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二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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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柳元宗的嘯聲也遠遠傳來,隱隱可聞。王宇庭笑道:「柳老前輩也是豪興不淺。你明日再和他切磋內功吧,如今,可是應該睡了。」心想華谷涵行為古怪,這「狂俠」二字,果然是名不虛傳。 柳元宗的嘯聲充滿歡愉,華谷涵聽了,心中更為難受。想道:「他們父女重逢,這都是多虧了武林天驕!」剛才慧寂對他說了那許多話,有兩件事情最令他抱愧、傷心,一是武林天驕慨贈武學奇書,醫好了柳元宗,姑不論是為了私情還是由於俠義,總是難能可貴之事,相形之下,他不禁暗暗抱愧於自己的心胸狹窄;二是她所說的蓬萊魔女與武林天驕早已「心心相印」的這一句話,他在小孤山上也早已有此感觸了,如今再聽武林天驕的姐姐說了出來,這一份難過傷心,就更不用提了。這一晚他也是似蓬萊魔女一樣,臥聽濤聲,整夜未曾合眼。 只覺舟如奔馬,原來這一晚恰遇順風,就在他思如潮湧之中,他們這個船隊已是順流而下,一晚之間,航行了三百里的海程。 第二日中午,船隊駛入了長江口,陸路的各家寨主、各路英雄在此上岸,各奔前程。水路的各家寨主則仍留在船上,計畫分為兩股,一股隨王宇庭回太湖,聯結太湖十三十水寨共抗金兵,一股協助李寶,在長江游弋,與虞允文的水師作桴鼓之應。 蓬萊魔女父女與耿照、秦弄玉、珊瑚等人都在此上岸。秦弄玉想邀珊瑚同往江陰,珊瑚道:「不,我已是佛門弟子,我當隨我師父。」秦、耿二人明白她的心事,也只好聽她去了。 珊瑚找看了她的師父,說道:「師父,你不是要見一見柳女俠麼?她就在那邊,我和你過去與他們父女敘敘再走吧。」慧寂道:「不必了。我已經解開了心上的一個結,用不著再見她了。」 珊瑚怔了一怔,心道:「她解開了什麼結?」眼光一瞥,只見笑傲乾坤默默地在人群中隨眾而行,神情顯得十分落寞。珊瑚七竅玲瓏,心中登時明白了幾分,心道:「這個結師父說是解開,但只怕在小姐心上還是難以解開吧?情之為物,猶如亂絲,剪不斷,理還亂,用外力去解情人的心頭之結,豈能輕易解開?」 她從蓬萊魔女的身上想到自己,傷感不已,當下不願多說,便與師父走了。 就在這時,柳元宗也已看見了笑傲乾坤,說道:「瑤兒,你如今該與他以兄妹之禮相見了。」 蓬萊魔女道:「是。」她雖然還未作出最後抉擇,但對笑傲乾坤的一向愛護她的情意,也是心中有感,願意與他接近,至於以後如何、再聽其自然的,所以她父親一說她便應了,絲毫也沒有想到要避開笑傲乾坤。 可惜她雖是這麼想,笑傲乾坤卻立定了主意,要避開她。 柳元宗滿面堆歡,上前說道:「賢姪,多謝你為我尋覓女兒。聽說你們已經見過,但瑤兒從前還未知道你我兩家的淵源,如今是知道了。你們重新見過兄妹之禮吧。瑤兒,上來拜見世兄。」 蓬萊魔女襝衽一禮,說道:「多謝世兄幾次暗中相助之恩。多謝、多謝你的禮物。」說到「禮物」二字,想起他送來的那雙紅豆,不覺臉上泛起紅霞。 笑傲乾坤見她提及自己所送的「禮物」,臉上又是如此神情,心中也不禁怦然一動,但隨即想道:「她早已屬意武林天驕,華谷涵啊華谷涵,你可莫自作多情,自招煩惱了!」當下還了一禮,淡淡說道:「我並沒有幫上什麼忙,但好在你們父女今日已得重圓,我也算是有了個交代,不致內疚於心了。柳老伯沒有別的吩咐了吧?請恕小姪失陪了。」 柳元宗怔了一怔,心道:「谷涵何故如此神情落寞,難道他還不知道我的心事麼?」聽他有告辭之意,連忙說道:「華賢姪,你沒有什麼緊要的事吧?虞允文將軍在采石磯,正是要人相助,你就和我們同去如何?」虞允文要人相助,那是真的,但柳元宗也是有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與自己的女兒接近。 笑傲乾坤遲疑道:「這個,這個——」柳元宗笑道:「我與你父親生前乃是八拜之交,咱們就似一家人一樣,你們如同兄妹,也不必避嫌。咱們一路同行,也正可以藉此機會,切磋武功。」 笑傲乾坤道:「多謝老伯好意。但小姪已與一位朋友有約,雖不是緊要之事,但我已答應了他,也不可言而無信。只有留待他日,若有機緣,再來向老伯領教了。」 柳元宗甚是不悅,但華谷涵既是如此說了、他總不成將他拉住,只好說道:「既然如此,你的事情了結之後,還望你早日到采石磯一敘。瑤兒,送你大哥一程。」 華谷涵道:「不用了。柳姑娘,有一事我甚是不安,要向你告罪。那日在小孤山上,我言語無禮,如今已是知道其錯在我。請你恕過。」 蓬萊魔女甚是尷尬,勉強笑道:「過去了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笑傲乾坤道:「不錯,柳姑娘既不介懷,那我也就可以安心走了。」回身一揖,立即前行,追上了鐵筆書生文逸凡。文逸凡詫道:「你,你怎麼跟我來了,你應該和柳家父女在一起的。」 笑傲乾坤道:「別多問,我和你比賽輕功,我敢說你比不過我!」 文逸凡只好發力追他,柳元宗隱隱聽得他們爭吵的聲音,但他們輕功何等了得,轉瞬之間,影杳聲消,已是去得遠了。 蓬萊魔女一片茫然。她知道華谷涵是對她有所誤會,認為她已經選擇了武林天驕,所以對她難以諒解。但她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何況又是女孩兒家身份,怎能沒有一份少女的矜持?她當然也不便就坦直地對華谷涵解釋,說是自己其實還沒有作最後的決斷。 柳元宗搖了搖頭,嘆口氣道:「真不知你們少年人鬧些什麼?谷涵也未免性子太急了。」 原來柳元宗本是打算為笑傲乾坤與武林天驕二人作個調解人的,他並不知道他們糾紛的癥結所在,只道是因為武林天驕乃是金國的貝子,故此笑傲乾坤把他當作敵人,他準備在路上與笑傲乾坤說明真相的,卻不料笑傲乾坤匆匆便走,根本就不讓他有細談此事的機會。 蓬萊魔女目送笑傲乾坤的影子沒入林中,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甚為難過,說道:「爹爹,讓他去吧。女兒願意一生陪伴爹爹,這婚事麼,不提也罷。」 柳元宗心中一動,說道:「谷涵剛才提及小孤山之事,他似乎已經明白真相,要不然以他的脾氣,不會隨便認錯的。可是他對你道歉,說什麼言語無禮,冒犯了你,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蓬萊魔女不禁面上一紅,支吾說道:「沒,沒什麼,他、他以為我偏袒了武林天驕。」柳元宗昨晚與女兒談過之後,已明白了兩三分,剛才聽了笑傲乾坤賭氣的說話,又多明白了五六分,如今再聽女兒這麼一說,內裏情由,已是明白了七八分了。柳元宗不覺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們的事情真是令我心煩,也罷,這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只能讓你自己拿定主意了。但你說什麼終身不嫁,這卻是孩子的話。」 蓬萊魔女笑道:「咱們父女生離了近二十年,今日幸得團圓,我正要承歡膝下,補償你所受的苦難,你就讓我多陪伴你幾年,不很好嗎?」她一來是想消解她父親心裏的愁煩,二來這也確是出於她肺腑的說話。骨肉之情乃是至情,聽得柳元宗老淚縱橫,而又破涕為笑,攬著他的女兒,說道:「不錯,我得回女兒,已是夫復何求。但你總不能陪我一輩子,所以我還是盼望你早點拿定主意。不過,你若是現在心中煩亂,那就隨你喜歡,暫且將兒女之情,撇開不理,待戰事過了再去想它也好。」他終於也明白了他女兒的心事了。 蓬萊魔女哄得她父親歡喜,但她自己心中的煩悶卻是並沒解消。笑傲乾坤臨走之時提到武林天驕,她又不禁想起了珊瑚告訴她的事情了,「珊瑚說武林天驕也是要來飛龍島赴會的,而且是比她們早一日動身。不問可知,他來赴會至少有一半原因是為了見我。可是,何以在飛龍島上沒有見他?他到那兒去了?」 蓬萊魔女怎會知道,武林天驕此時正在附近的一座山上,盼望她的歸來。不過他只想遠遠地看一看她的影子,便已心滿意足,卻是不打算與她會晤的了。 不錯,武林天驕初時打算到飛龍島去,是為了她;但後來改變了主意,也是為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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