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龍鳳寶釵緣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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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襄道:「不錯,咱們捉欽犯要緊。羊老先生,這一功就讓給你吧。」虛晃一鐧,放過了鐵摩勒,與尉遲北縱馬向前,衝入了群盜堆中。 鐵摩勒大吼一聲,迎上了羊牧勞,長劍掄圓,一招「力劈華山」,竟在劍法中使出刀斧的招數,剛猛無倫,羊牧勞把手一招,腳下一個盤旋,使出七步追魂掌法,左掌穿出,斜撥刀背,右掌逕劈鐵摩勒前胸,鐵摩勒刀背拍下,羊牧勞自恃掌力雄渾,就要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奪鐵摩勒的長劍,那知雙方的力道一撞,辛牧勞的手背登時開花見血,鐵摩勒的劍鋒一轉,又在他的腳踝上劃開了一道傷口,還幸虧鐵摩勒的長劍已給他撥得微歪,劍勢也差不多成了強弩之末,要不然這一劍就是斷足穿襠之災! 羊牧勞以前曾和鐵摩勒交手不止一次,每次都是他稍佔上風,想不到這次才是出手第一招,就受了劍傷,不禁心頭大駭:「幾年不見,這小子的武功竟然精進如斯!」鐵摩勒也是心頭一凜,暗自想道:「這老怪年近七旬,居然還敢以肉掌硬接我的劍招,若非我佔了年富力強的便宜,怕還當真不是他的對手。」 兩人再度交鋒,彼此都不敢輕敵,羊牧勞受傷在先,總是吃虧。寇名揚率領一隊武士,上前助陣,鐵摩勒好漢不敵人多,給他們團團圍住。 牟世傑雖然有令撤退,但竇家舊部和金雞嶺這一夥人都是死心塌地跟隨鐵摩勒的,鐵摩勒被圍,他們焉能坐視?個個奮勇爭先,與官軍廝殺。羽林軍人馬披甲,且又是訓練有素的精兵,擅於群戰,綠林群豪各自為戰,縱然以一當十,陷入了官軍的「四象陣」中,也是大大吃虧。 牟世傑急忙叫道:「段賢弟,你去助你的鐵叔叔突圍,叫他顧全大局。趕快隨眾撤退。」隨即朗聲說道:「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董老英雄、杜大叔,請你們二人率領外路兄弟速速向後山撤退,辛寨主你率領金雞嶺兄弟居中接應,蓋天豪,你與我斷後!」他以盟主的身份再度發下嚴令,安排也很得體,當下群盜大部依從,不過也還有一部份各自為戰,尤其是飛虎山、燕山寨、金雞嶺這三夥人,其中不少是與鐵摩勒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心一意只想衝上去救出鐵摩勒,對牟世傑的號令置若罔聞。 牟世傑見此情形,心中一憂一喜,憂的是自己盟主地位未固,威望尚不如鐵摩勒;喜的是鐵摩勒容易衝動,缺乏一個「忍」字,究非領袖之才。當下有意樹成立恩,跨上一匹劣馬,便殺將出去。 金雞嶺群盜正陷在羽林軍包圍之中,東一群西一堆的,被切成了十幾段,已是不能互相照應。牟世傑見那處危險,便殺進去將被包圍的救出來,羽林軍身披重甲,刀箭難入,但牟世傑劍術精絕,每一劍都是穿喉而過,不過片刻,連殺了數十名羽林軍,救出了七股被圍的兄弟。 忽聽得一聲喝道:「你就是劫御馬的牟世傑麼?」一騎白馬疾馳而來,馬上的軍官卻是一張玄壇黑臉,黑漢白馬,相映成趣。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尉遲南的哥哥——龍騎都尉尉遲北。 兩匹馬擦身而過,尉遲北呼的一鞭打去,牟世傑一個「鐙裏藏身」,叫道:「好鞭法!」唰的也還了一劍,尉遲北揮鞭蕩開,說時遲,那時快,牟世傑已是倏的轉過劍鋒,棄人刺馬,一招「李廣射石」,劍尖刺入了馬腦;尉遲北也極矯捷了得,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反手一鞭,也勒住了牟世傑的馬頸,那匹劣馬登時氣絕,四蹄屈地,將牟世傑拋了下來。 兩人同時墜馬,尉遲北叫道:「可惜,可惜!你功夫如此了得,為何也做強盜?」牟世傑道:「我無意功名,這早已與令弟說過的了。」尉遲北道:「你與舍弟在北芒山較量之事,我已知道了,多謝你對他手下留情,論理我也該放你過去,只是你當時曾空手奪了舍弟的鞭,我若不與你再鬥幾十回合,你只道我尉遲家的鞭法不過如此!」牟世傑道:「豈敢,豈敢!」尉遲北鋼鞭一舉,鞭風呼呼,捲起了漫天鞭影,早已把牟世傑身形罩住。 牟世傑只得抖擻精神,與他惡戰。尉遲北的鞭法比弟弟勝過多多,當日牟世傑以空手打敗了尉遲南,如今手持利劍,卻也不過與尉遲北打成平手。尉遲北殺得性起,高呼酣鬥,鋼劍飛舞,夭矯如龍;牟世傑沉著應付,劍光如練,使到緊處,儼如天風海雨,迫人而來,雙方功力悉敵,誰都佔不了便宜。牟世傑脫不了身,不由得暗暗叫苦。 另一邊段克邪展開絕頂輕功,官軍雖是漫山遍野,密密層層,卻那裏截得他住?只見他或從人叢之中穿過,或從官軍的頭頂上飛過,轉眼間已殺入了鐵摩勒被圍的圈中。 這一個包圍圈中,如羊牧勞、寇名揚兩大高手,還有十幾個田承嗣手下的一流武士,實力之強,猶在羽林軍之上。 段克邪出手如電,身子懸空,便是一招「銀河瀉影」,向羊牧勞刺去。羊牧勞霍的閃身,只聽得兩聲尖叫,裂人心魄,羊牧勞左右那兩個武士已被利劍穿喉而過,原來這一招「銀河瀉影」,一招三武,力道使得充分,劍光便像大網一樣撒下來,在一丈方圓之內,當者立斃,端的是厲害無比。 羊牧勞大怒,雙掌齊出,拍向段克邪的兩邊太陽穴,段克邪腳跟剛剛著地,鐵摩勒大喝一聲,長劍當中劈下,阻截了羊牧勞的攻擊,說時遲,那時快,段克邪已是唰唰唰連環三劍,劍風直迫面門!羊牧勞下盤功夫極穩,雙掌一攻一守,在間不容髮之間,化解了段克邪的連環三劍。 寇名揚忙掠過來,抖開了虯龍鞭,一招「老樹盤根」,向段克邪雙腳捲去。段克邪焉能給他捲著,一縱一躍,恰如小孩子玩跳繩的把戲一般,寇名揚連掃三鞭,三次都是恰好從段克邪的鞋底擦過。段克邪身形一轉,喝道:「好呀,你助紂為虐,先殺了你!」一招「直指天南」,劍光透過鞭影,指到了寇名揚的面門。 寇名揚急忙一個「大彎腰、斜插柳」,彎腰滑步,好不容易避開了段克邪這招殺手。段克邪如影隨形,跟踪急上,一輪猛攻,殺得寇名揚手忙腳亂。 寇名揚身為「外宅男」統領,武功自非泛泛之輩,只因他曾吃過段克邪一次虧,心裏先有了怯意,因此便給段克邪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羊牧勞喝道:「用地蹚刀,流星錘對付他!」原來在這群武士之中,有四個是他的弟子,經過他的訓練,兩人善於用地蹚刀,兩人善於用流星錘,對付懷有輕功絕技的人,最是合適。 地蹚刀是在地上翻滾,專削敵人的腳跟,流星錘則從空中打來,專打敵人的天靈蓋,上下夾攻,極為毒辣。段克邪的輕功已將到化境,移形換位,神妙非常,地蹚刀削他不著,流星錘也打他不中,可是雖然如此,他究竟還是要分神躲閃,寇名揚所受的威脅便大大減輕。他怯意一除,長鞭縱橫揮擊,得心應手,在眾武士協同作戰之下,反而佔了上風。 忽見官軍陣腳搖動,有兩個少年殺奔上來,隨即又聽得鈴聲叮噹,一個紅衣女於也疾馳而至。 這紅衣女子正是「攝魂鈴」呂鴻秋,人未到,暗器先發,她的暗器與眾不同,乃是指頭般大小的小金鈴,不用之時,綴在衣角,當作飾物的,這時她摘下了小金鈴用獨門手法打出,只聽得鈴聲叮叮,不絕於耳。 呂鴻秋的小金鈴專打敵人穴道,鈴聲中幾個武士早已倒了下去。有識得來歷的喊道:「是呂家的攝魂鈴來啦!」慌慌張張,東躲西閃,登時大亂。 說時遲,那時快,那兩個少年也殺了進來。這兩個「少年」正是喬裝打扮的史若梅和轟隱娘。史若梅先到,俯身一劍,將一個使「地蹚刀」的漢子刺死,段克邪減少了一邊威脅,猛的一個「移形換位」,一腳踏下,將另一個使「地蹚刀」的漢子脊骨踏碎,一命嗚呼。 段克邪回頭說道:「多謝。」他回頭一瞥,恰恰與史若梅打了一個照面,在這眼光一瞥之中,只覺得這少年相貌好熟,似乎在那裏見過,但在激戰之中,那容他細心思索。 呼呼聲響,一柄流星錘正向段克邪打來,段克邪已無須顧慮下盤受攻,猛的躍起,一手抓著了流星錘的鐵鏈,那人禁不住段克邪的內家真力,流星錘脫手飛出,段克邪接下了流星錘,反手一擲,正好第二柄流星錘打來,雙錘在半空中相碰,第二個使流星錘的漢子又給他這股猛力震翻,爬起身來,慌忙隨著師兄逃走。 聶隱娘史若梅雙劍齊出,替段克邪擋了寇名揚的一鞭,段克邪打跑了那個使流星錘的漢子,回過身來,向寇名揚疾攻,寇名揚本來就不是段克邪的對手,更何況段克邪這邊又加上了聶隱娘與史若梅?只聽得唰的一聲,寇名揚胯上中了一劍,慌不迭的一蹺一拐的跑了。呂鴻秋讚道:「段小哥,好劍法,這一招金針度劫真是使得漂亮極了!」這時她也已殺到了段克邪身邊。 史若梅第一次聽到段克邪向她「多謝」,心中正在甜絲絲的,「這回你可知道我是真心實意對你了吧?」忽見呂鴻秋也到了段克邪身邊,段克邪和她並肩殺敵,竟沒有回頭再看自己。史若梅不禁又是心中有氣,「好呀,你竟假裝不認得我了。」啞聲不響在段克邪身後,衝殺出去。 呂鴻秋摘下了三顆金鈴,把手一揚,三顆金鈴排成了「品」字,分別打向羊牧勞上盤額角的太陽穴,中盤胸口的璇璣穴,下盤膝蓋的環跳穴,羊牧勞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雙指一彈,飛腿一蹴,打向太陽穴與環跳穴的兩顆金鈴都飛了回去。打向胸口璇璣穴那顆金鈴,他根本不理,只聽得「叮」的一聲,金鈴一打中他的胸口,立即反震回來,原來他練有「金鐘罩」的功夫,休說一顆小金鈴,就是尋常的刀劍,也未必傷得了他。 三顆金鈴,依舊排成「品」字,向呂鴻秋反打回來,但聽那鈴聲急劇,比她剛才打出去的勁道卻不知加強了多少!呂鴻秋正在躊躇,不敢就接,說時遲,那時快,段克邪把手一抄,已把這三顆金鈴接到手中,隨即交還給呂鴻秋,呂鴻秋滿面通紅,低低說了一聲「多謝」。史若梅緊緊跟在後頭,心裏有點得意,又有點酸味。得意的是呂鴻秋當場出醜,但見段克邪為她代接暗器,形跡甚是親熱,卻又不由得酸氣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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