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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出手如電,卓木倫一槍戳空,已給他抓著槍頭。卓木倫大吃一驚,叫道:「這小子氣力不小啊!」

  雙手並用,牢牢握著槍桿,段克邪一位,竟未能將他的長槍扯脫。段克邪喝道:「你不撒手,那只有自討苦吃!」

  左掌朝槍桿一劈,聲如悶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卓木倫忽覺一股大力沖來,胸口如受鐵錘,登時氣血翻湧,一跤跌倒,四腳朝天,那杆長槍當然也就脫手了。

  原來段克邪是用「隔物傳功」的本領,將內家真力,從長槍上傳過去直接攻擊他的身體。卓木倫雖是天生神力,卻怎禁得起段克邪這雄渾深厚的內功?忽得呼呼風響,兩件兵器,已從兩側攻來,一個是精精兒,一個是丐幫的馬長老,這兩人抱著同一心思,要趁段克邪剛剛抓著槍頭,還未來得及將長槍掄開的時候,攻他個措手不及。

  長槍本來不利於近身作戰,但段克邪輕功卓絕,應變機警之極,一覺腦後風生,立即將長槍向上空拋起,身形如箭,一躍一抓,倏的掠出三丈開外,恰好抓著了槍柄,這一來他和精精兒、馬長老之間已有一段距離,他一抓著槍柄,長槍立即使開,大大施展了重兵器之長!

  只聽得「當」的一聲,馬長老的虎尾棍已給他的長槍打斷,馬長老給震得虎口流血,忙不迭的後退,這柄渾鐵槍重七十二斤,精精兒的金精短劍削之不動,段克邪舞起長槍,周圍數丈之內,潑水不進,精精兒那還能再近得了他?卓木倫帶來的五十名藤牌手,本來是散成扇形,擋住去路,防備史朝英逃走的,卓木倫一倒地,史朝英便笑道:「你們的小王爺已經輸了,我可要走啦!」

  那些藤牌手一手持牌,一手持刀,藤牌堅韌,能禦刀斧,他們人數又多,史朝英用的雖是寶劍,勢如破竹,但破得了一面藤牌,跟著就有幾面擠來,五十面藤牌重重迭迭,從四方八面擠來,圈子越縮越小,史朝英要想突圍而出卻也不能。

  段克邪不願多傷性命,忽地掉轉槍頭,大喝一聲,一槍朝著一根石柱刺去,只聽得轟隆巨震,火花蓬飛,石屑四濺,這一槍竟把石往穿了個窟窿。

  段克邪舞起了鬥大的槍花,喝道:「擋我者死,避我者生!你們自問,你們的頭顱硬得過石柱麼?」

  那五十名藤牌手本來是兇悍之極不顧性命的猛漢,但見段克邪持槍奔來,也自嚇得慌了,發一聲喊,四散奔逃。他們倒不是怕死,而是給段克邪的神勇嚇得消失了鬥志。

  史朝義眼看阻攔不住,叫道:「妹子,你當真要跟這小子走麼?」

  史朝英冷笑道:「你還當我是妹子麼?從今之後,咱們兄妹之情一刀兩斷!」

  史朝義大怒喝道:「弓箭手來!將他們二人都給我射殺了!」

  宇文垂換了一根杆棒,斜刺竄出,叫道:「史姑娘,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史朝英淡淡說道:「你對我的好意,我記住就是。今日我決意離開此地,誰也不能阻我。」

  忽地一劍削出,宇文垂長歎一聲,拖棒便走。

  段克邪掄動丈二長槍,擋者辟易,不消片刻,已是殺開一條血路,沖出大門。史朝義召來了一隊弓箭手,追著他們發箭。精精兒也隨後趕來。

  飛箭如蝗,紛紛射到,段克邪將長槍舞得風雨不透,護著史朝英奪路而逃。箭雨之中,忽見一蓬銀光閃過,史朝英「哎喲」一聲,說道:「不好,我中了暗器了!」

  精精兒哈哈大笑,原來是他發出了一把梅花針。他的梅花針可打到三丈開外,無聲無影,那是比弓箭難防多了。

  段克邪左手一抄,把十幾支羽箭抄到手中,猛的用「天女散花」手法,以「甩手箭」的手法,向精精兒還射過去。他內功深湛,以手擲出比用強弓發射還厲害得多,十幾支箭帶著「嗚嗚」的嘯聲,聲勢猛烈之極,精精兒也不敢硬接,揮劍防身,那些箭沒射中精精兒,卻射傷了幾名弓箭手。那些弓箭手也不敢追得太近了。

  段克邪道:「傷著甚麼地方?」

  史朝英道:「糟糕,傷著腳踝!」

  一步一拐,跑得很是吃力,段克邪眉頭一皺,只好拖著她走。

  忽見前面又是一隊騎兵沖來,史朝英喝道:「王將軍,你要來與我為難麼?」

  為首的那軍官道:「不敢冒犯公主,請公主避開,我只是要殺這小賊!」

  說時遲,那時快,他那匹高頭大馬已沖了到來,在馬背上挺起長矛,便向段克邪刺下。

  這個姓王的軍官善使丈八蛇矛,在史朝義軍中算得是一員驍將,那知碰到了段克邪卻是遇上了剋星,段克邪大喝一聲:「來得好!」

  只一槍就把他挑下馬來。

  這軍官的坐騎是匹慣經戰陣的駿馬,主人落馬,它仍向前沖。段克邪大喝一聲,使出神力,按住馬頭,將它制伏。史朝英一足傷了,難以縱躍,時機稍縱即逝,段克邪只好將她抱起,跨上馬背。

  那隊騎兵如潮水般的湧來,段克邪舞起渾鐵槍,單騎衝鋒陷陣,不刺人專刺馬,一輪衝殺,傷了幾十匹戰馬,戰馬負傷,狂奔亂跑,倒把後面的追兵擋住了。史朝英一手牢牢的抱著他的腰,一手揮舞寶劍,替他撥打兩側射來的流矢。

  忽聽得軍士們驚惶亂叫,段克邪在馬背上回頭一望,只見有火光沖起,段克邪又驚又喜:「這把火燒得合時,卻不知是何人在暗中助我?」

  那隊騎兵和後面追來的弓箭手,一來是怕了段克邪的兇猛,二來見大營起火,不知發生了甚麼意外,也自驚惶,顧不得追逐段克邪,先自折回去救火。

  段克邪殺出重圍,縱馬疾馳,史朝義的心腹武士,有十多騎絡繹追來,段克邪摔出甩手箭,射翻了幾騎,後面那幾騎一哄而散,只剩下一個精精兒。以精精兒的輕功,在十裡之內可以追上奔馬,但他孤身一人,卻沒有這個膽量去追殺段克邪。他追了一會,一看身後無人,反而怕段克邪乘機再殺回來,只好趕快回去。

  段克邪脫險之後,心中卻暗暗叫苦:「這史姑娘若是沒受傷,那倒好辦,我和她可以各走各路,不理睬她,那也沒甚麼關係。但現在她卻是受了傷,她為了我與哥哥決裂,我怎可以丟開她不管?」

  史朝英剛才在激戰中不覺疼痛,此刻危險已過,卻忍不住呻吟起來,把段克邪抱得更緊了。段克邪皺了眉頭,說道:「你怎麼啦。痛得很厲害嗎?」

  史朝英道:「我感到這枚梅花針似乎會向上移動似的,越鑽越深了。」

  段克邪吃了一驚,他當然知道精精兒的本領,心想:「這梅花針若不拔出,在七日之後,可以鑽入心房,那就無法救治了。即使不刺正心房,鑽進其他大穴,也會落個殘廢。唉,想不到精精兒竟是如此毒辣,對付史姑娘,也使出金針刺穴的狠毒手法?」

  知道了史朝英受了金針刺穴的傷害,段克邪更不能置之不理,當下說道:「你忍一會兒,我找個地方,給你醫治。」

  他一口氣跑了二十多裡,跑上了一座荒山,方才停止,將史朝英扶下馬來,兩人走進樹林。史朝英道:「對不住,我拖累了你啦。」

  段克邪道:「你救了我,我也應該救你,我不向你道謝,你也不用領我的情。」

  史朝英笑道:「原來你是打算將我撇開,這才給我醫治的。你放心,我雖然是無依無靠,也絕不會纏上你的。再說,你輕功這麼好,你甚麼時候不想理睬我了,盡可一跑了之,我又那能追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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