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四三四


  蘇赫、博圖正想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面,仲少符年紀輕輕,他們根本就沒把仲少符放在眼內,麻大哈改變命令,要他們去捉拿仲少符,他們正是求之不得。於是回轉了頭,雙雙撲上,一個亮出了虎頭鉤,一個掄起了藤蛇棒,夾擊仲少符。那知仲少符年紀雖輕,劍法卻是極為精妙,蘇赫的虎頭鉤先到,給他一招「橫江截壁」,橫劍一封,雙鉤攔過一邊。博圖的藤蛇棒打來,「噹」的一聲,和虎頭鉤碰個正著。

  仲少符唰的一劍刺出,劍尖點向博圖的脈門。博圖棒重力沉。但身手卻稍欠靈活,他的藤蛇棒碰著了同伴的虎頭鉤,一驚之下,急切之間已是來不及變招,眼看就要給仲少符挑了他的腕脈,幸虧蘇赫的虎頭鉤順勢劃了一道圓弧,反圈回來,替他化解了仲少符這招的攻勢,但雖然如此,仲少符的劍尖劃過,還是在博圖的小臂上劃出了一條血痕。

  這一下不但是大出蘇、博二人意料之外,也是麻大哈始料之所不及。他以為有兩個師弟去對付仲少符,即使不能手到擒來,也不會容許仲少符走到十招開外,那知只是照面一招,他的一個師弟竟然先受了傷。麻大哈是要把仲少符拿去給蒙古人作見面禮的,他生怕仲少符傷了他的師弟之後便即逃走,這麼一來,他雖然急於要重獲上官寶珠的芳心,但更急於要把仲少符擒下,以免變生意外了。

  博圖輕敵受挫,咆哮如雷,他左臂受的只是輕傷,並無影響,當下,掄起了藤蛇棒,攔腰又掃過來,仲少符平劍一拍,卸了他的猛勁。另一邊蘇赫的雙鉤亦已攻到,虎頭鉤有剋制刀劍之能,仲少符的劍尖險些給他鉤上的月牙鎖著,幸好仲少符應付得宜,使出精妙解數,一招「三轉法輪」,劍鋒翻絞,「噹」的一聲,削斷了他鉤上的兩齒月牙,這才擺脫了他的糾纏。這幾招迅如電光石火,較量之下,還是仲少符佔了一點上風。不過由於蘇、博二人已經去了輕敵之心,仲少符要想速勝也是不可能的了。

  麻大哈回過身來,鐵杖一頓,冷笑說道:「好小子,你已是甕中之鱉,網底之魚,還要逞能?」邁開大步,跑過去圍攻仲少符。上官寶珠忽地一聲喝道:「麻大哈,你住不住手?你要殺他,先殺了我!」麻大哈回頭一看,只見上官寶珠手中倒持利劍,明晃晃的劍尖正對著自己的咽喉,麻大哈大驚道:「你幹什麼?」

  上官寶珠道:「你再進一步,我便死在你的面前!」麻大哈心裏酸溜溜的好不難受,苦笑說道:「這是何苦?快快把劍放下!」上官寶珠道:「你們讓他走了再說!」麻大哈道:「我答應你不傷他的性命就是。兩位師弟,暫且住手!」仲少符叫道:「上官姐姐,我決不走。要走咱們同走!」仲少符並不知道她與麻大哈乃是情侶,只道她是受了麻大哈的脅迫,決意要助她脫出魔掌。

  上官寶珠極為感動,嘆了口氣,說道:「仲弟,你還是走的好。你不知道——」仲少符道:「我知道,上官姐姐,你是個好女子,何必和這些壞人混在一起?」仲少符不肯走,上官寶珠無可奈何。手中的利劍仍然貼在喉嚨,心裏則是亂成一片。蘇、博二人也仍然緊緊盯著仲少符,防他逃走,不敢放鬆。

  上官寶珠道:「仲弟,我不想拖累你,你還是走吧。」仲少符仍是搖頭,堅決說道:「不走!」上官寶珠又再勸說:「仲弟,你有遠大的前程,何苦為了我一個不相干的女子甘冒不測之禍?你知道他們是要拿你當作禮物送給蒙古韃子的!」仲少符道:「咱們已經結為姐弟,還怎能說是不相干的人?我打不過也要打!」仲少符因為剛才頗佔上風,不免起了輕敵之心,以為對方即使再加上一個麻大哈,自己也未必就打他們不過。

  麻大哈面色難看之極,不住地發出冷笑。上官寶珠不理會他,依然對仲少符柔聲說道:「仲弟,你聽我說,你有你的家人、朋友,我有我的家人、朋友,咱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偶然相聚,就要散的。你我並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啊!你明白沒有。」仲少符道:「我知道,但只要你擺脫他們,咱們就是一條路上的人!」

  麻大哈忍無可忍,冷笑道:「你們的情話說完了沒有?寶珠,我現在只是問你一句話,你要我還是要他?」上官寶珠滿面通紅,說道:「胡說八道,我和他只是姐弟之誼!」麻大哈見她劍尖指著咽喉,倒也不敢動粗,當下順著她的口氣便轉圜道:「寶珠,你罵我不打緊,只要你還記得咱們的情份。這麼說,你和他是並無私情的了?」上官寶珠道:「你自己心邪,仲弟救我,可是一片俠義心腸!」

  麻大哈道:「好,好!俠義也好,心邪也好,既然你和他只是姐弟之誼,我也未嘗不可原諒。你把劍放下,跟我走吧!」上官寶珠道:「你答應我不再為難他了?」麻大哈道:「當然,只要你跟我走!」仲少符道:「上官姐姐,你當真是心甘情願跟他走麼?」仲少符從他們的談話之中,已聽出他們並非一般的師兄妹關係,不覺心裏一酸,暗自想道:「若然真是那樣,倒是我不知趣了。」上官寶珠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我的師兄是自小與我一同長大的,我跟他走,他不會難為我的。」

  仲少符苦笑道:「好,既是如此,那我放心了。」說罷,邁步便走。蘇赫、博圖緊握兵器,把眼望著麻大哈,麻大哈道:「讓他走!」蘇、博二人退過兩邊、讓出了一條路。

  麻大哈冷冷說道:「寶珠,可以把劍放下了吧?別嚇人了!」上官寶珠道:「待他走過那邊山坳,咱們再走!」她是怕麻大哈變卦,故而必須等待仲少符走得遠了才肯把劍移開。但,雖然如此,戒備已是鬆了一些。麻大哈趁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仲少符身上之際,突然出其不意地就搶了她的寶劍,駢指一點,點了她的穴道。上官寶珠尖叫一聲。倒了下去。知覺未失,卻又不能動彈。麻大哈故意扯下車簾,冷笑說道:「好呀,我要叫你親眼看我怎樣折磨這個小子,方能洩我心頭之恨!」仲少符本來走得未遠,聽得上官寶珠的叫聲,吃了一驚,愕然止步。

  說時遲,那時快,麻大哈已然趕到,手揮鐵杖,捲地掃來。這一杖猛烈之極,勁風起處,沙石紛飛!仲少符吃了一驚,心想:「這矮子貌不驚人,氣力卻是好大!」劍杖相交,火星四濺,仲少符虎口隱隱作痛,急忙使個「黃鵠沖霄」的身法,身形平地拔起,麻大哈的第二枚打來,呼的一聲,從他腳底掃過。麻大哈也吃了一驚,心想:「這小子身手委實不弱,怪不得蘇赫、博圖會吃了他的虧!」

  麻大哈的杖法是他父親私自傳授的丐幫的「伏魔杖法」,杖法一展,勢如驚濤駭浪,滾滾而來,仲少符連避三杖,險象橫生,拼著豁了性命,冒險搶攻,「唰」的一劍,一招「仙人指路」,疾刺麻大哈脅下的「癒氣穴」。麻大哈立起鐵杖,一個翻身,「烏龍盤樹」,橫掃仲少符中路,仲少符托地一跳,劍隨身進,一招「李廣射石」,指向麻大哈右肩,劍尖吐出碧瑩瑩的寒光,直刺麻大哈的「肩井穴」。

  麻大哈鐵杖沉重,伏魔杖法雖然剛猛絕倫,卻是不如仲少符的劍法靈活,他招數已老,來不及撤回,聽得「叮噹」一聲,仲少符的寶劍雖然給他盪開,但麻大哈肩上的衣裳也已給仲少符的劍尖挑破,只差半寸,險些就要戳穿他的琵琶骨。麻大哈退後兩步,嚇出一身冷汗。仲少符硬接了他的兩招,胸口氣血翻湧,也是暗暗吃驚,這麼一來,雙方都是各具戒心,不敢輕敵。

  此時蘇赫、博圖二人亦已趕到,一左一右,側翼助攻。仲少符和麻大哈只不過勉強能夠打成平手,論真實的本領還是麻大哈稍稍勝他一等。此時再添上蘇、博二人,仲少符使出渾身解數,也是應付為難。蘇、博二人剛才吃了他的虧,都是咬牙切齒,立心報復。蘇赫的虎頭鉤有剋制刀劍之能,尤其厲害。激戰中蘇赫的雙鉤盤旋飛舞,一招「迴風掃柳」,在仲少符的小臂勾裂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傷雖不重,亦已掛彩,鮮血染紅了衣裳。麻大哈勝券在握,神色轉為從容,笑道:「這小子咱們是要交給師父拿到蒙古去作見面禮的,可不能傷了他的性命!」蘇赫、博圖應了一個「是」字,步步緊迫,但已是避免施展殺手。也幸虧他們要想活擒仲少符,仲少符還可以周旋較多的時候。

  上官寶珠給點了麻穴,身子不能動彈,眼睛還可以看得見。她見仲少符受了傷,不由得心痛如割,想叫叫不出聲,眼中滿是淚水,一滴一滴地沿著面頰流下來。

  仲少符見此情形,心裏又是酸痛,又是欣悅,想道:「上官姐姐對我的關懷原來還是勝於對她的師兄。可惜我本領不濟,卻是自身難保了。」心念未已,只聽得馬鈴聲響,有兩騎快馬從路上經過。

  騎在馬上的是一男一女,看見樹林裏有人廝殺,不約而同地勒住了坐騎。那女的「咦」了一聲,說道:「照哥,你看這人是不是麻大哈?」那男的道:「不錯。被他們圍攻的那個少年我也似乎是在那兒見過似的,卻想不起是誰?」話猶未了,只聽得仲少符已在大聲叫道:「是耿大哥嗎?小弟是仲、仲……」正要自報姓名,麻大哈連環三杖,打得仲少符手忙腳亂,只說出了自己的姓,胸中氣血翻湧,「少符」二字哽在喉頭,急切間說不出來。

  那男的聽了一個「仲」字,已知道他是誰了,登時又驚又喜,叫道:「原來是符弟!」翻身下馬立即跑去助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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