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二四〇


  飛龍島主似是知道他們的心意,哈哈笑道:「柳老前輩是宗某最佩服的人,他這些年隱居林下,宗某則在江湖胡混,浪得虛名。有些兄弟,或者有所誤會,以為我想作武林盟主,其實我每有大事,都是要請教柳老前輩的。尤其今日處此非常變局,更非請柳老前輩出山不行!」

  柳元甲本來是德高望重的武林領袖,群雄聽得飛龍島主對他推崇備至,不似假意奉承,那些原來心存顧忌的人,也就敢於鼓掌歡呼了。

  柳元甲緩緩走出場心,也不見他作勢跳縱,身子就筆直地「飛」上石台,這手爐火純青的輕功,實是武學之士夢寐以求的境界,而在他不過是輕描淡寫地施展出來,絲毫也不顯得有「賣弄」的成分。比之飛龍島主剛才的做作,雖然同樣是演出了絕世神功,而他的身份卻又是高了一籌了。

  柳元甲捋捋鬍子,哈哈笑道:「宗島主盛情可感,只可惜老夫老矣,無能為矣。我看這盟主一席,還是該宗老弟義不容辭,老夫願盡綿力,輔助盟主。」

  樊通說道:「柳莊主和宗島主不要彼此推讓了。依我之見,處此非常局面,應該有正副盟主,管轄水陸兩路,才好照顧全域。咱們就公推柳莊主作正盟主,宗島主作副盟主,兼作水路的總舵主。諸位想必贊同?」

  兩家的黨羽都在叫道:「好,好,正該這樣。」

  柳元甲滿面堆歡,說道:「各位以大義相責,我只好為宗老弟分擔重責,替各位盡力了。不過,今日群英畢集,若是有更適當的人……」

  樊通叫道:「柳莊主毋再推辭,我們都是一致擁戴你老。誰還能與你老爭這一席盟主呢?」

  話話未了,忽聽得有人高聲叫道:「且慢!」

  群豪愕然,目光齊集,向那人望去,原來是鐵筆書生文逸凡。

  柳元甲打了個哈哈,說道:「對啦,我們怎能忘了文大俠了?文大俠的武功人望……」

  文逸凡也是哈哈一笑,立即打斷他的話道:「請勿誤會。我不是來與你們兩位爭盟主來的。我只是有一事在心,非得先向柳莊主請教不可。」

  柳元甲心道:「諒這酸丁也不敢與我為難。」

  當下說道:「請教不敢。文大俠請說。」

  文逸凡道:「剛才樊舵主說得好,金寇南侵在即,這是個非常的變局,必須應付得宜。請問金寇若然渡江,柳老英雄是準備如何應付?這件大事,必須先說清楚,這才好定盟主之位,各位以為可對?」

  與會群豪,不乏熱血滿腔的愛國之士,聽了這話,都在說道:「不錯,不錯,言之有理。咱們先聽柳莊主的主張。」

  柳元甲料不到文逸凡臨時有此一著,但他畢竟是老奸巨滑,鎮定如恒。打了個哈哈,說道:「茲事體大,文老弟不問,我也想與各位商量的了。依我之見,咱們是既要為自己打算,也要為老百姓打算才是。盜亦有道,難道咱們還能趁著兵災,騷擾百姓麼?」

  文逸凡道:「話說得不錯,但不知柳莊主是怎麼樣為老百姓打算?」

  柳元甲手捋長須,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這個麼?依我之見,也不外乎『保境安民』四個大字。古語有雲:『兵凶戰危』,一旦打起仗來,勝也好,敗也好,總是苦了百姓。如今金宋兩國的大動干戈,看來是難以避免的了,咱們只能稍盡綿力,減少災禍。我以為不如在咱們的地盤之內,另樹一幟,兩不偏幫。人不犯我,我也不必犯人。咱們水陸兩路,有三十三家兄弟,湊合起來,兵力雖是不及金宋兩國,也很不弱了。料想他們也得對咱們顧忌三分。諸位若是贊同此議,合力同心,我就致函兩國主帥,申明此意。在咱們地盤之內,他們假道可以,但必須秋毫無犯,也不能在咱們的地盤內打仗。」

  說到這裡,大湖十三家總寨主王宇庭問道:「那不等於是自成一國了麼?」

  柳元甲道:「要這麼說,那也可以。俗話說得好,時勢造英雄,何況諸位本來就是英雄,豈能終生在見不得天日的黑道上廝混?所以我說,趁此時機,做一番事業,既是為老百姓打算,也是為咱們自己打算了。」

  飛龍島主拍掌道:「盟主高瞻遠矚,確非吾輩可及!宗某唯盟主馬首是瞻!」

  兩家黨羽,搖旗吶喊,喝采奉承,自是不在話下。

  耿照心道:「怪不得魏良臣給這老賊的那封私函,預祝他什麼『建業江左』,原來是包藏著這麼樣天大的禍心!」

  文逸凡「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忽聽得有人縱聲長笑,把場中那些阿諛奉承的聲音壓了下去,群雄抬眼望時,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從山坡躍下,在空中翻了個觔鬥,落在場中,當真是有如天外飛來,震懾全場。在柳家莊見過此人的失聲叫道:「哎,是笑傲乾坤來了!」

  只聽得笑傲乾坤華穀涵朗聲說道:「這不是保境安民,這是禍國殃民!諸位都是大漢男兒,金寇南侵,是要滅咱們的國,毀咱們的家,奴役咱們的父老兄弟!有血氣的男兒,安能置身事外?倘是和金寇也講什麼互不侵犯,那豈只是開門揖盜,簡直是助紂為虐了。再說,你要保境安民,但金寇滅來之後,可容得你苟安一隅之地麼?那時你們是不是也打算跟這位柳莊主做金寇的奴才?」

  這一番話激起了群豪同仇敵愾之心,有人把性命置之度外,對柳元甲就罵了起來,有的較為「客氣」,也在說道:「不錯。柳莊主,你這話是有欠思量了!」

  柳元甲與飛龍島主的部下,有的不敢作聲,有的則在給他強辭爭辯,場中吵成一片!

  柳元甲拍了一下手掌,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冷冷說道:「別吵,別吵!我只想問華先生一句話。華先生,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參加此會的?這是咱們江南的綠林之會,包括長江南岸水陸兩路的英豪。其他的江湖人物,則都是由主人邀請的。你一不是綠林中人;二未得主人邀請。我們的事情,伺用你來插嘴?」

  華穀涵冷笑道:「你們商議的有關國事,我是一個百姓,我就可以說話。」

  柳元甲「哼」了一聲道:「你不請自來,藐視主人,無禮孰甚!我們的英雄會不許外人參加,這裡也就不許你說話。把他轟了出去!」

  飛龍島主早已蓄勢待發,聽了此言,把手一揚,呼的一聲,便向華穀涵抓去。雙方距離還有數丈之遙,華穀涵展開摺扇,輕輕一撥,只聽得發出悶雷也似的聲響,兩人中間的泥土砂石,突然如遇颶風,卷起了漫天塵霧。雙方較量了內家真力,表面上不見輸贏,但飛龍島主胸口作悶,他已是自知稍遜一籌。

  柳元甲的大弟子宮昭文率領六個師弟,對華穀涵採取了包抄形勢,雙方劍拔弩張,正要大打出手,忽聽得鼓樂之聲大作,場中讓出一條路來,原來是金超岳和連清波來到。

  他們坐的那條船,昨日被薩老大的船撞穿船艙,幸而船大人多,在眾人搶救之下,一時不致沉沒。後來得遇飛龍島派出去迎接他們的船隻,終於安然抵達。雖是遲了一些,但卻來得正是時候。

  當日曾在千柳莊給柳元甲祝壽的人,認得金超嶽,不禁竊竊私議。其他不知道金超嶽身份的人,紛紛向知道的人探詢。一時大家的注意力又都轉移到金超嶽身上。華穀涵和飛龍島主、宮昭文等人,也暫時住手,但華穀涵在強敵包圍之下,需要全神應付,對金超嶽的來到,也只能暗中戒備,而不能沖出去與他罵戰了。

  金超岳曾在笑傲乾坤手下吃過點虧,一見是他,心頭火起,和柳元甲見過了禮,便道:「又是這小子來搗亂嗎?我今日來到,沒備禮物,就把這小子拿來當作見面禮吧。」

  金超嶽深知飛龍島主之能,自忖他若出戰,只要有一個飛龍島主相助,擒笑傲乾坤便非難事。

  柳元甲道:「不敢有勞金先生,有宗島主坐鎮,他闖不過我門下弟子的七煞陣。」

  原來柳元甲是怕金超嶽出場,更會引起眾人的議論。

  宮昭文正要將陣勢合圍,忽又聽得有人叫道:「且慢!」聲音清脆,竟然是個女子。眾人抬頭看時,只見山頭上一個少女手揮拂塵,儼若禦風而降!正是:

  衝破波濤來赴會,興亡那得不關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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