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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柳元甲突然從山坳撲出,怒聲喝道:「豈有此理,華穀涵你到我千柳莊胡鬧也還罷了,為何離間我們骨肉!」聲到人到,呼的一掌,已是向華穀涵淩空擊下。

  蓬萊魔女給柳元甲所點的是「暈睡穴」,本來這穴道一被點中,立即便要不省人事。只因蓬萊魔女功力深湛,一時間卻還未曾完全消失知覺,心中迷迷糊糊地想道:「華穀涵為何再三囑咐,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父親?」

  迷糊中只聽得「蓬」的一聲,柳元甲與華穀涵已交了一掌,蓬萊魔女是被柳元甲挾在脅下的,受了這一震盪,真氣散而不凝,柳元甲的點穴功力登時見效,蓬萊魔女終於精神渙散而沉沉入睡,在沉睡前的那一瞬間,隱隱約約似乎還聽得華穀涵似是和柳元甲爭吵,但卻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些什麼了。

  柳元甲以單掌之力對付華穀涵,本來是要大大吃虧,但他挾著一個蓬萊魔女,激戰中華穀涵卻怕誤傷了她,不能不處處小心。招招顧忌。這麼一來,本來是不利於柳元甲的因素卻反過來,變成了不利於華穀涵了。

  柳元甲以大擒拿手法配合小天星掌力,連解了華穀涵七招,到了第八招,突然賣個破綻,華穀涵反手一勾,一掌劈去,這一掌攻擊柳元甲的左脅空門,本是一招極為精妙狠辣的招數,那知柳元甲一個「盤龍繞步」,腳跟一轉,方向變換,他挾著的蓬萊魔女也轉了過來,頸部恰好對著華穀涵的掌心,這一掌若然擊下,豈不是要把蓬萊魔女的天靈蓋打成粉碎?華穀涵大吃一驚,連忙收掌。正擬變招攻敵下盤,免得誤傷蓬萊魔女,柳元甲已是「呼」的一掌,擊中了他!

  高手決鬥,那容得有一絲猶豫,半點分神?華、柳二人,功力悉敵,只爭毫釐,如今被柳元甲搶制先機,「呼」的一聲,先擊中了華穀涵,這一掌蘊積著柳元甲數十年的功力,饒是華穀涵也禁受不起,登時整個身子,拋了起來,飛出數丈開外。好個華穀涵,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居然並未跌倒,而是平平穩穩地落下地來,不過他雖然仗著護體神功,沒有受到致命之傷,真氣亦已損耗不少。

  柳元甲哈哈大笑,背起蓬萊魔女,已是疾走如飛,待得華穀涵站定身子,回頭望時,柳元甲已是蹤跡不見了。華穀涵大怒駡道:「讓你這老賊暫且得意,終須有人向你算帳。」

  柳元甲在一裡之外,聽得他的罵聲,也不禁心中一凜,心道:「這笑傲乾坤果然名不虛傳,受了我這一掌,居然只是略受輕傷,還有如此深湛的功力!」

  但他心中的惴惴不安,還不僅僅是因為華谷涵功力深厚的緣故,而是因為華穀涵所說的那一句話,柳元甲暗自尋思:「笑傲乾坤要找什麼人來向我算帳?他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難道他會知道當年那樁秘密?嗯,想必是他要求請他的師門前輩來向我尋仇吧,我可不必瞎猜疑了。」

  柳元甲已經俘獲了蓬萊魔女,也就無心再去追殺華穀涵了。這一來是因為華穀涵僅受輕傷,雖然在此消波長的情況下,柳元甲有把握可以克敵制勝,但也總得在百招開外,那時蓬萊魔女只怕也會醒來,難保不夜長夢多,變生意外?二來更值得柳元甲顧忌的是,與華穀涵同來的那一男一女,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那個名叫「阿霞」的女子,即使比起柳元甲來,也差不了許多,柳元甲也需提防他們會聞聲回來,與華穀涵合力鬥他。柳元甲當下想道:「我意外得回了失去的清瑤,這笑傲乾坤,以後再慢慢設法對付也不遲。」

  蓬萊魔女就似做了一個惡夢似的,昏昏沉沉之中,有幢幢黑影到她的面前,似是華穀涵在捧著金盒向她微笑,忽地華穀涵身邊又多了個人,是那個名叫「阿霞」的女子,與華穀涵肩並看肩,兩顆頭幾乎靠在一起,也在向她發出得意的微笑。蓬萊魔女正自心酸,眼前兩個人影,忽地合成了一個人,卻是柳元甲在向她微笑了,蓬萊魔女想要叫嚷,想要問他:「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父親,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父親?」

  卻是叫不出來。陡然間柳元甲的笑容變成了獰笑,手中似乎拿著一柄利劍,在向她刺來。蓬萊魔女大叫一聲,「嘭」地跳起,就在這時,只覺有一隻大手將她扶著,是柳元甲的聲音說道:「瑤兒,好了,你醒來了!」

  陽光耀目,幻影頓消,蓬萊魔女從惡夢中醒過來了,但眼前的景象卻依稀還似夢中,是柳元甲站在她的面前,但手中拿的不是利劍,而是金盒,正是華穀涵送給她的那只金盒!

  蓬萊魔女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房間裡只有柳元甲和她,看來是柳元甲早已把她帶回了千柳莊,過了一個晚上了。蓬萊魔女試一運氣,功力依然,並無異樣。她坐了起來,心中一片茫然,呆呆地望著柳元甲,不知說些什麼話好?眼前這個人是誰,當真就是自己的父親嗎?她沒有勇氣發問,「爹爹」二字,也還不敢冒昧就叫了出來。

  柳元甲徐徐地打開那個金盒,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蓬萊魔女道:「是華穀涵。」

  柳元甲身軀一顫,神情很是古怪,似是有幾分詫異,更有幾分驚恐,從盒子裡拿出了那張八字,兩道目光凝視著蓬萊魔女,冷冷說道:「那麼你對你自己的身世來歷,是早已知道的了?」

  蓬萊魔女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自傷身世,眼角不禁沁出晶瑩的淚珠。

  柳元甲籲了口氣,冰冷鋒利的目光一下變得十分慈祥,他舉袖給蓬萊魔女抹去淚珠,柔聲問道:「華穀涵對你說了些什麼?」

  蓬萊魔女道:「這盒子是他派人送來的,我還未有機會問他。」

  柳元甲放下那張八字,又拿起了那對紅豆,說道:「這是什麼意思?華穀涵送你這對紅豆,是不是已經向你求婚了?」

  蓬萊魔女滿面通紅,說道:「沒有,這對紅豆是我小時候自己從樹上採摘下來,當作玩物的。我也不知華穀涵是怎麼得來的,更不知道他用意如何。」

  柳元甲似是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微笑說道:「還好,你未曾上了華穀涵的當。」

  蓬萊魔女忍不住遲遲疑疑地問道:「柳,柳莊主,你,你怎麼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柳元甲道:「你叫我什麼,哦,敢情你還不相信我是你的父親?」

  他放下那對紅豆,最後拿起了那片沾有幾點血漬的破布,說道:「當年我將你拋棄路旁,是用一件破舊的長衫將你包起來的,這片破布,是我從長衫的背心撕下的一幅,準備留作他年相認的憑證。想不到這片破布竟給華穀涵偷了去。不過,依我推想,我那件長衫,你總還保留著吧?你將這片破布對過沒有,是否剛剛和那件長衫可以湊合?瑤兒,你還不認你的爹爹麼?」

  柳元甲說得證據確鑿,蓬萊魔女已再也沒有懷疑的餘地,對父親的多年孺慕之情,不禁突然爆發出來,聲淚俱下,抱著柳元甲叫道:「爹爹,爹爹!」

  正是:

  破布殘箋留佐證,空遺紅豆意悠悠。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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