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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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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異國鏖兵傷大將 荒山伏甲困英雄 段克邪悄聲說道:「前面有人,待我先去踩道。」當下便即施展絕頂輕功,借物障形,竄入密林。 忽聽得草叢中「唰」的一響,兩條黑影,已先自竄了出來,其中一人沉聲說道:「俺哀達里洪巴挨達?」段克邪怔了一怔,不懂這是甚麼意思,黑暗中也看不清楚那兩人的面貌,但他們頭上所戴的窄邊皮帽子卻還可以看得出來,料想是兩個胡人。 那兩個漢子不見段克邪回答,陡地手腕一翻,兩柄亮晶晶的匕首閃電般的便向段克邪戳來,身手端的是矯捷之極。原來他們是用他們本土的方言向段克邪喝問口令,段克邪回答不出,當然立即便知道他不是自己人了。 那兩個胡人身手固然矯捷,但比起段克邪來,卻還差得太遠,段克邪一見刀光,身形疾閃,兩柄匕首都戳了個空,段克邪欺身直進,站在兩人當中,雙手一分,一招「左右開弓」,使出大擒拿手法,黑夜之中,竟是不差毫釐,剛剛拿著那兩個胡人持刀的手腕,段克邪因想盤問他們,所以未點他們的穴道。 段克邪一時粗心,未想到他們還有許多同伴,怎容得他仔細盤問,就在段克邪拿著那兩人手腕,尚未來得及發話之時,那兩人已是發聲長嘯。 就在這剎那之間,嘯聲未歇,山頭上突然似變戲法一般,湧現了無數燈光,原來埋伏在這山頭上的竟有數十人之多,手中都提著燈籠,燈籠外邊套著一層黑布的布罩,他們聽得同伴發出暗號,知道來了敵人,這才揭開布罩,露出燈光的。 幸好被段克邪所擒的這兩個漢子,乃是在最前面擔任警戒的,離他們夥伴聚集的中心地點,還有數十丈之遙,燈光照射不到,段克邪一時間還未曾給他們發現,當下迅即點了那兩個漢子的啞穴與麻穴,只聽山上已是喧鬧之聲紛起:「在那一邊?在那一邊?」「是那個姓楚的小子嗎?」「咦,怎麼嘯聲止了?呀,不好,敢情是咱們的人已遭了那小子的毒手了?」紛鬧之中,忽聽得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斥道:「不許慌亂,仔細搜查!」段克邪心中一凜:「這女子多半就是那兩個偷馬賊的主人。」 段克邪正要挺身而出,就在此時,忽又聽得一聲長嘯,有人朗聲說道:「不錯,是我楚平原來了!嘿嘿,你們就是沒設下埋伏,楚某也是要來的。我正要請問姑娘,為何總要與我為難?」聲音的方向,在段克邪的另一邊,登時把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史若梅已到了段克邪身邊,低聲問道:「咱們怎樣?」段克邪道:「先別動手,看看再說。」把史若梅輕輕一帶,手拉著手,飛上了一棵七八丈高的大樹,山頭燈火通明,居高臨下,看得最是清楚不過。 只見一座挺然聳立的危岩之上,一個自衣漢子跳了下來,這塊岩石有十幾丈高,那漢子衣袂飄飄,有如御風而行,凌空而降,姿勢美妙之極!這白衣漢子便是楚平原了。段克邪在輕功上有過人的造詣,也不禁暗暗讚嘆,「我只道本門輕功天下無雙。卻不道楚大哥之所學卻又另有妙處,不在本門之下!只不過他功力未到,尚不足與我師兄比肩而已。」 段克邪師兄(空空兒)的輕功天下第一,他本身的造詣也還略在楚平原之上,所以見了楚平原顯露的這手輕功,雖然覺得它另有妙處,讚嘆不已,但還不至於怎樣驚奇,山頭上這一班人卻不禁看得呆了。那少女心中暗暗嘆息:「似這等相貌英俊、本領高強的少年真是世間少有,可惜他偏偏是我的仇人之子!」 就在楚平原從高處跳下之時,距離那座危岩最近的兩個漢子已是疾奔過去,這兩個漢子身高七尺有奇,熊腰虎背,一人手裏提著一個大鐵錘,端的是威風凜凜,有如金剛降世一般,那少女心頭一震,櫻唇微啟,聲音未曾時出,那兩個大漢已是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兩柄大鐵錘朝著楚平原當頭碰下。 楚平原腳尖剛剛著地,立足未穩,便碰到這兩個猛漢的暴襲,實是危險之極,難以避開。但楚平原就在這驚險絕倫之際,顯露出卓絕非凡的功夫,他並不閃避,只見他衣袖一揮,輕輕一帶,使出了「四兩撥千斤」的巧勁,衣袖飛揚,把左邊打來的那柄大鐵錘一裹一送,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左邊打來的大鐵錘便恰好與右邊打來的大鐵錘碰個正著,楚平原卻已從這兩人中間穿了出去。 這兩個漢子功力悉敵,兩柄大鐵錘碰擊之下所發出的巨響震耳欲聾,驀地這兩個漢子都是大叫一聲,手中的大鐵錘也都是脫手飛上了半空! 楚平原早已走到前頭,神色自如,朗聲笑道:「我還未曾與你們小姐說話呢,何必急著動手?」楚平原神威凜凜,先聲奪人,那少女手下不乏武功高強之士,但在這瞬間,卻不禁為他驚人的武功所攝,登時鴉雀無聲,誰都不敢上前攔阻。楚平原步履從容,走到了那少女面前。 那少女怦然心動,想道:「他無論碰上甚麼危險,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氣,和小時還是一模一樣。剛才室韋兄弟那兩柄大鐵錘打下之時,倒是把我嚇了一跳!咦,我不是為了報仇來的嗎?怎的卻突然憐惜起來了?不,不對,我一定要硬起心腸才是。」 楚平原仍是那副毫不在乎的神氣,在刀劍環列之下,向那少女施了一禮,說道:「我自問並無冒犯姑娘之處,不知姑娘何以定要將我置於死地?姑娘可肯明白見告,免得我死了也是糊裏糊塗,難以瞑目?」 那少女咬了咬牙,冷冷說道:「楚平原,你不認得我了?」這已是她第二次向楚平原這樣發問了,楚平原好生詫異,向那少女瞧了又瞧,只覺果然是似曾相識,但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只好說道:「請恕楚某記性太壞,實在想不起在那裏見過姑娘?」 那少女給他瞧得杏臉飛霞,忽地把嗓子迫尖,用一種嬌嫩的孩子的聲音說道:「我不要你用玉來交換,這兩塊貝殼是我送給你的,你瞧這貝殼有七種顏色呢,美不美?但在我們家鄉,卻是並不值錢的!」旁邊的人(包括在樹上偷聽的段克邪與史若梅在內)都不知她說的是甚麼意思,也不見她拿出甚麼寶玉或者貝殼。楚平原聽了可是大吃一驚,叫道:「你、你是小霓子?」那少女點點頭道:「不錯,你想起來了沒有?」 楚平原想起來了,這已經是十五年前的舊事,那一年他父親楚充國新任安西都護使,駐節西域一個名叫「師陀」的小國,楚平原那時只是個十歲大的孩子,跟著他的父親也到了師陀國,師陀國有位右賢王兼掌全國兵馬,複姓宇文,雙名扶威。宇文扶威有個女兒,名叫虹霓,比楚平原更小,只有五六歲,師陀國是大唐藩屬,楚平原父親在那裏作「都護使」,等於是他們的太上皇,和掌管師陀國軍政的宇文扶威當然是時常往來的了。宇文虹霓活潑可愛,楚平原把她當作小妹妹一般,時時逗她玩耍。師陀國出產玉石,但貝殼是海邊才有的,宇文虹霓卻未見過。她聽得楚平原說貝殼如何如何美麗,便要拿寶玉來與他交換。楚平原不要她的寶玉,送了兩塊貝殼給她作玩物。剛才這少女所說的那些話語,便正是楚平原那時對她所說的話。 楚平原在師陀國不到一年,離開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宇文虹霓,要不是她說出這件舊事,學他當年的口音,說出他當時的言語,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便是當年那個拖著鼻涕的小姑娘。 宇文虹霓咬著嘴唇道:「你明白了沒有?」楚平原道:「明白甚麼?小時候我可從沒欺侮過你,最少我曾經送過你兩片貝殼。」宇文虹霓冷冷說道:「誰和你說笑?我問你,你爹爹呢?」楚平原道:「十年前早已死了。」宇文虹霓道:「著啊,你爹爹死了,我不找你找誰?你們中國有句老話:『父債子還』,今日,我就是來找你討還血債的!」楚平原吃了一驚,道:「這,這話從何說起?」宇文虹霓厲聲道:「還不明白?你想想你們是怎麼離開師陀國的?」 十五年前的一個意外事件在記憶中重現,那是一個無星無月之夜,宇文虹霓的父親宇文扶威突然帶兵攻圍他父親的衙門。黑夜中一場混戰,楚平原和他父親楚充國僥倖逃脫,天明時分查點人數,楚充國帶來的大唐官兵,本來是三千人的,只剩下十八騎。事後始知,原來這場事變是回紇在師陀國的駐軍發動的,當時回紇的勢力在西域已大大擴張,和大唐帝國的勢力發生了利害衝突,回紇以威迫利誘,唆使西域各國叛唐,在師陀國發生的兵變就是其中的一個事件。當晚攻擊大唐「安西都護使」的兵士,就有一部分是回紇的騎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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