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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第二十五回 巧設奸謀鋤異己 難全忠義苦將軍

  鐵摩勒的內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他服了解藥,默運玄功,不消片刻,出了一身大汗,體中的毒素隨著汗水蒸發,恢復如初。

  這時已是午夜時分,忽聽得腳步聲來得急如疾風驟雨,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推門進來,急聲叫道:「鐵寨主,你沒事麼?」原來是「金劍青翼」杜百英趕到。鐵摩勒笑道:「杜叔叔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裏麼,何用慌張?好吧,咱們出去談吧,你和我都犯了規矩了。」杜百英抹了一額頭冷汗,說道:「我到來的時候,見十幾騎快馬連夜跑出,我認得都是牟世傑的手下,他們見了我也不打招呼,我以為一定是出了事了。一時著急,也就顧不了規矩了。牟世傑呢?」段克邪道:「他也早已跑了。出去談吧。」

  段克邪帶領鐵杜二人,回到自己房中,關上房門,這才吁了口氣,說道:「好險,好險!」鐵摩勒笑道:「杜叔叔,牟世傑還不至於你想像的那麼壞。事情已經過去了,克邪,你也不必再罵他了。」杜百英瞧了鐵摩勒一眼,說道:「不對,你曾經中毒,這是怎麼回事?不是牟世傑那廝下的毒手麼?」

  鐵摩勒笑道:「杜叔叔,你當真不愧金劍青翼的稱號,醫術高明,令人佩服!但你看得出我中了毒,難道還看不出我這毒已經解了麼?」杜百英道:「我就是覺得奇怪,這解藥——」鐵摩勒道:「沒有甚麼奇怪,這解藥是牟世傑給我的。」杜百英道:「他下的毒手,怎的他——」鐵摩勒道:「不是他下的毒手,你猜錯了。」當下,將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杜百英。

  杜百英歎口氣道:「雖說牟世傑尚不至於良心盡喪,但他是綠林盟主,如今他與那妖女一道,獨行其是,可要給綠林兄弟帶來災禍了。鐵寨主,你可記得當初在金雞嶺的群雄會上,我就勸過你不可讓牟世傑做盟主,可惜你不聽我的話。」鐵摩勒黯然不語,過了半晌,這才歎口氣道:「論才略,牟世傑勝我十倍,只可惜他太急功近利。」

  杜百英在窗口看了看天色,說道:「天快亮了,鐵寨主,你今天去不去會場?」鐵摩勒道:「杜叔叔因何有此一問?」杜百英道:「我有點擔心。」

  鐵摩勒道:「擔心甚麼?」杜百英道:「鐵寨主,你對牟世傑雖是推心置腹,但只怕他心不似你心。尤其他現在與史思明的女兒同在一起,甚麼事幹不出來?我可不敢過分相信他們。牟世傑雖說放棄攻打皇宮的計畫,但難保他們不生出別的事情?你又是欽犯的身份——」鐵摩勒打斷他的話道:「我就是怕他們臨時生事,連累秦襄,有我在場,總好一些。再說秦襄、尉遲北二人是我舊交,情如兄弟,如今所處的境地不同,我不好和他們說話,卻也想見見他們。」杜百英知道鐵摩勒最重義氣,他心意已決,那是勸阻不來的了,當下說道:「那咱們就一同去吧,但總是以小心為宜。」

  這次到京城準備赴會的人,以牟世傑的親信部屬佔了十七八,屬於鐵摩勒直接統屬的金雞嶺那班弟兄,和他父親燕山鐵崑崙的舊部,都已轉移到伏牛山中,由辛天雄馬氏雙雄等人留守。首領人物,到長安來的,只有鐵摩勒和杜百英。牟世傑昨晚已帶了他的人走了,剩下來的是各個小山寨的首領,大約有十數人之多。

  轉眼天色已亮,鐵摩勒帶領這班人前往會場。段克邪一起同行。這班人不見牟世傑,心裏都是好生納罕。

  英雄大會的會場就是平日天子閱兵的大校場,在驪山山腳,佔地數百畝,可容得幾萬人馬,有六個大門同時開放。鐵摩勒這一行隨著滾滾的人流進入會場,只見四周圍遍佈軍隊,有些是羽林軍服飾,有些則是九城司馬(京城最高衛戍長官)直接統轄的京師衛,劍戟森森,刀矛耀目,一派肅殺氣氛。鐵摩勒心想,今日三山五岳的好漢都聚集於此,自然要多派軍隊維持秩序,並防意外,這是應有之義,也就不放在心上。

  各處前來的草莽豪傑爭先恐後的佔據便於觀看的位置,秩序當然不會很好,人流擁擠中,鐵摩勒這一行人也各自分散了。

  段克邪正想走快兩步,趕上鐵摩勒,忽地被人一碰,段克邪回頭看時,只見一個華服少年已靠在他的身邊,這人似曾相識,一時間卻想不起是誰。心念未已,那人已在笑道:「段小俠,還認得我麼?」段克邪聽了他的聲音,驀然一省,說道:「你,你是昨日那賣、賣——」說了半句,想起這賣解女子如今已是男子裝束,當然是不願顯露自己的身份,連忙將後半句咽了下去。

  那喬裝打扮的賣解女子笑道:「不錯,你認得我了。多謝你昨日暗中援手,我還未曾向你道謝呢。」段克邪知道她是史朝英的師姐,這時他對史朝英餘怒未消,心境與昨日已是大大不同,因而對這賣解女子也消失了好感,當下淡淡說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就想走開。

  那女子卻緊緊抓著他的手,低聲說道:「段相公,請隨我來,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以段克邪的本領,要甩開她那是易如反掌,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拖拖拉拉究竟很不好看,段克邪只好忍著悶氣,心道:「也罷,且聽她說些甚麼?」

  那女子將段克邪拉過一邊,悄聲說道:「我是朝英的師姐,朝英不是和你一道來的麼?」段克邪道:「不是!」聲音甚為生硬。那女子怎知他們昨晚發生的事情,不覺怔了怔,段克邪扭頭便走。

  那女子連忙將他拖住,段克邪著了惱,說道:「你師妹與我毫不相涉,她的事情我一概也不知道!你也別再問了。」那賣解女子微微一笑,只道段克邪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承認和史朝英的關係,當下仍然拖著段克邪不肯放手。段克邪滿肚皮不好氣,那女子接著說道:「段相公,這是非常緊要的事情,你一定要趕快去告訴她。」段克邪心頭一動:「甚麼緊要的事情?莫非史朝英又有甚麼圖謀,她這師姐是給她辦事的?」這麼一想,就再忍住:「好,那你快說吧!」

  人流向前湧去,他們站在一個角落,附近卻是沒人。那女子忒是小心,幾乎將嘴唇貼到段克邪的耳朵邊,小聲說道:「你叫朝英快快離場,否則怕她今日有性命之憂!」段克邪雖說與史朝英已是一刀兩斷,但聽了這話,仍是不禁吃了一驚,說道:「怎麼?——」那女子不待他把整句話說出來,已接著說道:「還有,你也要趕快離場,你一路和她同行,對頭早已知道了!這消息是確實的,你不必多問了,快,快去找著她和她一起走吧,遲就來不及了。」段克邪道:「你昨日——」那女子急聲說道:「我昨日還不知是你,你明白了麼?有話以後再說,快走,快走吧!」這時不待段克邪把她甩開,先自撒手跑了。

  段克邪一片茫然,不知那女子說的是甚麼消息,對頭又是何人?但她的話語卻是明白不過的,有人要害史朝英,連帶也要害他,時間就在今日,地點就在這兒,因而要他和史朝英快快離場!

  段克邪心裏想道:「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道其無。看來朝英的師姐也不是真的跑江湖的賣解女子,她藉這身份掩護,在京城打出比武招親的旗號,為的就是要把她的師妹引來,好把這消息告訴她。她卻不知她的師妹昨晚早已與牟世傑離開京城了。」想至此處,心情已漸漸平靜下來,接著想道:「朝英也已離開京城,即使路上有甚麼危險,有牟世傑和她一起,也足可應付得了。」

  那喬裝打扮的賣解女子早已走得無影無踪,段克邪也繼續向場中心走去,人頭擠擠,他游目四顧,鐵杜二人已不知身在何方。

  他未曾發現鐵杜二人,卻忽地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背影,是三個少年軍官,段克邪一眼就認了出來,前頭二人正是喬裝打扮的史若梅和聶隱娘,跟在聶隱娘後面的那個人,則是前日在那間客店裏,半夜裏曾經和段克邪交過一次手的那個方辟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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