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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段克邪身形落地,眼光一瞥,只見皇甫嵩面如金紙,雙睛火赤,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本擬追擊羊牧勞的,這時也只能先來保護皇甫嵩了。只聽得皇甫嵩「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原來他以畢生功力之所聚,與羊牧勞硬拼了一掌,羊牧勞固然給他震退,而他自己則傷上加傷,氣力都耗盡了。

  使三節棍的那個軍官看出便宜,一抖手又發出了兩枚腐骨釘,向皇甫嵩射去,這回段克邪早有防備,焉能讓他得逞,身形一晃,早已攔在皇甫嵩面前,揮劍將這兩枚腐骨釘打落。就在此時,羊牧勞又已回身撲上。段克邪一手抱起皇甫嵩,一手揮劍,竟然不退不閃,徑向羊牧勞沖去。

  羊牧勞好生驚詫,心想:「這小子敢情是發昏了,焉有如此拼命的道理?」

  要知段克邪抱著一人,這樣的和羊牧勞硬撞,那當然是大大的吃虧,說不定兩人都要送命。不過羊牧勞也必然受傷。羊牧勞以勝算在操,倒不敢和他硬碰,身形一側,正擬用「七步追魂」的步法,繞過段克邪身旁,在皇甫嵩身上再補一掌。那知段克邪陡然間改了方向,身形如箭射出,大喝一聲:「倒!」

  劍光起處,早已在使三節棍那個軍官的身上,戳了個透明窟隆!

  羊牧勞的羽翼已被翦除,他适才與皇甫嵩硬拼了一掌,真氣也耗了不少,見段克邪抱著一人,仍是跑得疾如奔馬,不由得暗暗吃驚,心想:「即使追得上他,也未必是他對手。」

  只得甘休。

  段克邪一口氣跑上對面山頭,把皇甫嵩放了下來,只見他已是氣若遊絲,滿臉黑氣。段克邪吃了一驚,慌忙用手掌抵著他的背心,一股內力輸送進去。

  皇甫嵩張開雙眼,問道:「你是誰?」

  段克邪道:「晚輩段克邪。」

  皇甫嵩道:「段珪璋是你何人?」

  段克邪道:「正是家父。」

  皇甫嵩忽地哈哈笑道:「真是一代勝於一代,老叫化暮年得見故人之子,真是一大喜事!」聲音漸轉低沉,說道:「賢侄,老叫化不成啦,你別白耗精神了。」

  段克邪那裡肯依,說道:「老前輩,你調勻內息,我替你推血過宮。我身上還有化瘀生新的治傷靈藥。」

  皇甫嵩道:「我中了一枚腐骨釘,又給那老魔頭打了兩掌,縱有續命仙丹,對我也是毫無用處的了。我有緊要的事情,須得趕快和你說。賢侄,你願意給我幫忙嗎?」

  段克邪雖然不懂醫學,亦已察覺皇甫嵩的手足漸漸僵硬,看來他之所以能夠說話,不過是全仗著一口氣提著精神。知他所言不假,只好強抑悲痛,說道:「老前輩請吩咐吧,赴湯蹈火,小侄在所不辭。」

  皇甫嵩道:「我是丐幫幫主焦固的師叔,你知道焦固嗎?」

  段克邪道:「我剛從貴幫在霸縣的會場上來,已聽到了焦幫主不幸的消息。」

  皇甫嵩道:「不,焦固還沒有死。他是被史朝義的手下捉去了。」

  段克邪吃了一驚,心想史朝義是偽燕皇帝,他和焦固有何關係?皇甫嵩續道:「我也不知史朝義何以捉他,我昨天才打聽到他是被誘捕的。詳情來不及說了。你只要給我把這個消息帶到一個地方,我便感激不盡。」

  說至此處,聲音已是微弱之極,段克邪手掌貼著他的背心,忙再輸送真氣,透過他的背心大穴。

  皇甫嵩說道:「史朝義兵敗潰逃,要投奚族酋長哈合罕,重要的囚犯也必然要押解到哈合罕那兒,所以營救焦固,事不宜遲,一到哈合罕那兒,就不容易救他了。離此間東面五十裡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有個窯洞,窯洞前有五棵大松樹可作記認,這是丐幫的一個分舵,你找到那個窯洞,求見分舵的舵主霍大野,告訴他這個消息,要他迅速在史朝義到達博望之前,截劫各路囚車。我已約了兩位朋友到來幫忙,至遲明日午間也可到達,你叫霍舵主派人在山下那座涼亭迎接他們,他們不認得霍舵主,你把我的一件信物帶去。──」脫下了中指上一枝鐵指環,交給段克邪,說道:「你將這指環交給霍舵主,明日再由霍舵主派人將這指環作為信物,去接我那兩個朋友。聽清楚了嗎?」

  段克邪道:「前輩放心,我牢牢的記下了。」

  皇甫嵩淒然笑道:「十八年前,我曾把一枚指環給你父親,托他辦一件事情;十八年後,想不到我又要把另一枚指環給你,托你了卻我未了之事。我和你們父子也算是有緣了!」

  笑聲未了,雙腳一伸,已然咽氣。

  段克邪好生悲痛,想不到這位江湖異丐,世外高人,竟是不明不白的命喪荒山。他將皇甫嵩的屍體草草掩埋,立了一塊石頭,作為記認,便即離開。

  五十裡路程,段克邪用不了一個時辰,便已走到。那座山並不很高,段克邪上山之後,仔細留神,不久便果然發現了五棵古松,但卻沒見著甚麼窯洞。

  段克邪略一躊躇:「難道是找錯了地方?」

  姑且一試,在指環上彈了一下,朗聲說道:「晚輩段克邪,奉丐幫前輩皇甫嵩之命,求見霍舵主!」

  中間的那棵松樹樹下,地上的泥土忽然拱起,轉瞬間現出一個洞口,有人問道:「可有信物為憑?」

  原來那窯洞掘在地下,上面有浮土掩蓋,鋪以草皮,外人若不是有心探測,怎能看得出來?

  段克邪道:「有皇甫老前輩的鐵指環為憑。」

  洞內那人說道:「拋進來讓我驗看。」

  段克邪依言拋進指環,過了半晌,那人說道:「我就是霍大野,請進來吧!」

  按理來說,段克邪這樣辛辛苦苦,替丐幫傳送清息,霍大野應該親自出迎才是,他卻躲在窯洞竟不露面,叫客人自己進來。段克邪雖是不拘小節,也有點不大高興。不過他受了皇甫嵩的重托,當然不會計較這些。

  窯洞裡黑黝黝的,段克邪從光處走到暗處,眼睛尚未習慣,只模模糊糊察覺洞中有幾個黑影,段克邪心中一動:「怎麼客人來了,他們也不點燈?」

  這時他踏進窖洞,已走了幾步,心頭一動,便即站住,正要發問,陡然間忽聽得暗器破空之聲,同時間到了一股異香。

  幸而段克邪已經警覺,就在那一瞬之間,他已拔劍出招,一招夜戰八方,把兩邊襲來的暗器──兩支鐵蒺藜,兩枚透骨釘,三柄匕首,全部打落。

  寶劍吐出光芒,貝見三條人影同時向他撲來,當中一人,貌似猴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二師兄精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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