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龍鳳寶釵緣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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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的說道:「不如我們送你上朝,羽林軍全軍齊集午門,請皇上出來講理!」一個說得比一個厲害,嚇得押解他們的軍官面青唇白,冷汗如雨。 有幾個跟隨秦襄多年的老兵更是義憤填膺,不由分說就亮出刀來,叫道:「先把這兩個傢伙砍了吧!」那兩個軍官魂魄齊飛,撲通跪下,叫道:「秦大人救命!」秦襄將鐵鏈一揮,把那幾個老兵的大刀打落,朗聲說道:「這不關他們的事。弟兄們不可造次,聽我一言!」他把周圍十幾個老兵的名字都叫了出來,說道:「你們都隨我多年,難道還不知道我秦某的脾氣嗎?我是但知國法,不講私情。我若是不肯走,他們又焉能押得我走?至於說到朝廷處置是否得當,這要由皇上來判斷。你們這樣鼓噪,先就犯了國法,你們愛護我,我萬分感激。但若因此而犯上作亂,不遵法度,我卻是不能容得!你們誰敢動手的,我就把他殺了,然後我自殺以謝你們!」 秦襄把話說到如此地步,羽林軍不由得面面相視,鼓噪之聲,登時也沉寂了。終於默默的讓開了一條路。守衛角門的長官是杜伏威的部下,早已準備了一輛囚車,這時也才敢推出來。秦襄拉著尉遲北一同上了囚車,揮手說道:「你們原來是在甚麼地方的,快回原地。我現在已是待罪之身,職權也交卸了,你們要聽武杜兩位大人的命令,不可有違!」 軍士不敢阻攔,一時間都低下了頭,唏噓歎息,那十幾個老兵,更哭出了聲來。就在嗟歎與嗚咽聲中,囚車緩緩出了角門。 角門還未關上,忽見一條人影,捷如飛鳥,撲上囚車,伸頭進去窺望,秦襄大喝道:「那裏來的妖婦,給我下去!」只聽得「蓬」的一聲,那條人影箭一般的從囚車射出,飛進了角門。 門邊的幾個軍官,連看都未曾看得清楚,頓時間都變了滾地葫蘆,發出了裂人心肺的呼喊。 軍士們這才發現是個中年婦人從外面進來,只聽得她自言自語罵道:「晦氣,晦氣!我只道是我那妞兒,卻原來是個蠻牛般的死囚!」羽林軍剛才兩邊分開,讓一條路囚車出去,這時還未曾來得及圍攏,那女人身法快如閃電,早已從空隙中穿出去了。眾人低頭看時,只見那幾個軍官滿身血汙,都已受了重傷。把守角門而未曾受傷的軍官驚駭之極,生怕外面還有她的黨羽,連忙把鐵門關閉。這時那女人已進了場中,場中四處混戰,轉瞬間就不見了她的踪跡。 這突如其來的女人不是別個,正是史朝英的師父辛芷姑,原來她聽得大弟子龍城香的稟報,要來救史朝英出去的。龍城香事先得到風聲,知道今天在會場中要捉叛逆,而史朝英也在名單之內。但她卻不知道史朝英與牟世傑根本沒來,故而一溜出會場,就匆匆去找她的師父。 辛芷姑三個徒弟,最疼的正是最小的這個史朝英。一得消息,慌忙趕來。但這時六道大門,九處角門,全部關閉,她正苦於無門可入,卻巧那輛囚車出來,辛芷姑懷疑這囚車上有史朝英,先上囚車窺探,被秦襄一掌將她打了出來。她怒氣難洩,卻苦了那幾個守門軍官,被她拿來出氣,只是一個照面,那兒個軍官,每人都吃了她一劍。 辛芷姑平生未逢敵手,一向眼高於頂,今日給奏襄打了一掌,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吃的虧。雖然仗著內功深厚,未曾受傷,也是暗暗吃驚,想道:「我只道朝廷的軍官都是酒囊飯袋,那知一個被關在囚車上的軍官也這麼了得。只怕朝英是凶多吉少了。哼,要是我救得朝英脫險,第二件事,就是要找那死囚算賬。不知他犯了何事?但願朝廷不要馬上將他處死才好,要不然我就報不了仇了。」 場中這裏一堆,那裏一堆,到處都在激戰之中。辛芷姑大聲叫喚史朝英的名字,邊叫邊找。激戰之中,她不理會旁人,旁人也不理會她。 場中各處的搏鬥,又以鐵摩勒這一處最為激烈,鐵摩勒長劍使到緊處,隱隱帶著風雷之聲。周圍數丈之內,沙飛石起,勁風呼呼,等閒之輩,莫說加入戰圍,在這圈子中立足也未必立得穩。羊牧勞以排山掌力,向他衝擊,但仍然要不停的移步換形,來避開他的劍鋒。武維揚也用盡平生所學,雙鉤飛舞,化作了兩道銀虹,和鐵摩勒的劍光糾成一片。鐵摩勒力敵二人,有時劍光也偶然被羊牧勞的掌力衝破,但鐵摩勒渾身都是功夫,掌劈指戳,腳踢時撞,樣樣都可以補劍招之不足。 辛芷姑被他們的惡鬥所吸引,不知不覺踏入了三丈之內的圈子中。看了一會,心裏暗暗驚奇:「我只道這英雄大會無甚可觀,想不到倒還有幾個能人。這紅面老頭看來似是七步追魂羊牧勞,這大漢卻不知是誰,本領竟似還在這老魔頭之上。哈哈,一向聽說這老魔頭自負得緊,今日卻也要和別人聯手,真是丟盡面子了。」 羊牧勞長相特別,他的「七步追魂」的步法掌法,武林中也只此一家,是以辛芷姑看了他的武功家數,立即便認出是他。心中自忖:「這老魔頭功夫確是不弱,但也還不是我的對手。和他對敵這個大漢,我卻沒有把握可以穩勝了。」要知身懷絕技之人,看到有本領和他差不多的,總會有點想試試對方本領的念頭,辛芷姑看了一會,也自不禁技癢難熬,躍躍欲試,但她是為了找尋愛徒而來,卻又不願自造麻煩。兩種心情衝突,一時間又捨不得走開。 鐵武羊三人都已發現有個女人步步走近,心中也都感到奇怪。但在這性命相搏的關頭,誰也不會分出心神理她。辛芷姑看了一會忽地走上前去,在羊牧勞右肩輕輕拍了一下,說道:「喂,你是羊牧勞不是,你為甚麼欺騙我的徒兒?」羊牧勞移步換形,身法何等敏捷,這一拍卻竟然沒有閃開,大吃一驚,反手便是一掌,辛芷姑格格一笑,早已退出三丈開外,說道:「我豈是乘危傷人之輩,我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你未見過我,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名字,你何故與我徒弟為難?」 羊牧勞心頭一凜,連忙說道:「原來是無情劍辛芷姑到了,幸會,幸會。」辛芷姑道:「你不必和我套交情,我的徒兒是否給你捉去了,快說,快說?」羊牧勞道:「令徒是史朝英姑娘麼?」辛芷姑道:「不錯,她被朝廷列為叛逆,你如今是和官兒們在一道的,想必是想升官發財,站在朝廷這邊了。你還說你不是欺侮我的徒兒麼?」 羊牧勞道:「這,你就錯怪我了。不瞞你說,朝廷只因令徒是史朝義的妹妹,才不得不把她列名叛逆。其實並非把她當作要犯,要犯另有其人。我已經替令徒說情,叫他們若是碰到令徒,就只可虛張聲勢,不可真的拿人。這位是奉旨辦案的武大人,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武維揚忙道:「不錯,我早已經命令手下,叫他們不可逮捕女子了。今日朝廷通緝的十名叛逆,只有令徒是個女子。」羊牧勞又道:「和我們交手這人是綠林領袖鐵摩勒,今日所要逮捕的主犯就是他,他在江湖上交遊廣闊,又是段克邪的表兄。據我所知,段克邪一直是和令徒在一起的。你要知道令徒的消息,只有問鐵摩勒或段克邪。唉,令徒遭此禍事,另一半原因,也是因為他誤交匪人的。」羊牧勞深知辛芷姑行事邪僻,但憑一己好惡,因此有心挑撥她和鐵摩勒爭鬥,即使只是和鐵摩勒糾纏一番,也是好的。 羊牧勞在說話的時候,已經盡可能小心,不住的用「移形易位」的功夫避開鐵摩勒的攻勢了,但仍是因為說話分心,正好說到那「匪人」二字,只聽得「唰」的一聲,鐵摩勒一劍穿過他的衣襟,幸而沒有傷及骨頭,但劍鋒帶過,一縷血珠已隨著劍光飛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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