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四五三


  石瑛道:「那你就別作夢了。老實說我根本就不想讓小南知道你還活在人間?」

  柳元甲苦笑道:「小瑛,你真的這樣狠得下心?你不可以原諒我麼?一家人何必弄得骨肉分散!」

  石瑛心腸比母親軟,給柳元甲這麼一說,不覺眼睛有點紅潤。太乙說道:「是呀,瑛兒,骨肉之親總是骨肉之親。我縱然有愧為父之責,咱們總有父女之情。你就幫忙勸勸你的媽吧。父女、夫妻、母子闔家團圓,這是天大的喜事,全在你們的一念之間了。」

  聶金鈴忽道:「太乙,你給我說老實話,你把我們母女綁架來,恐怕不單是為了家人團圓吧?」

  太乙道:「你以為我是想要怎樣?」聶金鈴道:「恐怕還是為了你自己打算吧?廢話少說,你從實道來!」

  太乙笑道:「你我幾十年夫妻,我是瞞不過你。我的仇人很多,我現在雖然練成了桑家的毒功,只怕也是應付不了。但你我若是夫妻和好,咱們一家人同心合力,就可以天下無敵了!」

  聶金鈴道:「你是要對付明明大師?你以為我會幫你?」

  太乙道:「我知道他曾經是你喜歡過的人,我怎會要你對付他?」

  聶金鈴道:「我不怕你含血噴人,你是怎樣想法那也只是你的事,我決不幫你。」

  太乙道:「不,不。我與明明大師的宿怨早已化解了。」

  聶金鈴道:「那麼你心目中的大敵是誰?是柳元宗麼?因為他的女兒蓬萊魔女要殺你們翁婿,到了緊要的關頭,柳元宗是會幫他女兒的。」

  太乙道:「說老實話,我對柳元宗的確是有點忌憚。不過,他不來犯我,我也不會惹他。但若你我聯手,咱們就不用忌憚任何人了。」

  聶金鈴淡淡說道:「恐怕還不能算是老實的話吧?你想要無敵於天下,為的何來?」

  太乙打了個哈哈,說道:「我都對你實說了吧,這也是為了你的好處。你知道我已受了金主之聘,當上國師,樹大招風,若然壓服不了群雄,如何坐得穩這個位子?你我和好,一來可以闔家團圓,二來可以天下無敵,有什麼不好?你們母女受苦了半輩子,下半世也應該享福享福了!」

  聶金鈴冷笑道:「多謝,這個福我不想享。不過,依我看來,你也只是癡心妄想。什麼功名富貴,轉眼間就將雲散煙消!」

  太乙道:「你我畢竟是數十年夫妻,你不幫我也還罷了,怎麼詛咒起我來?」

  聶金鈴冷笑道:「你以為這是詛咒麼?你不出三個月必將走火入魔,哈哈,你還想天下無敵?」

  太乙大吃一驚,叫道:「你、你胡說八道!我好端端的怎會走火入魔?」

  聶金鈴淡淡說道:「可笑你們夢想天下無敵,卻連自身的走火火魔的徵兆也未能察覺!不但是你,你的寶貝女婿也將在三個月內走火入魔!不信你們試運真氣,玄關穴是不是有點隱隱作痛?你們彼此相對仔細瞧瞧,眉心是不是有一抹淡淡的黑氣!」

  太乙與柳元甲相對而視,彼此又試運真氣,果然是如聶金鈴之所言。翁婿都是大大吃驚,做聲不得。聶金鈴道:「我著了你的魔鬼花之毒,武功雖失,但觀察你們幾時將要走火入魔的這點道行我還是有的。但願我說得不準,否則你們必將遭受無窮無盡的痛苦,方能慘死!哼,我勸你們還是早些打點後事,別要費盡心思去算計人家了!」

  太乙與柳元甲面面相覷,忽地不約而同地叫出來道:「不好,咱們是受了公孫奇這廝的暗算了!」

  聶金鈴道:「誰叫你們挖空心思去騙取他的兩大毒功?你算計他,他也算計你,彼此同歸於盡,嘿,嘿!這正是誰也怪不了誰!」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聲裂人心肺的呼號,像是受傷野獸的狂嗥,不似人類的聲音!蓬萊魔女躲在石屏風後面偷聽,也不覺為之悚然心悸!公孫奇的聲音完全變了,不過蓬萊魔女也還可以聽得出是他的吼聲。

  太乙面上現出又是得意又是憤怒的神色,說道:「公孫奇這小子如此狠毒,他活該多受點罪,好,咱們找他算賬去!」

  太乙與柳元甲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走得匆忙,忘記把燈火熄滅,但卻隨手在外面將房門反鎖了。本來聶金鈴母女已是武功消失,在這岩洞中插翼難飛,關不關門,都是一樣。但太乙因為是去對付公孫奇,不願意給她們看見,也不願意聽她們在旁邊冷言冷語,所以還是把她們關在斗室之內,不讓她們出來。

  這間石屋有三間房子,太乙翁婿住在當中,聶氏母女與公孫奇各住一邊廂房。太乙翁婿走出她們母女的房間,轉一個身就走進公孫奇的房子。此時公孫奇的嗥叫還在斷斷續續之中。

  他們雖然只是轉了個身,卻給了蓬萊魔女一個絕好的機會。就在這轉眼之間,蓬萊魔女一躍而出,悄無聲地到了聶氏母女那間囚房的窗下。這個窗口是作通氣用的,不到一尺高,只有五寸闊,是在石牆上鑿開的一個洞口,武功多好也決不能從這個窗口進去。不過蓬萊魔女把臉貼在窗口,聶氏母女卻是可以瞧見她了,蓬萊魔女也並不是想進去這間囚房的。

  石瑛瞧見蓬萊魔女,大吃一驚。蓬萊魔女搖動手指,示意叫她們噤聲。隨即把兩朵天山雪蓮從窗口拋了進去。此時恰巧公孫奇的嗥叫之聲又起,蓬萊魔女貼在窗口,把聲音凝成一線,送進裏面,說道:「這是天山雪蓮,可解魔鬼花之毒。」她用的是「傳音入密」的內功,在公孫奇嗥叫的聲音掩蓋之下,太乙與柳元甲都是絲毫未覺。聶金鈴拾起了天山雪蓮,點了點頭,表示她已經懂得了蓬萊魔女的意思,跟著把雪蓮的瓣一片片剝下,送入口中。蓬萊魔女放下了心,便即貼著牆角悄悄移動,轉到了公孫奇那間房間的後窗。

  偷偷一望,只見公孫奇髮似飛蓬,面如黃蠟,憔悴得不似人形。嗥叫聲已經低沉下去,但那是力竭聲嘶的表現,從那扭曲變形的臉部神態看來,顯然他正遭受著更大的痛苦。蓬萊魔女雖然對他痛恨,見他如此形狀,也不禁有點惻然。

  公孫奇呻吟道:「柳、柳老前輩,快、快快救我!」柳元甲發出嘿嘿的冷笑,動也不動。公孫奇叫道:「你、你不肯救我,那就殺了我吧!」柳元甲笑道:「殺你?沒那麼便宜!」

  再過一會,公孫奇已是痛苦不能呻吟,額上的汗珠似黃豆般大小,一顆顆滴下來。

  太乙這才說道:「賢婿!看來已是夠他受了,別讓他死去。」柳元甲道:「好,我就對你再施恩一次。」以逆行經脈之法替公孫奇推血過宮,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刻,公孫奇長長地吁了口氣,平靜下來。

  柳元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怎麼樣?今天好了點吧?」當然他是明知故問,故意氣公孫奇的。

  公孫奇憤然說道:「不知小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兩位前輩,請柳先生明言。」柳元甲暗暗冷笑,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公孫奇道:「小可若是沒有得罪前輩之處,何以你們將我戲耍?」柳元甲道:「公孫兄何故竟出此言。」

  公孫奇聽言辨色,心中已知不妙。強作鎮定,說道:「小可有一事未明,兩位老前輩說過,可以給我消除走火入魔之難的,現在醫治了將近一年,何以我每次發作都是比上一次更為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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