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四三五


  原來這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耿照和秦弄玉。耿、仲二家本是通家之好,比鄰而居,後來因為耿照的父親出仕金國,仲少符的父親不明他的苦心,這才與好友割席,易地而居的。耿照比仲少符年長五歲,仲家搬家那年,耿照十二歲,仲少符只有七歲,隔別了十一年,故此耿照乍見仲少符之時,已經是認不得了。

  麻大哈去年在桑家堡的一戰中,曾見過耿照的本領,見他來到,吃了一驚,心裏想道:「說不得只好先傷了這姓仲的小子了。活的捉不了,死的也好。」他是想先擊倒仲少符,再合力對付耿照。

  麻大哈一招「毒蛇出洞」,杖尾起處,直取仲少符的「血海穴」,仲少符腰向後彎,鐵杖掠面而過,當真是險到了極點!身形未定,麻大哈一招「橫掃千軍」,鐵杖又已攔腰掃到,劍杖相交。「噹」的一聲,仲少符的寶劍脫手飛去。麻大哈舉杖便戳他脅下的「癒氣穴」。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耿照已是如飛趕到,一劍拍下,壓住了麻大哈的鐵杖,耿照自從得了青靈子所傳的運功秘訣之後,功力大增,比起在桑家堡鬥沙衍流之時,又已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他使的是桑家的「大衍八式」,隔物傳功,麻大哈只覺一股大力湧來,登時虎口酸麻,好不容易使出了一招「夜叉探海」,這才把鐵杖抽了出來,當然是無暇去傷害仲少符了。

  秦弄玉揮劍敵住蘇、博二人,仲少符抬起了寶劍,上來助戰。耿照道:「符弟,你歇歇吧!這賊子不是我的對手!」仲少符道:「不,我還可以再戰。這位女俠,請你去照料上官寶珠,好嗎?」他不知道秦弄玉是誰,只能以「女俠」相稱。

  秦弄玉在桑家堡的那一仗中是見過上官寶珠的,也知道她是麻大哈的師妹,此時見上官寶珠倒在馬車上,頭倚著車轅,眼中淚水打滾,向著這邊凝視,好像是受了重傷,心中奇怪,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情,想道:「她的父親於照哥有恩,若是受傷,我倒應該救她。且過去看看。」過去一看,這才知道她不但受傷,而且給點了穴道。

  秦弄玉解不開靈山派的獨門點穴,只得守護在上官寶珠身旁。

  仲少符得了耿照之助,精神抖擻,一口劍力敵蘇、博二人,攻多守少。耿照單獨對付麻大哈,更是把麻大哈殺得手忙腳亂。麻大哈咬緊牙根,不惜消耗真力,把最兇狠的伏魔杖法施展出來,橫挑直格,左擋右架,上下翻飛,一條鑌鐵杖宛似毒龍,張牙舞爪。但耿照運劍如風,鷹翔隼刺,不到半柱香的時刻,便把麻大哈的兇焰壓了下去,麻大哈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想道:「今日只怕是難討好處的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我卻不能便宜了這姓仲的小子,我捉不了他,反而讓寶珠落在他的手上,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麻大哈氣恨不過,心中暗暗盤算對策。

  激戰中仲少符賣了個破綻,博圖恃著力大,以為有機可乘,立即揮棒猛擊,那知仲少符正是要他如此,博圖欺身急進,仲少符一個閃身,青鋼劍反圈回來,劍光閃處,血花飛濺,在傅圖的肩頭劃開了一道傷口。蘇赫雙鉤刺到,仲少符反手一劍,又削去了他鉤上的兩齒月牙。

  麻大哈見兩個師弟即將落敗,又驚又急,這麼一來,心浮氣躁,更是難以支撐。耿照趁勢猛攻,接連幾劍「狂風掃葉」、「高祖斬蛇」、「猛雞奪粟」、「龍頂摘珠」,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把麻大哈殺得透不過氣。麻大哈大叫一聲,忽地一個倒縱,落在馬車旁邊,突然揮杖向秦弄玉襲擊。

  原來麻大哈是想把上官寶珠搶回去作為人質,他以為秦弄玉是個女流,容易對付。倘若能在三招兩式之內把秦弄玉傷了,耿照必須照料他的未婚妻子,自己便可以搶回了師妹,逃之夭夭。

  那知秦弄玉這幾年來勤練峨嵋派的無相劍法,劍術精妙,尤在耿照之上,不過功力稍遜而已。麻大哈在接連兩場惡鬥之後,氣力不加,即使單打獨鬥,也未必是秦弄玉的對手,要想在三招兩式之內傷她,當然更是夢想了,秦弄玉一聲冷笑:「來得好!」青鋼劍揚空一閃,一招「玉女投梭」,反刺過去,麻大哈身形未穩,一杖擊空,只好揮袖拂擋。倘若他內力未曾消耗,還可以拂歪秦弄玉的劍尖,但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如何能夠?只聽得「嗤」的一聲,秦弄玉的劍尖刺穿了他的衣袖,把他的虎口也刺傷了。

  說時遲,那時快,耿照亦已趕至。麻大哈大吼一聲,又是一個倒縱,斜掠出三丈開外。靈山派長於輕功,麻大哈急於逃命,已是顧不得搶他的師妹了。

  耿照正要追去,麻大哈忽地把手一揚,發出了一枚煙霧彈,登時一團煙霧,擴散開來,遮住了耿照的視線。

  蘇、博二人趁著煙霧彌漫之際,也乘機逃走,蘇赫還打出了一把毒針。仲少符舞劍防身,耿照連發了三記劈空掌,掌風呼呼,把煙霧掃盪得隨風而逝,但待到煙霧盡散之時,麻大哈、蘇、博等人也早已不見踪影了。

  仲少符本來是要去尋訪耿照的,想不到在這樣的境遇下相逢。雙方都是歡喜得難以形容,敵人一退,這兩個分別了十多年的兒時朋友就緊緊握著對方的手,仲少符道:「耿大哥,多虧碰上了你!」耿照笑道:「符弟,你長得這麼高了!幸虧你還認得我,要不是你剛才叫我一聲,我可還不敢和你相認呢。」仲少符道:「兩年前我看見過你的圖像,要不然說不定我也認不得你的。耿大哥,認得你的人多呢,此地離大都不過五百餘里,你在這條路上行走,可也太大膽了。」原來耿照因為是金國的「欽犯」,金國朝廷繪了他的圖形在各地張掛,出了重賞要緝拿他,是以仲少符曾經見過。

  耿照笑道:「怕什麼?我雖然是金虜的『欽犯』,但還不是最重要的『欽犯』比我更重要的『欽犯』例如金國的武林天驕和丐幫的武幫主,他們還敢大搖大擺地進了京城,而且還大鬧了校場呢。金虜目前頭痛的事多著呢,他們要應付蒙古的進侵,又要對祁連山的遼國舊部動兵,對我們這些二三流的『欽犯』,那已是無暇『緝拿』了。」

  仲少符怔了一怔,說道:「武幫主他們大鬧京城之事你已經知道麼?」耿照道:「不錯。你也知道麼?」仲少符道:「當日我就是和武幫主同進校場的。」耿照詫道:「那麼,你怎的又在這兒,卻與靈山派的上官寶珠同在一起?」

  仲少符道:「說來話長,咱們回去看看上官姐姐再說,哦,原來你和我的上官姐姐也是認識的,這就更好了。」耿照聽得他叫上官寶珠做姐姐,更為詫異,笑道:「看你的武功,你並非靈山門下,卻怎的和上官寶珠做了結拜姐弟了?好吧,咱們且先把你的上官姐姐救醒過來再說。」剛在此際,秦弄玉已在大聲叫道:「快來,快來!她的穴道,我解不開!」

  仲少符曾跟四空上人學過解穴的本領,四空上人武學淵博,對正邪各派的點穴功夫都有研究,仲少符一看,說道:「點的是『伏兔穴』,待我來解。」可是他按照師父所教的手法來解,都依然是解不開。上官寶珠臉上的肌肉起了一陣痙攣,似乎有點痛楚的感覺,仲少符連忙縮手,說道:「師父沒有教過我解靈山派的點穴功夫,可是我是按照正宗的解穴要決解的,按說正邪各派所點的穴道都能解開,奇怪,卻何以失靈了?」耿照忽道:「符弟,你以內力拍她的環跳穴試試。」仲少符吃了一驚,說道:「這不是令她的經脈逆行了嗎?」

  解穴的原理在於使血脈暢通,必須順著經脈運行的路線,以內力刺激相應的穴道才能推血過宮。「伏兔穴」屬於「厥陰脈」,「環跳穴」屬於「陽矯脈」,經脈運行的路線恰好相反,以內力衝擊「環跳穴」,那就是使「經脈逆行」,若依正宗的解穴要訣,非但不能推血過宮,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是以仲少符聽了耿照的話,驚疑不定。

  耿照笑道:「你試一試,即使不能通解穴道,我也敢擔保沒有後患。」仲少符心想耿照決無暗算上官寶珠之理,於是便大膽一試。一試之下,上官寶珠的被封閉的穴道果然立即解開,「嚶」的一聲,坐了起來,說道:「你是何人,你怎麼懂得我靈山派的獨門解穴功夫?」

  仲少符道:「他是我的耿大哥,金虜所要緝拿的『欽犯』耿照就是他。我們兩家乃是世交。」

  上官寶珠道:「蓬萊魔女大破桑家堡的時候,耿大俠,你是和她在一起的吧?」耿照道:「不錯。可惜當時在混戰之中,我不得機會和上官姑娘說話。」

  上官寶珠頗覺奇怪,心想:「我與你素昧平生,你要和我說什麼話?」於是說道:「耿少俠,我和你們本來是作對的,這次多承你看在仲弟的份上,給我解了穴道,我是又慚愧,又是感激。但我卻不明白你怎麼會知道我派的解穴的不傳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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