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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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水弄沸,沸水再又還原凝結成冰,這兩手功夫,一寒一熱,一正一反,相輔相成,當真是足以震世駭俗。眾人也不禁都喝起采來。文逸凡雖然不懼,卻也有點吃驚,尋思:「素聞雷神指與修羅陰煞功乃是邪派兩大奇功,想不到這老怪竟然都練成了。」文逸凡雖然見多識廣,識得兩大奇功,但卻不知金超岳對這兩樣功夫,都只是練到第七重,距離登峰造極還遠。 柳元甲笑道:「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可別為這點點小事動了意氣。難得各位不吝奇技,柳某多謝各位的大禮了。」說罷,便叫家丁將那玉盆扛下。吩咐他們將炭火煮沸,泡茶敬客,然後緩緩走出場心,柳元甲這一出場,登時全場聳動。人人注目而觀。 要知當「獻技賀壽」倡議之初,柳元甲已有言在先,「禮尚往來」,在客人「獻禮」之後,他自當出來「還禮」。客人「獻禮」即是「獻技」,主人「還禮」當然也是拿出他的本身絕技。 如今四區的賓客代表和首席貴賓都已先後「獻禮」,輪到做主人的柳元甲出來「還禮」了,柳元甲是江南武林的泰山北斗,他一出場,聲威自更蓋過別人,人人都是凝神靜氣,注目而觀,要看他這出「壓軸戲」唱的什麼?其實柳元甲已先後露過兩手絕世神功了,一手是「百步傳杯」,懾服南山虎:一手是揮袖抹石,技壓文逸凡。但如今是他正式出來「還禮」,想必還有更厲害的震世駭俗的功夫,因而賓客們也懷著更緊張的心情,都湧到場邊來看。 不料柳元甲卻不獻技,只見他摸出了幾張柬帖,仰天打了一個哈哈,緩緩說道:「老朽賤辰,辱承各位賀臨,招待不周,還望恕罪。」賓客們怔了一怔,道:「柳翁何用再三客氣?」心想:「這些客套的說話,他開席之初早已說過的了,怎麼說了又說?他一向也不是這樣婆婆媽媽的,難道一個人年紀老了,就當真難免囉嗦?」 柳元甲把柬帖晃了一晃,仍然慢條斯理地緩緩說道:「這不是客氣。老朽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也交了許多朋友,多蒙朋友們抬舉,給我幾分面子,這次從各方趕來為我做壽,厚誼隆情,我焉能不深深感激?但正因為朋友眾多,難免因無心之失,有漏發了請柬的。我知道有幾位朋友,如今已在這園子裏面,只是還不見露面。想必是因責怪我做主人的失禮,沒有親去邀請他們,故而來到此間,也不出來相見!如今老朽補發請柬,請這幾位朋友,不管是相識的也好,不相識的也好,既然一場來到,便請給我幾分薄面,恕我簡慢之罪,出來一見,同喝幾杯!」 說到這裏,眾人才知道原來已有幾個人藏在園中,都不禁大吃一驚。想道:「不知是些什麼人,竟敢到柳家搗亂?」又不禁暗暗慚愧,這麼多人,竟無一人發覺,要待主人說破了,方才知道有人潛入園中。而且還不只一個! 就在眾人驚惶失色之際,柳元甲說到「補發請柬」四字,已把那幾張請柬朝空一撤,說也奇怪,那幾張請柬撒到空中,登時分開了不同的方向,向四方飛去。眾人也才看清楚了共是四張。柬帖比酒杯更不受力,柳元甲竟能當作暗器發出,這比「百步傳杯」的功夫,又難得多了! 其中有一張請柬朝著蓬萊魔女藏匿的方向飛去,蓬萊魔女咬了咬牙,心道:「你既發現了我,虎穴龍潭,我也要闖你一闖!」 正要從假山背後出來,忽聽得一陣笑聲,有一個人已先她而出! 那笑聲有如金鏘玉振,清峻非常,突然間又如萬馬奔騰,千軍赴敵,山鳴谷應,響遏行雲,笑聲中隱隱含著鄙夷殺伐之聲,駭人心魄!那些功力稍弱的只覺耳膜有如給一根利針刺了進去,不由自己地駭極而呼;功力較高的也給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十個人中倒有九個不約而同地掩上了耳朵。 這剎那間,蓬萊魔女也是心頭一震,她並非禁受不起這人的笑聲,而是因為這人不是別個,正是笑傲乾坤華谷涵! 也不知華谷涵是從那裏鑽出來的,只見他人在半空,白衣飄飄,手揚摺扇,宛如乘虛御風,冉冉而降!剎那間,怪事發生,柳元甲剛才撒出的請柬本是向四方飛去的。這時忽地從四個方向對著華谷涵飛來,華谷涵把手一招,轉眼間,那四張請柬,已聚成一疊,落在華谷涵手上。他下墜之勢甚速,但腳未沾地,請柬已到了他的手中,眾人也直到他已落到地上,這才看得清楚。太湖十二家寨主王宇庭吃了一驚,心道:「幸好我剛才沒有發出梅花針,否則可要當場出醜了。這人接暗器的功夫,當真是世間罕見!」 蓬萊魔女芳心歷亂,又驚又喜又是不知所措,頓時間思如潮湧,一片茫然。暗自想道:「華谷涵果然是到了這兒了。我是出去呢還是不出?」「他那個『阿霞』呢,難道不是和他同在一起的麼?卻也還未見現身?」「柳元甲撒出的四張請柬,想必是一張給他,一張給我,一張給那『阿霞』,還有一張則是給那不知來歷的胡兒了。如今華谷涵將四張請柬都接了下來,那兩個人也未出現,看來華谷涵是有意把事情包攬到自己身上,他知道我也來了麼?」這剎那間她轉了好幾個念頭,終於決定了暫且躲藏,先看看華谷涵的來意。她剛才生怕孤立無援,如今華谷涵已經出現,她心裏也安定許多了。 華谷涵落在場中,正好在柳元甲面前。他笑聲已然停了,但餘音裊裊,猶自在園中迴響。柳元甲本來一直是氣度雍容,這時也不禁微微變色。要知華谷涵剛一出場,已顯露了兩手絕世神功,狂笑懾敵、空中取柬,笑聲中顯露的深厚內功,柳元甲也不禁為之心折,這也還罷了,柳元甲那四張請柬,本是當作暗器發出的,被他在半空中一招手就全取了過來,無形中柳元甲已是輸了一招。 文逸凡道:「柳莊主可認識這位貴客嗎?——」正要給他們介紹,柳元甲已哈哈笑道:「來的敢情是笑傲乾坤華谷涵、華大俠麼?」原來他雖然不認識華谷涵,卻也聽過他的名字。從這功力深厚之極的狂笑,柳元甲已猜想到來的何人。 「笑傲乾坤華谷涵」這個名字一說出來,場中登時又是一陣騷動。 要知華谷涵雖然是一直身在北方,這次也還是初到江南,但他這幾年來名頭極響,早已遠播江南。他的真姓名「華谷涵」三字,也許知者無多,但「笑傲乾坤」「狂俠」之名,在江南武林人士中,只要是稍微有點分量的人物,已可以說得上是誰個不知、那個不曉!如今「笑傲乾坤」突如其來,而且看這情形,分明是想與柳元甲作對,來給柳元甲祝壽的客人,焉能不人人驚詫?登時竊竊私語之聲四起。 「咦,想不到笑傲乾坤竟是個白面書生,看來最多不到三十歲,便竟有如此功力!」「笑傲乾坤之笑,果然是名不虛傳,幸虧我早早堵了耳朵。」「笑傲乾坤也未免太狂妄了,竟敢到千柳莊來狂笑逞能,實是太過目中無人,輕視了咱們江南的英雄豪傑!」「諒這笑傲乾坤本領再強,也定然勝不過咱們的柳莊主,你們睜大眼睛看吧,看他能狂到幾時?」 發表這些議論的人,大都是柳元甲的心腹,別有用心,想以地域之見,挑撥眾人對笑傲乾坤華谷涵增加惡感。 就在眾人注目而觀,要看柳元甲如何對付華谷涵之際,只聽得華谷涵微笑道:「大俠之名,愧不敢當,我華谷涵只不過尚能分清是非,認得黑白罷了。柳莊主你在江南德高望重,還望你多多指教。」話中有話,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刺了柳元甲一下。 柳元甲心中打了個「突」,「難道這笑傲乾坤已知道了我的秘密,識破了我的圖謀?」碰了一個悶釘,卻還不敢當真發作,當下仍然裝作和顏悅色,一副好客的姿態說道:「華大俠,客氣了。多蒙大駕光臨,何幸如之!還有幾位朋友呢?為何不都出來見面?」 蓬萊魔女藏在假山背後,聽到此處,心頭一跳。只見華谷涵將請柬一揚,淡淡說道:「柳莊主才是太客氣了,華某只是一人,柳莊主卻發來了四張請柬,我接了請柬,怎敢不來拜見?這裏是否還有未露面的朋友,華某不知,也不敢越俎代庖,替他們答覆。只是據我猜想,也許是他們還未接到請柬,故而不便擾席吧?柳莊主何妨再發請柬去催?」 柳元甲面上一紅,冷冷說道:「得華大俠到來,我已是大感榮寵,也不必再等待別人了,咱們先親近親近!多謝你的光臨!」 說罷伸出手來,便要與華谷函拉手。要知柳元甲那四張請柬,原是分發四人的,卻不料給華谷涵以上乘的內功,神奇的手法,在半空中一招手都取了去,柳元甲說來已是輸了一招,以他的身份,若然再發「請柬」那就是有失面子了。故而他索性直接便向華谷涵挑釁,表面是以禮相迎,實則是暗試華谷涵的功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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