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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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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丐俠臨終遺重托 英雄中伏遇嬌娃 揭破段克邪身份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被段克邪扭斷了腕骨的奚炳達。他本來不認識段克邪,但他和精精兒卻是多年朋友,對精精兒的武功家數頗為熟悉,到了此時,他早已看出段克邪的武功家數與精精兒相同,精精兒有一個師兄一個師弟他是知道的,扭斷他腕骨的這個小叫化既然比精精兒年輕得多,那當然不是他的師兄空空兒而是他的師弟段克邪了。 奚炳達自知無力報仇,他說出段克邪的名字,那是「借刀殺人」之計,希望那少女記得仇人的名字,以後便可以找段克邪算賬。 那少女怔了一怔,忽地回眸笑道:「原來是段小俠,果然名不虛傳!我敗在你的手裏,也還值得。」她揮舞雙刀,掩護宇文垂,且戰且走,那隊女兵和宇文垂的黨羽也跟著她奪路而逃,石青陽不願自相殘殺,揚起法杖,阻止幫中弟子追擊。 段克邪抹乾淨了汙黑的面孔,與衛越相見,衛越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段大俠的兒子,你父親可以含笑九泉了。」石青陽、徐長老等人也上前謝過段克邪相助之恩。 徐長老道:「可惜走了宇文垂和馬長老,我看焦幫主被害,和他們二人必定大有關係,只不知他們是甚陰謀?」衛越道:「他們必然要到長安去搗亂秦襄的英雄會,我本來不想參加的。現在為了此事,說不定我也只好跑一趟了。」 石青陽說出他在長安如何探出秘密的經過,原來趙趕驢暗害韋香主的時候,時值深夜,地點在長安分舵的內堂,趙趕驢日間已藉故將韋香主的親信遣開,本來以為此事做得密不透風,卻不料幫中有個小弟子兼做偷兒的,被追捕得緊,自思在長安難以立足,便深夜來見韋香主,意圖求香主庇護,交出贓物,請香主代還失主,替他轉圜,無巧不巧,正撞見這件事情。這小偷躲在窗下的瓦礫堆中,嚇得大氣都不敢透,事後也不敢說。直到石青陽到來訪查,這小偷知道石青陽可以保護他,才敢向他透露。 石青陽道:「韋香主被害與我師兄被害,看來是兩件事情,但推究起來,其中卻大有關係。」徐長老道:「不錯,韋香主是忠於幫主之人,幫中奸徒,若不先把他殺了,宇文垂的謊話就不能自圓其說了。」內三堂香主樂山道:「你懷疑焦幫主根本未到過長安?」石青陽忽道:「我也越想越疑,嗯,說不定我師兄還在人間!」 石青陽續道:「秦襄壓根兒就沒有見過我的師兄,以他的身份、為人,我相信他決不會說謊。我在長安訪查,長安的本幫弟子也沒有誰見過幫主。」徐長老插口道:「是啊,此事我早已懷疑了。宇文垂將幫主被害之事,說得歷歷如繪,但卻沒有旁人作證。說幫主曾到過長安的只有趙趕驢一人,如今已證實了趙趕驢是殺害韋香主的兇手,他的話當然是不足信了。依我看來,十居八九,是宇文垂和趙趕驢串通了的。他們殺了韋香主,那就無人可以揭破宇文垂的謊言了。豈知天網恢恢,仍是疏而不漏。」 石青陽接下去說道:「若果我師兄被害之事是假,他又壓根兒未曾到過長安,那麼依我推想,宇文垂縱然膽大包天,想做幫主,他也未必就敢殺了自己的師父。」徐長老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只是依今日之事看來,宇文垂背後大有人在,要不是有人給他撐腰,他也不敢如此胡為。」石青陽問道:「那少女是什麼人,看來她與宇文垂的關係不淺,你們可有人知道她麼?」丐幫各長老、各香主面面相覷,無人知道此女來歷。 衛越說道:「這妖女可惡得緊,老叫化終須要查出她的來歷。但目前卻不必理會她,咱們還有更緊要的事。」徐長老道:「不錯,這幫主之位,當然是不能讓宇文垂竊據了。衛師叔,推定幫主,刻不容緩,就請你老人家作主,即時宣佈廢立之事吧。」 衛越道:「青陽,你是眾望所歸,就由你接任幫主吧,不可再推辭了。」石青陽道:「焦師兄存亡未卜,我怎好接任幫主之位?」 衛越道:「國中不可一日無君,幫中也不可一日無主,咱們有多少事情要辦,沒有個頭兒,誰來調度?你若因師兄下落未明,接任幫主,心有不安,那就暫代幫主吧。」衛越號稱「瘋丐」,這番話卻說得合情合理。石青陽只好答允。當下衛越召集丐幫弟子,宣佈此事。反對石青陽的這一派人都已跟從宇文垂走了,在場的丐幫弟子都是佩服石青陽的,自是毫無異議,一致贊同。 丐幫大事已定,衛越又對段克邪道:「段小俠,老叫化還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段克邪道:「老前輩言重了。有何差遣,儘管吩咐便是。」衛越道:「丐幫出了宇文垂這等叛徒,言之有愧。他與奸人勾結,勢將去搗亂秦襄的英雄大會,他們這陰謀用心何在,目前尚未知曉,總之不是好事,不可不防,老叫化尚未能即時動身,你輕功卓絕,可以代老叫化先到長安去告訴秦襄嗎?」段克邪想了一想,說道:「晚輩遵命。但晚輩也有一事請托。」 衛越道:「小俠請說。」段克俠道:「老前輩想必已經知道金雞嶺被官軍攻陷之事,我的摩勒大哥和牟世傑率領餘眾,退守河西,正在招集舊部,重加整頓,我是奉了摩勒大哥之命,去找尋一個人的,現在那個人已經見過了,但她不肯與我同行。我正擬單獨回去,向摩勒大哥覆命。」衛越不知段克邪說的「那人」就是他的未婚妻,問道:「是什麼人,事關緊要嗎?」段克邪道:「這人也不是綠林人物,是小弟的、的一位相熟朋友。」衛越道:「哦,我知道了,你們現在正在招納英豪,想是要他入夥。」 衛越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男是女,胡猜一氣。段克邪心中難過,苦笑說道:「那人心意我已知得清楚,她是不會與我們一路的了。但這也無關緊要——」衛越年老多話,又插口道:「是啊,你鐵大哥交遊廣闊,他要招納英豪,四方豪傑定必聞風而來,少那麼一個人自是無關緊要。」 段克邪道:「老前輩說的不錯。但摩勒大哥遲遲不見我回去覆命,心中必然掛念,因此我想請老前輩交托貴幫一位弟子,向我的摩勒大哥報訊,讓他知道我已經去了長安。還有一層,金雞嶺雖然是被秦襄的羽林軍攻陷的,但秦襄和我摩勒大哥的私交卻一向不錯,這件事情,也應該讓他知道。」衛越笑道:「鐵摩勒領袖群雄,牟世傑也是新任的綠林盟主,你不說,我也是要向他們報訊的。好吧,咱們就分頭報訊吧。你輕功卓絕,長安英雄大會之期已近,你還是先趕在長安吧。」兩人說妥,於是段克邪便獨自啟程。 段克邪放開腳步,一日間走了三百多里,第二日已到了魏州(今河北大名縣)境內,忽見一隊男女老幼,個個面如菜色,衣衫襤褸迤邐而來,看樣子似是難民。一問之下,果然不錯。那領隊的老者說道:「小哥,你還不知道嗎,史朝義吃了敗仗,敗兵正在向博野那邊潰退,敗兵過處,擄掠一空,你怎麼還向前面走?像你這樣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不論碰見官軍賊軍,都準會拉你當伕。」 這老者所說的史朝義乃是史思明的兒子。原來史思明本是安祿山手下的第一員大將,安祿山被兒子安慶緒所殺,部屬分裂,被唐朝名將郭子儀一鼓剿平,史思明暫時投降了唐朝,但不久又反,勢力最盛之時,曾大破九節度使的聯軍,進陷洛陽。史思明殺了安慶緒自立為大燕皇帝,但不久史思明又被自己的兒子史朝義所殺,唐朝命李光弼代郭子儀為將,借回兵乘機反攻,寶慶元年(西元七六二年)收復洛陽,並乘勝追擊。史朝義率領殘部,想繞道博野,投奔奚族,這隊難民,就正是為了害怕史朝義的敗兵擄掠,因而棄家逃難的。 段克邪本身就是深受戰禍的孤兒,想起父親當年戰死睢陽,母親突圍受傷終於不治,戰亂至今猶未平息,不禁愴然。 那老者道:「小哥,你趕快回頭走吧,前面已是十室九空了。」段克邪道:「多謝老丈指點,但小子有事在身,即使碰上賊兵,那也只好聽天由命了。」那老者勸他不聽,暗暗歎息。 走了一程,只見前面塵頭大起,果然碰上一隊賊軍,隊伍中有十幾輛車子,旌旗齊整,卻不似潰兵模樣。段克邪正在考慮要不要繞道避開這隊賊軍,忽聽得暴雷似的一聲大吼,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疾衝而來,轉瞬間已衝入了那隊賊軍之中,大聲喝道:「要命的快走,留下囚車!」 段克邪吃了一驚,心道:「這老人是誰,竟敢單身一人,撞人虎狼群中!聽他這一聲大喝,內功之強,不亞于瘋丐衛越,但可惜已是受了內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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