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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鐘海平一聽柳劍吟的說話,固然是十分誠懇,但也聽得出是有點激憤!再不起勢收場就怕反要弄糟。而且事情也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一來這事情總不能推全不知道,江湖上近月來,哪處不是揚揚沸沸地談這件事,自己怎能說全不知道?二來丁劍鳴和自己是有「過節」,可是他的師兄卻沒有對不住自己之處,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可不能不吐點口風了。只是自己和柳劍吟隔別二十餘年,也不知他是否和師弟同一道路。在鐘海平心中,是早已把丁劍鳴放在官府這一邊的了。因此他雖露口風,卻不吐實。只是含含糊糊地說:「較量丁大哥的人,小弟委實不知。不過遼東有幾位成名人物,早前跟俺說過,想見見柳老英雄。較量丁大哥的,既然是遼東口音,那麼問問這幾位遼東前輩,也許會知道一點蹤跡。」

  柳劍吟聽了,微微一震:怎的有遼東成名人物會沖著自己來?但他也放下了心,事情到底是有點眉目了!

  柳劍吟當下慌忙謝道:「求見不敢當,既然有這幾位遼東朋友,就是他們不來,我們也要去拜謁!既然這樣,就請鐘大哥給我們代約一個日子。」

  說完就待告辭,鐘海平急忙挽留道:「二十多年不見,大老遠來,怎能這樣倉促地走?莫非蝸居簡陋,不足以待高賢麼?怎麼也請委屈在這裡住幾天!」

  丁劍鳴受了鐘海平兩次試技,一番諷刺,早就滿肚子都是悶氣,何況他不知道鐘海平究竟還想耍什麼「花招」?他不待師兄答辭,早已先行,告道:「鐘大哥的盛情,我們領了,在這三十六家子我們還有朋友,來時就早已安排好了。我們既然一來就拜見了鐘大哥,那邊也不能冷落朋友!我們這就告辭!改日那幾位朋友來時,俺一定隨師兄再來拜訪!」一說完,他可就披上羊皮襖子,離開筵席,同他來的武師弟子,也一齊起身。

  鐘海平微慍道:「既然這樣,那俺也不留你們了!」於是大聲送客。可是在臨出門時,他還試了丁劍鳴一下,揖別時,竟使出內家掌力,雙掌一揖,便帶勁風。但丁劍鳴還揖之時,也是用足了太極門的功勁,旗鼓相當,誰也較短不了誰!鐘海平這次三試絕技,都沒有占著上風,可是若非柳劍吟在場,丁劍鳴也下不了臺子!

  柳劍吟等一行人離開了鐘家,就趕到前面小鎮投宿。原來在剛才來時,丁劍鳴叫蝴蝶掌名手、隨來的武師何文耀半途策馬離開,為的就是叫他先到鎮上料理。

  在路途上,丁劍鳴是憤然於色,大罵鐘海平「老混帳」;而柳劍吟則是不發一詞,默默而行。忽然在將到小鎮時,柳劍吟突地一轉身,吩咐師弟道:「你們先回客店,我還有點事要料理。」

  丁劍鳴急問師兄有什麼事要料理,他也要跟著去,可是柳劍吟卻斬釘截鐵地道:「這事你不能同行,放心,我這一去會對你的事大有好處!」說完他猛地躍下了馬,施展太極門的絕頂輕功,直如飛弩穿空,流星疾駛,倏忽間就沒入了夜色之中,不見了蹤跡。

  柳劍吟此去,是想再回「三十六家子」,獨見鐘海平!原來他越想越覺得今日之事,頗不簡單。其中一定還有內情,還有誤會!他想到師弟近年行事,接近官方,連自己來時,也還有所懷疑,不敢輕信,那怎怪得武林同道誤會?但自己與師弟相知最深,又經多日默察,知道師弟還是以前那樣,心高氣傲,性喜奉承,辨不清是非好壞,說糊塗他的確是糊塗,但卻還不至背叛江湖義氣,投降清廷。他想這事必定得找鐘海平好好解釋一番,使師弟和武林中人,消除誤會,這樣也可以便師弟不至深陷歧途。

  柳劍吟展開夜行術,翻過山崗,穿過叢林,片刻間就遙望見「三十六家子」,在鐘家前面土崗之前,是一段短短的山道,左右也是高高低低的土坡子,長著一層層的雜樹林。

  柳劍吟方在山道之上賓士,驀然側見兩條人影在右面黑林中一現,接著兩聲嘿嘿的冷笑。

  柳劍吟立時止步凝眸,向發聲之處張望,只是林深地黑,竟瞧不出什麼來。就在此時,林中又發出兒聲嗤嗤的冷笑!柳劍吟藝高膽大,他也不理會江湖上「逢林莫入」的禁忌,一矮身,一個「龍形穿掌」,右手微吐,左手護胸,人像一條線似的,直竄入黑叢林內,口裡嚷道:「哪位朋友,在此相戲?掩掩藏藏的,算什麼人物?」

  哪料柳劍吟方撲入,突地兩條杆棒,分左右猛地襲來,棒挾勁風,如電光石火地襲到。但柳劍吟是何等人物?他連步也不停,只憑空一躍,便躍起一丈多高,兩條杆棒同時撲空,碰個正著,兩人身子都向前傾,差點撲在地上,就趁這兩人身形未定之時,柳劍吟又早已輕飄飄地落地,霍地一塌身,趁勢一個旋風掃堂腿,只用上一成功力,兩人都掃得僕在地上,直摜出去,滾了好幾丈,拼命翻身,直坐在地上發楞,只覺滿眼金星亂迸,哪裡還敢起立向前?

  柳劍吟霍地停步,也不前追。仍然從容發話道:「柳某與諸位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黑夜偷襲,不分皂白地一棒打來?俺倒要請教請教?」

  柳劍吟話聲方停,右邊林中有人接著大笑道:「柳老英雄何必動氣?那兩個孩子晉謁前輩,不先露一手怎能求得前輩指教?何況他們又沒有傷著老英雄毫髮!」

  說話的正是一派遼東口音,柳劍吟再定神張望,只見在林中穿出兩個白須蒼蒼的老者。柳劍吟入了林中一會,眼睛已習慣黑暗,再趁著透過樹葉的星月微光,定睛一看時,只見一個老者,身上只穿著一件藍布大褂,還披襟迎風,另一個相貌更是威武,足有六尺多高,紫棠面,長須飄然,也穿著一式的藍布大褂,悠然迎風,顧盼自如,雙眼閃閃放光,像似鷹眸炯炯!

  柳劍吟微微一顫,急忙抱拳訊問:「兩位師傅莫非就是月前賜教敝師弟的老英雄?柳劍吟這廂有禮!」

  那紫棠面的老者答話道:「什麼師兄師弟?俺們只想請教柳老英雄三招兩式,可不耐煩序師門,背家譜!」

  柳劍吟心生暗怒,怎的這些人如此歪纏,無緣無故就要「亂打一鍋粥」,但他還是按著怒火,問道:「柳某微末之技,螢火之光,如何敢當高人賜教?柳某和各位素未謀面,不知從哪裡冒犯過高賢?」

  那紫棠面老者又哈哈大笑:「柳老英雄太過謙!俺們是誠心領教,彼此印證,並沒安著壞心眼、毒心腸!俺們久仰丁門太極武功超卓,三絕技名震武林,只料不到貴派掌門竟是虛有其表!因此不能不再請教柳老英雄!」

  江湖試技,武林印證,原也是平常事情,只是這些人來得太突然,太不講江湖禮節了,而且事關師門榮辱,柳劍吟明知勁敵當前,也不能不賣一手了。於是他朗聲問道:「既然二位一定要賜教,那麼柳某只好奉陪了,不知是哪位先上,還是二位一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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