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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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風激盪之中,耿照雖然練過大衍八式,身形也禁不住搖晃。恍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情知插不進手去,只得聽從蓬萊魔女的吩咐,把釋湛抱起,避進後堂。 竺迪羅喝道:「往那裏跑?」他背向耿照,忽地反手一掌,劈空掌力,竟是對準了耿照的方向掃來,就似背後長著眼睛一般。 幸而蓬萊魔女早就防他有此一著,忙把拂塵一揮,切斷了竺迪羅的掌力,饒是如此,耿照也還是略受波及,身形一個踉蹌,險險跌倒,跌跌撞撞地從死裏逃生,進了後堂。 蓬萊魔女怒道:「你這禿驢好狠,連同伴也要殺害!」唰唰兩劍,迫得竺迪羅連退三步。 竺迪羅叫道:「釋湛,大丈夫死則死耳,你可不能丟了你主人的面子,洩漏機密。」東海龍運掌急攻,竺迪羅應付不暇,再也不能分神說話。 竺迪羅掌力沉雄,出手迅若雷霆,三十招之內,居然未露敗象。蓬萊魔女大怒,把天罡塵式與柔雲劍法的精妙招數盡數使出,一剛一柔,配合得妙到毫巔。劍光閃爍,似前忽後,似左忽右,就似有十幾個人同時使劍向竺迪羅攻來,那柄拂塵,盤旋飛舞,緊緊罩著他的身形,更是厲害。竺迪羅在兩大高手攻擊之下,竭力支持,終是處在下風。 東海龍雖是較弱,混元氣功發揮到了極處,掌力有如排山倒海,也足以裂石開碑。竺迪羅要用大部分的精神應付蓬萊魔女,一個照應不到,蓬的一聲,便中了東海龍一掌,饒是他身有護體神功,也禁不住眼睛發黑,「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搖搖欲墜! 蓬萊魔女要擒活口,一劍刺他穴道,竺迪羅武功也真個精強,在受傷之後,居然還能運用上乘的卸字訣,蓬萊魔女的劍尖沾著他的衣裳,竟自滑過一邊。這也是因為蓬萊魔女要用劍刺穴,劍走輕靈,勁力不能用得太強的緣故。 東海龍道:「柳女俠,別再手下留情,先把他打傷再說。」 蓬萊魔女運劍如風,劍劍指向竺迪羅要害,喝道:「你還要頑抗麼?趕快實話實說,還可饒你性命。」 竺迪羅縱聲笑道:「你們要想殺我,只怕也未必容易!」驀地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突然一掌向東海龍劈去,掌力大得出奇,東海龍竟給他震得接連退出了七八步,兀是未能站穩腳跟。 蓬萊魔女大吃一驚,恐防他向東海龍再下殺手,連忙塵劍兼施,唰唰唰連環三劍,疾攻竺迪羅要害,拂塵一展,千絲萬縷,罩將下來,經過她的玄功妙用,便如無數利針,遍襲竺迪羅全身穴道。竺迪羅喝道:「你當我當真怕了你麼?」呼的一掌拍出,把蓬萊魔女的劍點震歪,連環三劍,劍劍落空;大袖一揮,又把蓬萊魔女的拂塵也盪開了。蓬萊魔女大為驚異,心道:「怎的這禿驢在受傷之後,功力反而更加強了?可真是邪門!」她摸不到竺迪羅深淺,一時間不敢魯莽從事,緩了攻勢,卻展開身法,隔在竺迪羅與東海龍之間,防備他向東海龍追擊。 那知竺迪羅正是要她如此,蓬萊魔女攻勢一緩,竺迪羅已騰出手來,把手一揚,只見一團煙霧,突然飛出,煙霧中還雜著嗤嗤聲響,這是竺迪羅的一種歹毒暗器,在煙霧掩蓋下發射出了一把梅花針。蓬萊魔女急忙退後,閉了呼吸,揮舞拂塵,將黑暗中射來的梅花針打落。東海龍叫道:「這禿驢要逃!」以混元氣功發出劈空掌,勁風掃盪,把煙霧吹散,只聽得竺迪羅的聲音已從外面傳來,哈哈笑道:「洒家無暇陪你們玩耍,有膽的你們就追來吧!」他在煙霧掩護之下,早已逃之夭夭,去得遠了。 蓬萊魔女見東海龍的劈空掌力不遜先前,知他沒有受傷,放下了心。這時,他們一來因為摸不到竺迪羅的深淺,覺得他的武功太過怪異,追上去也未必就能將他活擒,二來也急於要給釋湛施救,希望能留得一個活口,也就只好讓竺迪羅逃走了。原來竺迪羅練有一門邪派的奇特內功,名為「天魔解體大法」,在自傷肢體之後,功力可以陡然增強一倍。他第一次吐血是因受了東海龍掌力之傷,第二次吐血卻是他自己咬斷一小片舌尖,施展「天魔解體大法」噴出的血箭。所以在第一次吐血後功力大減,而在第二次吐血後卻又忽地增強,就是因為這門邪法的緣故。但因這門邪法,極傷元氣,只能暫救燃眉之急,絕不能長久支持,故此他在一掌擊退東海龍,打開缺口之後,便要急急忙忙逃走。他說是不怕蓬萊魔女,其實正是心中害怕。 蓬萊魔女與東海龍走進後堂,只見耿照盤膝坐在地上,釋湛的身子則斜靠著牆,胸口插的那柄匕首尚未拔出,面上已無一點血色。 蓬萊魔女先問耿照道:「不礙事麼?」耿照吸了一口氣,站起來道:「幸沒受傷。但這位大師,他不肯服藥,唉,看這樣子……」 原來耿照剛才受了竺迪羅掌力的餘波,胸口發悶,也是有氣無力。他盤膝而坐,乃是運那大衍八式,這才得恢復精神。 東海龍頗通醫道,於耿照重濁的呼息中覺得有點不對,無暇多說,三指一扣,便搭上他的脈門,蓬萊魔女道:「怎麼?他可是……」東海龍鬆了口氣,道:「不錯,你果然幸沒受傷。但你可是身上有病麼?」耿照詫道:「病?我沒有什麼病呀!」原來耿照日前所中的公孫奇「化血刀」之毒,毒質深藏「隱穴」之中,未曾到期,外表是一點也看不出來的,但這次他因受了竺迪羅的劈空掌力波及,在運功調勻氣息之時,就顯得較常人稍為重濁了,而且呼出的氣息也微帶臭味,既然不是受傷,那就是有病的跡象了。 蓬萊魔女聽了東海龍這麼一問,瞿然一省,也不禁犯疑,心道:「以耿照現有的功力,雖然不足以擋竺迪羅的一掌,但那一掌我已給他消去七分力道,餘波所及,他還是險些跌倒,又要運功靜坐,才能恢復精神,這可真是有點奇怪了,他本來是應該禁受得起的。」當下說道:「也許你初到江南,不服水土,有了病也不自知吧?進城之後,請辛棄疾找個高明的大夫給你看看。」 東海龍心道:「他是什麼病,我也看不出來,想臨安的那些大夫,未必便能高明於我。不過,他既然還能運用內功,即使有病,大約也不是什麼重症。」東海龍根本就不知道有「化血刀」這種邪派毒功,他把過了耿照的脈,只診斷出他未受內傷,當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東海龍既然認為耿照的「病」無甚緊要,於是就把注意力移到釋湛身上,釋湛的傷勢卻是一眼就看得出來,他以匕首刺胸,直沒至柄,傷得極重,所受的毒,身體無力抵抗,脈息已是細若游絲,縱有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是回天乏術的了。 東海龍嘆了口氣,駢指在他腦後的「風府穴」一戳,這是腦神經中樞所在,釋湛還未斷氣,神經受了刺激,這作用使等於現代醫術之給臨死的人打「強心針」,可以令病人苟延殘喘,獲得片時清醒。 釋湛緩緩張開雙眼,東海龍在他耳邊說道:「釋湛大師,你可有什麼話要交代麼?今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釋湛斷斷續續地說道:「戒日法王,他,他傳來我主人的命令,要我這樣做的。魔鬼花的毒粉,也是他交給我的。主人之命,我不敢違,但我實在是無意殺害古月禪師,所以我才把戒日法王找來,要他給我解藥,唉,想不到的是我的主人還是對老禪師下了毒手,竟不讓我知道!」他口中說的「戒日法王」即是竺迪羅,這是東海龍已經知道了的,當下連忙問道:「你的主人是誰?」釋湛緩緩說道:「叛主乃是不忠,殺友乃是不義。我已負了不義的罪名,不能再犯叛主不忠之罪。我已以死自贖,請你們不要再迫我了!」 東海龍懇切說道:「大師,我不是迫你。我們只是欲明真相,不想古月禪師枉死而已……」話未說完,釋湛已是眼皮闔下,寂然不動,東海龍一探他的鼻息,已斷氣了。 東海龍雙手一攤,喟然嘆道:「費了如許心力,還是得不出結果。」蓬萊魔女道:「也不是全無結果,古月禪師被害的內幕,已是逐層揭開了。」東海龍道:「可惜那真兇還是隱在幕後!」 他們將竺迪羅與釋湛所透露的零星片段拼湊起來,大致可以描畫出一個事實的輪廓。那不知名的兇手利用釋湛與老禪師的交情,派他到古月庵臥底,事先卻不讓他知道要他作甚,臨時才叫竺迪羅代傳命令,送來毒粉,叫他下毒,殺害庵中僧眾,嫁禍於武林天驕。想是剛在下毒之後,華谷涵追踪那個黑影,已是來到了古月庵,釋湛不敢便走,只好詐死,隨即又是東海龍與蓬萊魔女等人相繼進庵,可惜對他的詐死都未覺察。 釋湛不敢違背主人命令,又不願殺害老友。他自以為想出了個「兩全其美」之法,待到眾人走了,他便立即去找竺迪羅,以助他活擒蓬萊魔女作交換條件,向他討取解藥,那知早在他詐死的時候,他的主人已以閉穴斷脈的絕頂功夫,取了古月禪師的性命! 蓬萊魔女說道:「從這些事實看來,給華谷涵從太師府中追出來的那條黑影,與庵中竄出的那條黑影,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這位釋湛大師的主人了。」東海龍道:「不錯,這個人可能是精於改容易貌之術。扮成武林天驕的模樣,非常相像,以致連華大俠這等精明的人,也上了他的當。但這個人既非武林天驕,咱們卻是添了一個真正的勁敵了!」 蓬萊魔女雖然也感到有了這麼厲害的一個對手,實是堪憂,但武林天驕的疑兇之嫌,可以洗脫,她心上的一塊大石頭卻是可以放下來了。 耿照嘆道:「我道那番僧有那麼風雅,會得午夜盪舟?原來他是給釋湛作接應的。可惜柳女俠在湖濱交手之時,未知他的來意,手下留情。」 蓬萊魔女道:「這番僧萬里遠來,潛入江南,想來還不會就走,咱們以後再搜查他的踪跡吧。釋湛已死,要知道準是他的主人,只有著落在這番僧身上了。唉,可惜這些事實,不能讓華谷涵知道。」言今及此,不覺黯然。 這時已是天光大白。東海龍道:「咱們可該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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