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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腳步不停,竟似要衝過去;段克邪雙臂張開,史若梅變換了幾種身法,總是給他攔住,史若梅怒道:「段克邪,你欺侮人!」

  段克邪連忙說道:「若梅,你惱我我不怪你,請你念在咱們兩家先人的交誼。」

  史若梅道:「怎麼樣?」

  段克邪道:「咱們是一出生就、就、就──哎,倘若咱們失和,爹娘在泉下也難瞑目。」

  史若梅心裡其實何嘗不想與段克邪和解,但她自小嬌生慣養,多少也有點小姐脾氣,想起了段克邪幾次當眾辱她,心頭兀是氣憤未消。要是段克邪一到來便立即向她低頭賠罪,那還可以稍稍消她心中之氣。偏生段克邪又不善言辭,他想了許久,自以為用兩家的交誼來打動她的芳心,最為得體,那知史若梅卻反而想道:「原來你是為了怕別人說你不孝無義,這才來找我的,並不是你真的喜歡我。」

  段克邪又道:「鐵大哥也很關心咱們的事情,他叮囑我一定要將你找回來。若梅妹子,請你引見此間主人,說明原委,咱們明早就走吧!」

  段克邪以為抬出個鐵摩勒來,可以加強幾分說話的力量,史若梅聽了,更是著惱,冷笑說道:「別人說些甚麼,我何必理會?我只知道你早已與我說過恩斷義絕,從今之後,你走你的陽關路,我走我的獨木橋了。咱們的婚約已毀,我與你亦已是毫無關係,請你尊重,別再糾纏!」

  段克邪尷尬之極,訥訥說道:「這是我過去的一時糊塗,我,我──」他正想說認錯的話,史若梅大聲道:「你讓不讓開?倘不讓開,我可要嚷啦!」

  就在此時,只聽得獨孤瑩已在叫道:「史大哥,是你嗎?你在和誰說話?」

  獨孤宇則在喝道:「那條線上的朋友?深夜前來,有何見教?」

  原來他們兄妹隱隱聽得爭吵之聲,只道是朝廷方面的高手已發現了他們家中藏有「金雞嶺好漢」的秘密。

  他們兩兄妹趕忙出來,其時段克邪正在張開雙臂,攔住史若梅的去路。園中小徑迂回曲折,段、史二人又正是走到了幾座假山的中間。他們一個要闖,一個要攔,在蒙矓月色之下,遠遠望去,誰都會以為段克邪乃是要捉拿史若梅,而史若梅則在東躲西閃。

  獨孤瑩情有所鐘,最為著急,生怕慢了一步,她的「史大哥」就要給人捉去。她身形疾起,腳跟還未立定,唰的一劍就向段克邪刺去。

  公孫大娘的嫡傳劍法豈比尋常?獨孤瑩急於救人,施展出渾身解數,這一劍當真是迅如閃電,勢似奔雷,段克邪剛說得一個「喂」字,底下「且慢動手」這幾個字尚未曾說得出來,獨孤瑩已是接連攻出了三招九式!段克邪展開絕頂輕功,一飄一閃一個轉身,將這三招九式一一避開,獨孤瑩的劍尖連他的衣角也未曾沾著。但雖然如此,段克邪在這樣迅猛的劍招攻擊之下,也是毫不輕鬆,他全神注視獨孤瑩劍尖晃動的方向,竟是不能分神說話。

  獨孤瑩見「敵人」本領如此高強,心頭大駭,更是不敢放鬆,一招緊於一招,連綿不斷,端的是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而每一招中,又隱藏著幾個變化,倘若段克邪稍一不慎,只怕就要血濺塵埃。

  獨孤宇比較細心謹慎,只看了幾招,便知段克邪的武功遠在他妹子之上,不由得心裡想道:「史兄弟箭傷初愈,他的本領與瑩妹不相上下,瑩妹有劍在手,尚且不敵此人,史兄弟雙手空空,倘若此人真是立意擒他的話,早已手到擒來了。」

  獨孤宇正想喝住妹妹,心念方動,忽聽得「錚」的一聲,原來段克邪見獨孤瑩的劍術非同小可,只憑輕功躲閃,難保沒有失誤;二來心裡也自有氣,於是決定還手,趁著獨孤瑩一招使老,招數將變未變的瞬息之間,倏地欺身直進,雙指對準無鋒的劍脊一彈。這一彈他只用了五六分力量,獨孤瑩已是禁受不起,立足不穩,一頭就摔過去,在她前面,正是一支凸出的石筍,段克邪連忙伸手抓她的背心。

  獨孤宇大驚,只道段克邪要下毒手,他本來站好了有利的位置,隨時準備救援。這時一躍而起,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摺扇已指到段克邪後頸的大椎穴。

  史若梅本是一直袖手旁觀,這時見獨孤瑩即將摔倒,也著急了,慌忙搶上前去,將獨孤瑩拉過一邊,段克邪並未想到史若梅上來救人,左掌一牽一帶,化解獨孤宇的摺扇點穴,右手仍然抓向獨孤瑩的後心。

  段克邪這一抓本意是要把獨孤瑩抓離險境,但獨孤宇卻怎知他的心意,只道他要續施殺手,扇頭一轉,腳跟還未立定,又再點他後腰的「築賓穴」。

  段克邪被獨孤宇這麼一阻,史若梅已是搶快了一步,把獨孤瑩拉開,剛剛轉過身來,段克邪一抓之下,正好抓到她的胸前,史若梅臉上一紅,習武之人,反應敏捷,何況對方一手襲來,又正是她身上的緊要處所,史若梅無暇思量。一個立掌,即將段克邪這一抓蕩開。段克邪這一抓意在救人,當然不會使出氣力,被史若梅用勁一推,腳步一個踉蹌,被獨孤宇的扇頭重重的戳了一下。他借著前沖之勢,滑開兩步,沒有給戳正穴道,但亦已感到一陣疼痛。

  說時遲,那時陝,獨孤宇的折鐵扇又已跟蹤點來。獨孤瑩吃了大虧,亦是氣恨不過,身形一穩,立即又是揮劍疾攻,段克邪雙手空空,在獨孤兄妹夾擊之下,雖然也還可以應付得來,但東躲西避,亦已顯得有點兒狼狽。

  段克邪不禁心中有氣,瞪了史若梅一眼。心裡想道:「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與我動手,我無暇辯解,你卻為何袖手旁觀,也不說明真相?」

  其實段克邪即算能夠分神說話,他臉皮薄嫩,也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一開口就說出史若梅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在匆促之間,卻也未曾設身處地的替史若梅著想,試想史若梅身為女子,而且對他的恨意也尚未消除,又怎好意思說明真相,承認段克邪是她的未婚夫?史若梅給他瞪了一眼,氣上加氣,她看了幾招,已知獨孤宇兄妹無法傷得段克邪,不必為段克邪擔心,以段克邪的絕頂輕功,要想脫身而去,那是毫不困難,她一時發了狠,立心把段克邪氣走,正巧此時,獨孤宇向她問道:「史兄弟,這廝是誰,你可認得?」

  他見史若梅一直袖手旁觀,有點詫異,故此又再一問。史若梅道:「敢情是個小賊,獨孤兄,加一把勁,不可讓他走了!」

  抽出佩劍,也作勢上前佯攻。

  獨孤瑩連忙叫道:「史大哥,這小賊厲害得緊,你,你,你不可上前,我們對付得了。」

  她是憂慮史若梅箭傷初愈,激鬥之下,難免創口再會複裂。獨孤宇心裡暗道:「如此身手,決非小賊。定是朝廷一等一的高手無疑了。」

  他深知史若梅的江湖經驗太淺,只道他是估錯對方的身份,再想到他箭傷未愈,也難怪他袖手旁觀。他最初本來有一點兒疑心,疑心史若梅和來人相識,這時見史若梅如此回答,疑心盡去,更是加緊進攻。正是:

  鴛侶竟然成怨侶,只緣妒意未曾消。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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