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龍鳳寶釵緣 | 上頁 下頁
五七


  濮陽侯上前與精精兒聯手,雙戰衛越。濮陽侯是邪派中一等一的人物,功力深湛,不在精精兒之下,一掌拍出,骨節格格作響,竟然腳踏洪門,逕劈衛越前胸。

  衛越鬚眉怒張,喝道:「今日我不把你們這班邪魔匪類掃蕩乾淨,我就對不起歷代祖師!」反手一掌與濮陽侯碰個正著,濮陽侯給他掌力一震,胸口如受鐵錘,精精兒繞到衛越背後,短劍斜刺,衛越頭也不回,青竹杖一撩,就似背後長了眼睛,恰恰將精精兒的短劍撩開,腳步不停,迅即追上了濮陽侯,又發一掌,這一掌把濮陽侯打得連連後退,搖搖晃晃,說時遲,那時快,衛越第三掌又到,濮陽侯心驚膽戰,雙掌齊出,拼力抵擋,但衛越的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來,濮陽侯全力接了這掌,胸口氣血翻湧,登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他連接三掌,竟沒給衛越擊倒,卻也頗出衛越意料之外。

  精精兒的另一黨羽「雲夢人妖」柳文湘見勢不妙,拔劍上前相助,此人是個採花大賊,相貌娟好,有如女子,劍術卻狠辣非常,他輕功略遜於精精兒,卻遠勝濮陽侯,東跳西躍,左晃一招,右刺一劍,衛越幾次要奪他的長劍,但因有精精兒在旁牽制,始終未能得手。柳文湘展開遊身纏鬥的小巧功夫,瞬息之間,向衛越連攻了七八劍,衛越大怒,突然背轉身子,向著精精兒,中指一彈,正中柳文湘的劍脊,柳文湘長劍脫手飛上半空,與此同時,只聽得「卜」的一聲,衛越背後的大紅葫蘆,也給精精兒一劍刺穿了。

  原來衛越早已算準精精兒這一劍刺來的部位,所以敢於使用險招,背向精精兒而彈飛柳文湘的長劍,但他犧牲了心愛的相隨了幾十年的葫蘆,心中也是極為痛惜,一口惡氣無處可消,便向精精兒展開最猛烈的攻擊。饒是精精兒的輕功卓絕,也給他的拳風括得隱隱作痛。

  濮陽侯功力頗高,他接了衛越三掌,受了一點內傷,卻還支持得住;那柳文湘更是好勇鬥狠之徒,右手虎口已裂,依然不肯退下,改用左手持劍,又來與衛越搏鬥。這三大魔頭聯手,武功各有擅長,端的非同小可,登時與衛越打成平手。

  另一邊,石青陽也給精精兒的另一個黨羽奚炳達纏住,這奚炳達善於分筋錯骨手的功夫,功力稍稍不如石青陽,但石青陽一近他的身邊,就給他的分筋錯骨手迫退,卻也衝不過去。

  兩邊人數大致差不多,論武功衛越更是無人能敵,但精精兒這邊,卻勝在高手較多,一纏著了衛越和石青陽,已是穩佔上風。

  段克邪躲在人叢之中觀戰,心中七上八落,思量不定,「衛越是和我父親有交情的前輩,丐幫與我鐵大哥的交情更非一日,我要不要助他們一臂之力?」「但這是丐幫的內鬨,我又該不該參與?」「精精兒雖是改投了別人門下,究竟還是我舊日師兄,大師兄曾私下向我說情,叫我對他稍留情面,我若是相助丐幫將他擒了,豈不是傷了大師兄之心?」要知段克邪剛滿周歲,就給空空兒擄去,由空空兒的師母撫養,並授以武功,在最初兩年,且是由空空兒代為傳授的。因此段克邪和空空兒的交情極好。空空兒此人行事任性,喜怒隨心,素重私情,明知精精兒行事邪惡,對他仍是暗中袒護,段克邪念及大師兄的叮囑,不免多了一層顧慮。

  心念未已,忽聽得號角之聲大作,樹林後面突然有一支人馬殺出,紅裝眩目,竟是一隊女兵!丐幫在此開會,防備雖然不算很嚴密,但周圍五里之內,也有人放哨,這隊女兵卻突如其來,也不知她們是怎麼闖過丐幫的哨衛的,丐幫弟子大為詫異。

  領頭的是個少女,在馬背上凌空躍下,便向衛越奔去,叫道:「瘋叫化,你真是瘋啦,這麼一大把年紀,怎麼亂搶小輩的東西?快交出來?」衛越一怔,叫道:「你說甚麼?」這少女來得快捷,聲到人到,雙手空空,竟然一頭撞進衛越懷中。這動作大過古怪,饒是衛越見多識廣,也猜不透她是何等樣人,何故如斯?衛越雖然號稱「瘋丐」,究竟不是真瘋,這少女突然撞入他的懷中,他倘若一掌打出,不難將這少女打得重傷,但他是武林中名列「七老」的前輩,豈能將一個空手的少女打傷,更何況他也未曾弄清楚這少女的來意?正因他不是真瘋,頗有顧忌,冷不防就著了這少女的道兒。

  只見這少女手腕一翻,精精兒也恰在此時從側邊一劍刺到,衛越揮杖擋擊精精兒的短劍,同時又要避開這少女的一撞,動作不免稍稍慢了一些,就在他剛剛側身一閃,跨出一步之時,那少女的指尖已碰著了他的手腕,衛越的虎口忽地一陣劇痛,說時遲,那時快,手中的法杖已被少女奪去。衛越大怒,一掌震退了精精兒,伸手便抓那少女的背心,那少女翩如驚鴻,早已走得遠了。

  原來這少女套著指環,指環形式特別,形如筆套,包過手指,尖端伸出一根細得肉眼幾乎看不見的梅花針,衛越本來早有防備,閉了全身穴道,但給利針刺著虎口,卻也疼痛難當,這少女就是如此這般使用詭計與偷襲的伎倆,奪去了武功比她強出許多的衛越的法杖。不過,雖然她是使用詭計,但手法敏捷無倫,身法輕盈美妙,拿捏時候,更是不差毫釐,確實也可算得是一等一的功夫。

  那少女一個轉身,已到了宇文垂面前,雙手將法杖奉上,笑道:「恭喜你當了幫主,幫主的法杖就等於做官的金印,以後可得當心一些,不要給人再奪去啦。」宇文垂眉開眼笑,接過法杖,說道:「多謝史姑娘,丐幫上下以後都聽你的差遣!」那少女道:「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再給你懲治叛徒。」把手一揮,她帶來的這一隊女兵,立即加入去廝殺。

  兩派的人數本來大致相等,這隊女兵一加入去,宇文垂、馬長老這邊的聲勢大盛,幫忙石青陽與衛越的丐幫弟子抵擋不住,不過片刻,就給這隊女兵活捉了數十人,一一綑縛了。

  衛越失了法杖,手腕又被刺傷,內家真力,減了兩分,憑著一對內掌。力戰精精兒、柳文湘、濮陽侯三大魔頭,形勢也登時逆轉,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反對宇文垂的這一派就要一敗塗地,人叢中突然有一條影子飛了起來,捷如鷹隼,竟從眾人頭上飛過,群丐連這人的面貌也看不清楚,倏然間那人已在石台旁邊落下,正巧落在精精兒的身旁。群丐才看清楚了是個滿面汙黑的小叫化。人人驚異不已,「本幫中一個小弟子竟有如此功夫!」

  精精兒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覺背後微風颯然,反手便是一劍,他也以為來的是個小叫化,雖然覺得這小叫化的輕功好得出奇,卻也並不怎樣放在心上。豈知一劍刺去,這小叫化只是略一側身便避開了,精精兒這一劍劍勢飄忽,變化無方,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夠如此輕易避開,精精兒這才大吃一驚。

  這小叫化正是段克邪,這時他的武功已在精精兒之上,精精兒用的又是本門劍法,他當然可以毫不費力的避開,而且不單避開,還在精精兒的肩膊上輕輕拍了一下,示意叫他離開。

  精精兒這時亦已看出段克邪的本門身法,更是吃驚,連忙躍出三步,叫道:「你,你是——」段克邪如影隨形,跟在他背後低聲說道:「大師兄就要來了,我看你還是趕快離開這裏的好。」要知空空兒奉了師母之命捉拿精精兒的,精精兒雖然知道師兄對他有心庇護,但也只能私下留情,決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放人的。精精兒這幾年對空空兒聞風遠避,就是因為他也想到了這一層。

  段克邪這麼一嚇,精精兒果然嚇得失魂落魄,連對同伴也來不及打個招呼,慌忙便逃。段克邪微微一笑,只見五個女兵已圍攏上來,一個女兵喝道:「小叫化,你笑甚麼?」段克邪笑道:「我看你們素手纖纖,還是在家裏拈針弄線的好,拿刀弄劍,實是甚不相宜。」話聲未了,早已展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把這五個女兵手上的刀劍全部奪下。

  段克邪剛剛闖出女兵的包圍,迎面來了一個漢子,雙臂齊伸,向他抓下。段克邪冷不及防,險險給他抓著肩頭,這人正是以分筋錯骨手馳名江湖的奚炳達。他見這小叫他的武功好得出奇,因此拋下了石青陽,親自上來攔截。

  段克邪笑道:「你這分筋錯骨手很不錯呀,可惜也還未練得到家!」奚炳達平生以此自負,聞言大怒,「哼」了一聲道:「要怎麼樣才算練得到家,哼,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懂得甚麼?」左臂一圈,右掌倏的穿出,五指如鉤,來扣段克邪的腕脈,這正是他分筋錯骨手中極厲害的一招,存心要把段克邪的腕骨扭斷。

  那知段克邪毫不躲閃,就讓他把手腕拿住,暗地裏默運玄功,手腕登時變得有如鋼棒,奚炳達大吃一驚,說時遲,那時快,段克邪已是一聲笑道:「最少要這樣才算練得到家!」左手一鉤一壓,奚炳達的腕骨反而被他拿著,「喀喇」聲響,登時斷了。奚炳達氣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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