。 鐵鏡心喝道:「有話好說,休得傷人。」龍小姐格格一笑,把手移開,說道:「我替他解穴,枉你是石驚濤的弟子,移宮解穴之法也不知道嗎?」張玉虎心頭一動,原來一般的解穴法必須在相應的穴道上化解,只有「移宮解穴」之法,可以在身體的任何部位隨手一拍,便能夠推血過宮,令穴道自行通解,這種上乘的武功,張玉虎曾聽張丹楓說過,只有霍天都的父親霍行仲獨得其秘。除他之外,石驚濤也曾學過,可是學而未精,從來不敢使用。石驚濤在七八年前,曾向張丹楓請教過內功的訣竅,為的就是想自行參透這門解穴功夫的奧秘。 龍小姐一笑之後,對鐵鏡心不再理睬,仍然向沐璘道:「你看清楚了,真的不是他嗎?」眼光向張玉虎飄來,沐璘道:「絕不會是小虎子,他怎能將我點倒?是嗎,小虎子哥哥,你總不會欺負我吧?」 張玉虎大為詫異,問道:「貢物不是你劫的嗎?」龍小姐笑道:「這回咱們兩個都賭輸了。」沐璘奇道:「你們賭些什麼?哈,對啦,小虎子哥哥,你說過要給我要回雲南貢物的,瞧你們的交情好像還不錯呀,你給我追回來吧!」張玉虎甚是尷尬,支吾說道:「不忙,不忙。到了北京,我自會把來給你。」龍小姐噗嗤一笑。道:「你準能賭贏麼?」沐璘奇道:「什麼,你竟將我們保的貢物,拿來作賭注嗎?」 龍小姐道:「是呀,若是沒有交情,我還不和他賭呢。對不住,我怕賭輸,可要趕著走啦!」一聲清嘯,只見一隻小舟,如箭飛來,船中坐著她的兩個丫鬟,那個名叫夏荷的丫鬟問道:「小姐得手了麼?」龍小姐跳上小船,一笑說道:「沒有贏也沒有輸,再趕下一場吧!」小舟衝波而去,張玉虎心想追她也沒有用,只好和鐵、沐二人重回前艙。 沐璘道:「小虎子,我告訴你,那個劫貢物的人身材比你高得多,他蒙著面,將我點倒之時,微微『噫』了一聲,好像是認識我的。」鐵鏡心霍然想起,叫道:「對啦,一定是昨晚于謙墓前那同一個人。」張玉虎急忙問道:「那一個人?」鐵鏡心將昨晚怪事說了,並道:「那個人昨晚用暗器打了屠剛的穴,今天在船上又點倒了無數人,所點的都是腰下的暈穴,也正是昨晚屠剛被點的那個部位。從點穴法的快、準、狠與部位看來,定是同一人無疑!」 張玉虎聽後,疑雲大起,心中想道:「他是誰呢?為什麼暗中跟踪我的師姐,今朝又搶在我的前頭,把貢物劫了。難道是師父他老人家來了麼?」再想道:「不對,不對,師父他老人家雖然喜歡遊戲風塵,佯狂玩世,但也不會與徒弟開玩笑呀!而且還點倒了小沐?身材也不大像。」只因此人武功高得出奇,所以張玉虎第一個便想到自己的師父張丹楓,推敲之後,覺得不對,又再依次想其他的老前輩。黑白摩訶前幾年已回了印度,烏蒙夫為人正經,不像會幹這種事,雲重不苟言笑,更不會是他了。想來想去,猜不到是誰。張玉虎心想這人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定是前輩中人無疑,故此他一直沒有往平輩相識中的人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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