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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九


  正當青靈子彎下了腰,要把公孫奇扶起來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突然發生,太乙忽地駢指一戳,點中了師兄腰背的「癒氣穴」。

  青靈子做夢也想不到師弟竟會對他偷下毒手,在毫無防備的情形底下,即使他有多麼深厚的內功,也不能夠立即凝聚真氣防護穴道。太乙的玄陰指力透過了他的「癒氣穴」,一股陰寒之氣迅即攻了進去。青靈子打了一個冷戰,在這剎那間,他幾乎是呆住了,茫然的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乙一指戳出,躲在神座內的柳元甲也立即發動,撕開神帳,「呼」的一掌擊下。柳元甲的「綿掌」功夫足可裂石開碑,青靈子身軀未曾挺直,背脊又著了一掌,青靈子「哇」的一口鮮血狂噴出來,蹌蹌踉踉地向前傾跌。就在他搖搖欲墜之時,柳元甲和太乙左右齊下,掌指兼施,又再向他的要害攻擊。

  青靈子大吼一聲,身形驀地轉了過來,反手一掌,和柳元甲碰個正著,雙掌相交,發出悶雷也似的聲響,柳元甲掌心所觸,只覺就似碰著了一塊燒江的烙鐵一般,柳元甲也不由得「哇」的一聲大叫,倒退三步。想不到青靈子在受了重傷之後,居然還有如此功力。但太乙那一指卻又點中了師兄脅下的「歸藏穴」。「癒氣穴」和「歸藏穴」都是人身「死穴」。饒是青靈子功力如何深湛,兩處死穴被太乙的玄陰指所傷,亦已是禁受不起,登時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就要凝固起來。

  青靈子接連受了兩指一掌之傷,可是這還不是給他最大的打擊。令他受到致命打擊的是:他的師弟,這是他代師傳藝撫養成人的師弟,竟然接連兩次向他偷襲,要把他置於死地。這剎那間,他全都明白了。他的師弟只怕偷襲尚未能制他死命,又勾結了柳元甲,用最陰毒最卑鄙的手段來謀殺他。剎那間,寒氣直透他的心頭,人心險惡,人心難測!這是他內心感到的寒冷,比太乙的玄陰指所發的陰寒之氣更為寒冷。

  太乙見青靈子一掌迫退柳元甲,倒是不敢立即向前。青靈子回過頭來,嘶啞著聲音說道:「師弟,你這是為了什麼?」太乙武學深湛,一聽師兄說話的聲音,已知他是內傷極重,再也無能為力了。

  太乙哈哈笑道:「師兄,你管束了我幾十年,你也該歇息了。你的武功是我爹爹傳的,如今也該一古腦兒還給我了。」青靈子雙眼翻白,說道:「哦,我明白了,原來是你要我的逆行經脈之法。不錯,我受了你爹爹的大恩,無以為報,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的。但你若是想練那桑家的兩大毒功,對你卻是沒有好處。唉,但你既然想要,那你就拿去吧。反正我也阻擋不住你了!」

  青靈子一聲長嘆,說道:「好吧,你拿去吧。師弟,願你以後好自為之!」雙眼翻白,頹然倒下,臉上一派淒厲的神情,當真是死不瞑目。

  太乙縱然是喪盡天良,此時也覺於心有愧,心虛膽怯,不敢正視他師兄的面目。當下,在他師兄身上搜出了一本武學秘笈,便連忙將他師兄的屍體踢過一邊,扯下神前的帳幔,把青靈子的面孔蓋住。

  太乙將他師兄的這本武學秘笈一頁頁翻過,前面都是他的本門武功,不過也有青靈子數十年的心血在內,多了若干精微的變化。太乙好生歡喜,心道:「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收穫。」不過,這是他本門的武學,他不必急於細讀,於是飛快地翻閱過去,翻到最後兩頁,才是他師兄完全自創的逆行經脈之法。

  柳元甲笑道:「這逆行經脈之法,不過兩頁,倒也簡單。想來以我們的武學根底,用不了幾天功夫,也就可以運用自如了。哈哈,配上了我這點粗淺的醫道,何愁不把公孫奇玩弄於股掌之上?」原來他早已靠近過來與太乙一同觀看。

  太乙哈哈笑道:「當然少不了老弟的一份。」原來他們的計畫乃是要用這逆行經脈之法來騙取公孫奇那兩大毒功,柳元甲學過十三篇穴道銅人圖解,兩樣配合起來,就可以將公孫奇完全控制,可以使他暫時解除走火入魔的痛苦,也可以令他的痛苦加劇。當然在他們的計畫之中,是絕不會讓公孫奇恢復原來的武功的。柳元甲恐怕太乙獨佔他師兄的武學秘笈,是以又故意地提醒了他一句。

  太乙道:「你瞧瞧,公孫奇的身上是否也有桑家的武學秘笈?若有,我們也就用不著他了,乾脆將他弄死。」

  柳元甲搜了一遍,笑道:「不知是他來不及攜帶還是他根本就把桑家的武學秘籍毀了。」公孫奇最工心計,他們素所深知,是以有此猜想。

  太乙笑道:「饒他奸似鬼,總逃不過我們的掌心。毀了也是無妨。老弟,你先給他解了穴道吧。」穴道解開,片刻之後,公孫奇神智恢復,清醒過來,一眼看見地上青靈子的屍體,不覺大為驚詫。

  太乙淡淡說道:「老弟,你可知道我的師兄是怎麼死的嗎?」公孫奇何等聰明,稍稍一想,已經明白,說道:「敢情是兩位老前輩所殺?但,這,這卻是為了什麼?」其實公孫奇早已猜到了幾分,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

  太乙道:「不錯,是我們殺的。我師兄不肯把那逆行經脈之法交出來,我們殺他,這都是為了你的緣故。」

  公孫奇道:「兩位老前輩對我如此大恩大德,我真不知如何報答。」太乙哈哈笑道:「要報答麼,那也容易。」公孫奇道:「請老前輩明言,小可無不遵從。」心中卻想:「我早知你們是定有所求的了,要不然怎肯如此為我賣力?」

  太乙道:「我們用這逆行經脈之法,可以助你免除走火入魔之難,三年之後,你可以恢復原有的武功。不過,我們也必須懂得你所練的那兩大毒功,這才可以更有效地為你醫治,這也都是為了你的緣故。」

  柳元甲接著道:「我們是先小人而後君子。你說是交換也好,但這卻是對我們都有好處的。從今之後,我們是三位一體,患難同當的了。我們三人都練成了桑家的兩大毒功,聯起手來,豈不是天下無敵?」柳元甲更熟悉公孫奇的為人,知道太乙口口聲聲說的是為了公孫奇,公孫奇一定不肯相信。索性與他明言。當然柳元甲的說話亦只是貌作坦率,實則中藏欺詐的。

  公孫奇忙不迭地點頭道:「當然,當然。莫說對我們都有好處,即使我公孫奇只能得回一條性命,也必須報答兩位前輩救我之恩。好吧,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公孫奇口裏是這麼說,說得極為漂亮,心裏卻那麼想:「你這兩個老賊竟想分享我這兩大毒功,有那麼容易?我不會弄假的嗎?」

  柳元甲好似猜到他的心思,接著說道:「聽說這兩大毒功十分奧妙,我們集思廣益,彼此切磋,說不定還可以青出於藍,勝過桑見田當年的造詣。嘿,嘿,我們的本來所學,雖然各有不同,但經過我的揣摩,相信我也能懂得其中奧妙。」這話無異告訴公孫奇:「你可不能想歪了心思,拿假的騙我,以我的武學造詣,是真是假,我是一定可以看得出來的。」

  公孫奇道:「是啊,這兩大毒功的確是十分奧妙,我也還有未能參透周全之處,將來正好向兩位前輩請教。」此話也無異告訴柳元甲:「你放心,我絕不會拿假的騙你。」心中卻在暗暗好笑:「普普通通的武學當然騙不過你們,這兩大毒功可就不同了。我尚且上了桑青虹這賤婢的當,難道你們的武學造詣就能高過我麼?桑青虹怎麼騙我,我就怎麼騙你,我的騙術可以比她更高明!」

  雙方各懷鬼胎,於是太乙背起了公孫奇,便即離開神廟。他的計畫是在回山苦練三年之後,再出來爭霸武林,並報那明明大師一指之仇。柳元甲與公孫奇也是懷著同樣的幻想。

  太乙在他師兄身上搜出武功秘笈之時,青靈子早已斷了呼吸,太乙以為師兄已是必死無疑,由於心虛膽怯,不敢作仔細的檢查,就把他師兄的屍體踢開,用神幔蓋著他的臉孔。此時他們匆匆地離開了這座神廟,太乙在踏出廟門之時,回頭看了青靈子的「屍體」一眼,不由得有點內疚於心,自言自語道:「『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師兄,你可休怪小弟的辣手!」

  太乙以為師兄必死無疑,誰知青靈子卻還沒有死。

  不錯,青靈子的確是受傷極重,而當他倒地之時,太乙曾經探過他的鼻息,那時,他也的確是已經斷了呼吸的。但他畢竟是個內功極為深厚的人,呼吸的暫時斷絕,那是由於極度的悲痛以及怒火攻心所至。生機還是沒有完全斷絕的。其實當太乙尚未離開這座廟時,他的呼吸已經恢復,不過因為氣息太弱,太乙又用神幔蒙上他的臉,故此沒有發覺罷了。

  太乙與柳元甲走後,青靈子漸漸甦醒過來,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才稍稍恢復記憶,一時也還未知道是否一場惡夢。他掙扎著想要起來,只覺渾身無力,就像墜入冰窖裏似的,冷得他十分難受,不覺呻吟出聲。這是由於太乙用玄陰指兩次點著了他的穴道,陰寒之氣從死穴之中侵入,而此時他的功力已是不足抵禦了。青靈子這才知道並非惡夢,的確是受了師弟所害。

  青靈子沒有死,可是這一時的甦醒,也只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已說蓬萊魔女與笑傲乾坤、耿照、秦弄玉、陸勉、珊瑚等人,一路上談談笑笑,很是熱鬧。這次除了逃脫了公孫奇之外,可說是大獲全勝。但也正因為公孫奇是太乙和青靈子救走的,笑傲乾坤、蓬萊魔女二人還是不能不擔著一份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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