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四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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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乾坤道:「我明白,你殺蕭護是為了國恨家仇,國恨更在家仇之上。」 李六如道:「蕭護明投我國,裏通蒙古,這是我早已知道的了。戰事一起,我料想這廝一定要加害我們一家,所以我們母子才逃到西域去的。不久,恥辱的消息傳來——國主獻女求和,投降蒙古。我猜:前往蒙古納降的使者多半會是蕭護。我氣這賊子不過,是以充作珠寶商人,前來行刺,果然給我料中,也是先父在天之靈保佑,我得以殺了這個奸賊。我本來拼著與這奸賊同歸於盡的,多虧恩公出手,使我倖免於難。」 笑傲乾坤扶起李六如,說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豁了性命刺殺蕭護,我豈能不助你一臂之力?這算不得什麼恩惠,你用不著一再多謝了。我只想問你,你懂得蒙文麼?」 李六如怔了一怔,說道:「學過幾年,普通的文字是看得懂的。華大俠,你問這個——」 笑傲乾坤說道:「寶刀柄中藏有一個檔,是用蒙文寫的,你看看說的是什麼?」 李六如取出那個檔,看了一遍,說道:「這是發自成吉思汗的『金帳密令』,要蕭護作內應的,密令說,若然我國的國主不肯投降,就要蕭護把國主殺掉。奇怪,這個密令怎麼會到了我爹爹的手裏?」 笑傲乾坤說道:「想必是那個給成吉思汗傳令的密使途中給你爹爹破獲,其時你爹爹正要到祁連山去,所以沒有來得及回國報訊。」李六如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一定是這樣。所以家父才拜託恩公把這寶刀送回來,而蕭護也千方百計要搶奪這柄寶刀了。」笑傲乾坤在西夏京中的遭遇早已告訴了李六如。 蕭護是蒙古的內應,此事大家早已知道,自是不以為奇。蓬萊魔女笑道:「這麼說來,這個祕密檔,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祕密。」 李六如道:「後面還有一段,成吉思汗要找一個人。」 蓬萊魔女道:「哦,他要找的是什麼人?」 李六如道:「是一個名叫柳元宗的人。成吉思汗要蕭護代他查訪,這姓柳的是不是在西夏境內。」 蓬萊魔女大為奇怪,笑道:「成吉思汗要找的正是我的爹爹。我爹爹與他風馬牛不相及,他要找我爹爹,不知為了何事?這可真是奇怪了!」 笑傲乾坤笑道:「爹爹在光明寺中,成吉思汗的人是決找不著他的。可惜成吉思汗早已不在和林,要不然你倒可以代你父親會一會他。好了,現在天色已晚,咱們也應該回去了。」 李六如敷上了金創藥,已經可以跑動,他準備去找那個西域商隊,於是便和笑傲乾坤等人分手。笑傲乾坤一行三人,在天黑之後,潛回和林。 和林雖是蒙古的「行都」,但由於蒙古是個遊牧民族,立國之初,城市建設還很簡陋,作為「行都」的和林,和北方的一個大市集也差不多,連城牆也都沒有修築的。是以笑傲乾坤等人,很輕易就潛入了和林。 經過了日間這場騷亂,和林的巡邏是比平日嚴密一些,不過,被刺殺的蕭護在蒙古人的眼中也並不把他當作什麼重要的人物,大汗的妃子已經平安到了「行宮」,這件案子他們也就不拿來當作一回事了。故此,雖有巡邏,也還不是偵騎密佈。 笑傲乾坤等早回到帳幕,吃過了飯,待到三更時分,換上夜行衣,依照原來的計畫,夜探阿兒格山。 這晚月黑風高,對夜行人來說,正是「最好」的天氣。笑傲乾坤一行三人施展超卓的輕功,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到了山上。 大汗的「行宮」建在山頂,「行宮」下面,東一座帳幕,西一座帳幕,零零落落地散佈在山腰之間。這是「金帳武士」和宮中執事的帳幕,雖然數目不算大多,也有三五十座帳幕。卻不知哪一座帳幕是「烏蒙」的。 忽見火光明亮,有幾個武士走來,其中一個正是烏蒙。笑傲乾坤等人跳上一棵大樹,借茂密的樹葉遮身,黑修羅悄聲說道:「和烏蒙一起的這幾個人,一個叫木華黎,一個叫赤老溫,都是金帳武士中有數的人物,本領不在烏蒙之下。還有三個人我不認識。看他們的服飾,另外兩個也是金帳武士,只有一個似是普通的衛士。」 笑傲乾坤心想:「要制服這幾個人不難,但一打起來,這可就要打草驚蛇了。只怕未曾擒著烏蒙,滿山的武士都會來了。」 心念未已,烏蒙這一行人已經從這棵大樹下走過,只聽得烏蒙嘀嘀咕咕地說道:「什麼緊急事情,三更半夜還要把人叫去。」赤老溫道:「這是哲別吩咐的,他怕有刺客入宮搗亂,大汗不在,必須更加著意地保護妃子。」烏蒙哼道:「哲別給幾個小子就嚇破了膽?那幾個小子多半是西夏人,不過是志在刺殺蕭護而已。我就不信他們敢到行宮搗亂。」原來烏蒙不放心他的「肉票」,總想藉故不去行宮守夜。 木華黎道:「不然,不然。哲別的神箭咱們都是知道的,他也決不是膽小的人。他說他碰上的那幾個人武功好得出奇,只怕在咱們的金帳武士之中還沒有誰比得上他們呢。無論如何,總是小心謹慎的好。大汗十天半月就要回來的了,決不能在大汗回來之前出事。」烏蒙聽了,心中暗暗吃驚,更不放心他藏在帳幕中的肉票,可是也只好嘀嘀咕咕的跟著木華黎走。 木華黎不理會他,吩咐那衛士道:「你再到速不台那兒去,叫他今晚多加小心,值夜的要派雙崗。」速不台是今晚負責巡山的金帳武士,崗哨由他分派。這衛士則是「行宮」中派出的傳令兵。 那衛士應了個「是」字,回頭就走,經過笑傲乾坤等人藏身的那棵大樹,恰巧刮起了一陣狂風,把他手中的火把吹滅了。 衛士咕咕噥噥自嚷:「倒楣,倒楣!」原來他忘了帶火石,火把熄了,無法點燃。山上的地形他雖然很熟,但因日間鬧了刺客,黑夜之中,他一個人摸著走路,究竟是有點心慌。 這陣狂風也有點「邪」,普通狂風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這陣狂風颳了一盞茶的時刻尚未停止,狂風捲起塵沙,這衛士連眼睛都張不開。 這衛士在狂風沙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忽地和一個人碰個正著,這人一把抓著了他,說道:「你不帶眼睛嗎?」 衛士道了個歉,說道:「對不住,我的火把吹熄了。你是誰?身上可帶有火石?」這個人說的蒙古話倒是和林口音,但衛士卻聽不出這人是誰。 這人道:「我是宇文化及將軍的隨從,從前方趕回來的。真倒楣,碰上這陣風,我的火把都吹掉了。這裏的山路我又不熟。火石我倒是有的,但我不認得路,我給你點燃火把,你肯不肯帶我去找一個人?」 這個衛士並非莽漢,不過,一來因為那人說的是和林口音的蒙古語;二來他說得出宇文化及的名號;三來山下是佈滿哨崗的,這個人既是能通過哨崗,來到山上,想必是自己人了。 這衛士急於去給速不台傳令,無暇細問,聽他提出了交換條件,便忙說道:「我有緊事,陪你找人恐怕是不行了。你要找誰?」 那人道:「宇文將軍要我給他的師兄烏蒙送信。」 衛士道:「烏蒙今晚要在宮中當值,你只能明天找他了。」 那人道:「這封信給烏蒙的家人也行。我今晚總得有個地方歇歇,你帶我到他的帳幕去吧。」 衛士道:「我已經告訴了你,我有事不能陪你!不過,你要找烏蒙的帳幕那很容易,從這裏向西走,大約二百步左右,有一塊大石台,石台左側有一座帳幕,就是烏蒙的了。怎麼,你的打火石找著了沒有?快快給我點燃火把吧!」 那人說道:「好,多謝你的指點,你躺下吧!」衛士驚道:「你,你——」只說得兩個「你」字,脅下突然一麻,登時不省人事,果然是躺在地上了。 原來這個點了衛士穴道的人是黑修羅。黑修羅會說地道的蒙古話,他知道蒙古武士的脾氣一般都很倔強,恐怕威嚇不成,所以用計騙他。 華、柳二人跳下大樹,蓬萊魔女笑得打跌,說道:「黑修羅,你這一招使得真絕!」黑修羅笑道:「待我再去和他們開開玩笑,變個戲法讓你瞧瞧。」蓬萊魔女道:「哦,你還會變戲法呀?」黑修羅道:「別的不會變,我會變作烏蒙。」此時狂風已止,他們按照那衛士的指點去找,果然很容易的就到了烏蒙的帳幕。 帳中有人喝道:「是誰?」蓬萊魔女心道:「此人能聽出我們的聲息,武功絕非庸手。」心念未已,只聽得黑修羅已經應聲說道:「師弟,我回來了。」說出話來,口音和烏蒙一模一樣。原來黑修羅擅長「口技」,模仿別人說話的聲音維妙維肖。 在帳幕中看守的這人是烏蒙的師弟兀赤,聽得師兄的聲音,詫道:「咦,你怎麼就回來了?」拉開帳幕,驀地看見一個黑炭頭站在他面前,兀赤大吃一驚,叫道:「你,你是誰?我師兄呢?」黑修羅脫下面具,笑道:「你向我討師兄,我卻要向你討弟弟呢,我弟弟那裏去了?」大笑聲中,立即出手。 兀赤一掌劈來,黑修羅一招「金鯉穿波」,左掌一格,右掌肘底穿出,扭著了兀赤的手腕。兀赤雙臂一振,黑修羅抓他不牢,竟然給他震開。原來兀赤的武功本來不在黑修羅之下,只因驟然受驚,才吃了虧的。 黑修羅一側身,「呼」的一拳搗出,兀赤使了個大擒拿手法,反扣他的脈門,黑修羅一個沉腰縮時,左拳又到。兀赤叫道:「來人——」話猶未了,只覺虎口一麻,聲音突然中斷,原來是笑傲乾坤已經進來,摺扇只是一揮,就點了他的麻穴。黑修羅那一拳結結實實地打著了他的鼻子,打得他倒下去了。 黑修羅縱目一看,只見帳幕中空蕩蕩的,只有兀赤一人。黑修羅腳踏兀赤的胸口,喝道:「你把我的弟弟藏在那裏?不說出來,我就取你的狗命!」 兀赤喘不過氣來,抖抖嗦嗦地說道:「他,他……」黑修羅道:「他怎麼了?」兀赤迫切間那裏說得出來,越著急越是語不成聲。 忽聽得一個聲音笑道:「哥哥,我在下面。」聲音好似從地下冒出,正是白修羅的聲音。 黑修羅把兀赤抓了起來,喝道:「快快給我打開地道!」兀赤喘著氣道:「你揭開坑下的那塊石板。」他穴道未解,不能動彈。 笑傲乾坤依言揭開石板,現出黑黝黝的一個地窟。黑修羅押著兀赤,便與笑傲乾坤一同下去。蓬萊魔女在外面把風。 黑修羅點燃了火把,只見眼前一亮,地窟中堆有許多金銀珠寶,他的弟弟白修羅坐在珠寶堆上。原來這個地窟正是烏蒙、兀赤與宇文化及三人的寶庫。 白修羅笑道:「哥哥,這趟買賣咱們沒有吃虧,他要勒索咱們的財物,這回可是賠了本也!」正是: 使盡機謀何所得,人財兩失一場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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