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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打開葫蘆的塞子,吸了一口,忽地把口一張,一股酒浪向精精兒噴去,饒是精精兒輕功超卓,立即飛身閃避,也已給幾顆酒珠濺著臉上辣辣作痛。

  精精兒大怒,拔出金精短劍便要動手,同來的濮陽侯連忙按住,說道:「丐幫自有幫主,別給人家笑話咱們不懂禮儀。」言下之意,實是刺諷宇文垂,要看宇文垂如何處置此事。

  衛越比宇文垂高出兩輩,而且一向瘋瘋癲癲,誰冒犯了他,皇帝老子他也不管。宇文垂雖然身為幫主,對這位前輩,卻怎敢擺出幫主的威風?馬長老在旁邊低聲說道:「幫主你可得當機立斷。」宇文垂硬著頭皮,將法杖一揚,攔在衛越與精精兒之間,說道:「師叔祖請容稟告,弟子恩師焦幫主不幸被害,仇人是羽林軍正副統領秦襄尉遲北二人,弟子只怕報仇不易,是以請了幾位武林同道相助,這位精精前輩正是前來助陣的客人。只因師叔祖行踪無定,事前未得稟明,還請見諒。」

  衛越「哼」了一聲道:「此事可疑!」宇文垂變了面色道:「恩師被害,弟子曾經目擊!」衛越雙眼一翻,說道:「好,即算焦固當真是秦襄害的,丐幫難道就無力報仇?又即算丐幫當真無力報仇,天下多少英雄豪傑可以相助,何須請這個不像人形的小猢猴!」

  精精兒大怒道:「好呀,貴幫主三邀四請,我才不得不來,你這老不死卻出口傷人!」宇文垂道:「師叔祖,請你顧全本幫體面,對客人客氣些兒。」衛越喝道:「你教訓起我來了,你當得好幫主!」這一喝神威凜凜,宇文垂膽戰心驚,不由得連退三步。

  衛越正要發作,忽見群丐騷動,一騎馬奔入山谷,有人叫道:「咦,這不是石香主嗎?」紛紛讓路,轉瞬間,那人已在石台旁邊下馬,群丐看清楚了,正是那失踪了五年的石青陽!

  石青陽道:「衛師叔,你也來了,這好極啦!水落石出沒有?」衛越道:「甚麼水落石出?」石青陽道:「我焦師兄被害之事!」衛越道:「你可有甚麼線索?」石青陽道:「宇文垂怎麼說?」衛越道:「他說是秦襄尉遲北害的!」石青陽斬釘截鐵地說道:「此事可疑!」衛越忙道:「是呀,我也說此事可疑。青陽,你一定是打聽到甚麼消息了?」

  馬長老道:「石青陽,你可惜來遲了一步,幫主已經推定你的師侄啦,你雖是長輩,也該遵守幫中規矩,還不過來參見幫主?」馬長老和石青陽是平輩,說話不怕得罪,其實他這話是借題發揮,暗罵瘋丐衛越的。衛越眉頭一皺,卻沒有立即發作。

  石青陽冷冷說道:「我不是來爭幫主的。」但他也並不去以下屬之禮參見宇文垂,卻一跳就跳上了石台,大聲說道:「事關緊要,繁文褥禮,以後再補。我剛從長安來,我見過秦襄。」那些小叫化本來是散在各處,聽得此言,都圍攏來。只聽得石青陽說道:「秦襄和我談起一件怪事,他說焦幫主曾有信給他,約他在某日相會,到了那日,卻不見焦幫主來,以後也一直不見!」群丐聽了,不覺譁然!

  登時議論紛起,有的說道:「難道是宇文垂說謊?」有的說道:「倘若不是宇文垂說謊,那就是石青陽說謊了。」馬長老大喝道:「秦襄殺害了咱們幫主,他的話豈能相信?咄,石青陽你私會秦襄,是何道理?」

  石青陽大聲說道:「為的就是要把我焦師兄被害之事,查個水落石出,免致奸徒得逞!你說秦襄之話不可輕信,好,我再說另一件事情,這是我查得確確實實,絕非誤聽流言可比!」說到這裏,突然向人叢中一指,喝道:「趙趕驢,你出來!你為甚麼以下犯上,謀害了韋香主?」此言一出,丐幫人人震動,目光都集中了向那趙趕驢看去。這趙趕驢不是別人,正是丐幫長安香堂的副香主,剛才出來回答徐長老的問話,報道正香主韋錫志失踪的那個人就是他。

  趙趕驢面如土色,結結巴巴地分辯道:「這,這是從那兒說起,沒,沒有這樣的事情。」石青陽雙眼一瞪,說道:「沒有這樣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三月十七那晚,你邀韋香主喝酒,酒中下了毒,毒發之前,韋香主還打了你一掌,傷在左脅,如今事隔半月有多,你傷痕或已平復,但左脅的兪氣穴所受的內傷定然未曾痊癒,輕輕一摸,你就會疼痛,是也不是?你敢給衛師叔摸一摸嗎?」原來那韋香主是丐幫中擅長金剛指力的兩位高手之一,能以指力透過穴道,傷害內臟,這種內傷旁人不會察覺,但武學深湛之上,只要在受傷之處一摸,就可以察覺那是金剛指力所傷。

  衛越道:「好,趙趕驢,你過來!」話猶未了,忽聽得一聲尖叫,趙趕驢已倒在地下,衛越一躍而前,將他抓起,只見趙趕驢全身瘀黑,後腦插著一根銀針,針尾還露出少許。顯然是有人怕趙趕驢吐露真情,故此殺他滅口。但因人多擁擠,究竟是誰偷發毒針,衛越也看不出來。

  馬長老大喝道:「石青陽,你為何不問清楚,就把他殺了!」

  石青陽大怒道:「豈有此理,分明是本幫出了奸徒,殺他滅口,你卻來誣賴我,用意何居?」馬長老說道:「你私會本幫的仇人,又捏造了韋香主被害之事,說得活龍活現,讓人信以為真,然後令你暗中埋伏的黨羽,用毒針殺了趙趕驢,好來個死無對證。哼,哼!好狠的毒計啦!」

  衛越喝道:「將馬長老拿下,我要問他!」幾乎就在同一時,宇文垂也喝道:「將石青陽拿下,我要審他!」兩人同時發出命令,丐幫登時大亂!

  石青陽一手向馬長老抓去,那馬長老善用長拳,馬步一蹲,呼的一拳搗出,石青陽雙掌一圈,馬長老那一拳正插進圈中,被他雙掌一合,登時夾著了手腕,但馬長老的下盤極穩,石青陽雖然抓著了他的手腕,卻還未能將他牽動。宇文垂喝道:「石青陽,你膽敢不聽幫主命令,意圖造反麼?」舉起手中的青竹杖,向著石青陽劈面便打。

  石青陽是丐幫第二代弟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若論武功,宇文垂的師父焦固尚且遠不如他,何況是宇文垂?但宇文垂手中拿著的是丐幫的法杖,石青陽不敢搶這法杖,只有閃避,馬長老乘機一腳踢出,兩面夾攻,只聽得「啪」的一聲,石青陽已被宇文垂的法杖重重敲了一記。

  衛越大怒,一股酒浪噴出,馬長老識得厲害,連忙閃開,宇文垂只覺眼前白濛濛一片,待要走時,手腕關節忽地痛如針刺,原來是衛越用上乘內功將酒浪迫成一條白練,正「射」中他手腕的「關元穴」,宇文垂拿捏不住,法杖脫手飛出。

  衛越喝道:「宇文垂,你不守幫規,引來匪類,欺凌本幫長老,你還想做幫主麼?」腳尖一踢,將法杖踢起,隨即抓到手中,正要跳上石台,重開大會,宣佈廢立,忽覺微風颯然,精精兒已經撲到。

  衛越喝道:「好,老叫化先驅除匪類,再清理門戶。」反手一掌,精精兒一側身從他脅下鑽過,短劍一招「順水推舟」穿脅刺肋。衛越焉能給他刺中,左肘後撞,精精兒若不快閃,頭蓋骨就要給他撞碎。精精兒迫得「移形換位」,短劍再刺衛越背後的「風府穴」,衛越這時已抓牢了法杖,他背後就似長了眼睛,反手一杖擊出,與精精兒的金精短劍碰個正著,這法杖也是一件寶物,堅逾金鐵,精精兒的短劍削它不動,反被蕩開。他們二人一個輕功超卓,一個功力深湛,打得難解難分。

  馬長老大叫道:「石青陽與前幫主積有仇恨,眾所周知。如今他又勾結本幫的仇敵,圖謀篡奪幫主之位,這等奸徒,理該按照幫規,嚴予懲治!」這馬長老位屆四大長老之首,在幫中黨羽頗多,此言一出,他的黨羽紛紛應聲:「是,理該懲治!」徐長者大罵道:「放屁,你們以下犯上,勾結匪類,竟敢與衛老前輩對敵,這又該如何懲治?」宇文垂面色鐵青,把手一揮,刑堂香主石垣,內三堂上堂香主韓介是他親信,立即奔去,要捉拿徐長老。

  徐長老右手腕骨已被精精兒扭斷,單掌應敵,岌岌可危,石青陽喝道:「石垣、韓介,你們膽敢以下犯上,可休怪我翻臉無情!」這兩人識得石青陽的厲害,慌忙退下。

  馬長老叫道:「衛老前輩一時糊塗,瘋病發作。咱們先把石青陽拿下,問出奸情,衛老前輩慢慢就會明白。」衛越怒道:「馬冀,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一股酒浪又向他噴去,馬長老身旁躍出一人,「呼」的發出了一記劈空掌,將衛越噴來的酒浪打得浪花四濺,此人乃是與精精兒同來的歧山三魔之中的老二濮陽侯。

  馬長老、宇文垂在幫中有許多黨羽,但衛越到底是丐幫輩份最高的長輩,宇文垂雖為幫主,究竟是以下犯上;有許多人不服他的所為,另外也還有些擁護石青陽的人。於是丐幫登時分成兩派,爭鬧起來。這兩派人約佔丐幫人數的一半,其他一半,則嚇得呆了,兩邊都不敢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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