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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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之間,蓬萊魔女連攻七劍,那支鐵篙給她削得寸寸縮短,只剩下小小一節。那梢公把鐵槳一扳,船身打了個橫,蓬萊魔女一劍刺出,劍尖略歪,「嗤」的一聲,劍光從那梢公頭頂削過,亂髮蓬蓬,登時隨著劍光飛起。 蓬萊魔女心道:「可不能將他殺死,殺死了他,可沒人給我駕船。」她的劍法收發隨心,手腕一抖,劍尖恰好指著那梢公的咽喉,卻沒有將它割破,喝道:「你服不服?還想不想再打?說吧,你為什麼意圖害我?」 那梢公狡獪之極,一聽就知蓬萊魔女有所顧忌,不敢殺他,便即叫道:「柳女俠,你把劍拿開,我說,我說。是有人指使我的……」蓬萊魔女道:「是誰?快說!」那梢公趁她說話的當兒,忽地一個倒翻觔斗,跳下長江。 蓬萊魔女此時若是一劍刺出,早已要了那梢公的性命,但她有所顧慮,稍一猶疑,那梢公已是頭下腳上,一個倒栽蔥衝入江心。蓬萊魔女喝道:「要想逃麼?起來!」疾的伸手,便抓那梢公的腳跟。 忽覺背後暗器破空之聲,原來是那梢公的妻子已經出來,人還未到,暗器先發,蓬萊魔女運起護體神功,叮噹幾聲,將三枚鋼鏢、兩支甩手箭全部震落!但在這剎那,她要運功抵禦暗器,手上那一抓的勁力不免便要稍稍放鬆,那梢公以全身的重量衝下,蓬萊魔女抓他不牢,竟給他潛入水底去了。 那婦人冷笑道:「好個蓬萊魔女,果然名不虛傳,但在這水上,卻不輪不到你來逞能!」蓬萊魔女霍地轉身,喝道:「好,我倒要看你有什麼能為?」在這一轉身間,左手也已把拂塵取下,一招「萬縷千絲」,便要施展拂塵拂穴的絕技,制服這個婦人。 就在此時,小船忽地向上拋起,打了個轉,船尾變作了船頭,船身傾斜,幾乎就要覆沒在風浪之中。原來是那梢公在水底弄的手腳,他趁著一個浪頭打來,將船底一托,推得它團團亂轉。 蓬萊魔女那一招佛出,登時失了準頭,只聽得竹木碎裂的格格聲響,原來是拂塵掃著了板壁,打碎了好大一塊。那婦人笑道:「有膽的你就把這船拆了吧!」蓬萊魔女瞿然一驚,心道:「毀了此船,我勝也是敗了。」要知她不懂水性,在這大江之上,第一要保存此船,第二還得有人給她撐船。這麼一來。蓬萊魔女便不得不有所顧忌,既不敢使用殺手,也不敢運足功力。許多在陸地上可以使用的厲害打法,在這小船上都不能使用。 蓬萊魔女感到有點兒暈眩,連忙用重身法定住船身。那婦人使對分水蛾眉刺疾攻幾招,蓬萊魔女兀立船頭,一步不移,揮劍將她的招數一一化開,這婦人的本領比她丈夫高明得多,但比起蓬萊魔女還是差得太遠,若不是蓬萊魔女有所顧忌,焉能容她拆過十招。 那婦人過了十招,忽地笑道:「好,在這船上算你本事高強,我可要失陪啦!」蓬萊魔女喝道:「往那裏去?」振臂一揮,「噹」的一聲,將那婦人的一支蛾眉刺削斷,施展絕頂輕功,一個「移形換位」,已截住了那婦人的去路,教她不能跳下水去。 蓬萊魔女的輕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雖然是在狹窄的船艙之中,也是運用自如,但見她身形一飄一閃,每一次都是恰到好處地攔在那婦人面前,教她根本不能走出船艙之外。可是蓬萊魔女這麼一動手,她既要施展精妙的輕功,就不能同時再用「千斤墜」的重身法定住船身,風浪襲來,加上那梢公在船底弄的手腳,小船顛簸不休。 那梢公露出頭來叫道:「渾家,何必在船上與她爭勝,下來吧!」蓬萊魔女冷笑道:「有那麼容易讓你走麼?」拂塵一展,「呼」的一聲將那婦人的另一支蛾眉刺也奪出了手,拂塵再展,眼看就要將她手腕捲著,忽覺背心一片冰冷,原來是那梢公抄起了一片江水,向她潑來。 蓬萊魔女從未在水上打過,陡覺背心一冷,依照在陸地上養成的習慣,只道有人在後方偷襲,本能的就反手一招,那知這只是江水潑上,背後根本無人。待到她猛然一省,再發招攻那婦人之時,那婦人已趁此時機,一拳打碎板壁,跳到水裏去那婦人在碧波中載浮載沉,仰面向蓬萊魔女打了個招呼,格格笑道:「你問我有什麼能為,現在我就給你看。你有本領,可跳下來與我再鬥三百回合麼?」蓬萊魔女氣得七竅生煙,可是,拿她毫無法子。轉眼間,那梢公夫妻二人已經潛入水中,不見了踪影。 船上那支鐵篙已被蓬萊魔女削成幾截,不能使用,划船用的槳也早被梢公拋下水去,那婦人跳下去時,又把搖船用的櫓也折斷了。也即是說,駛船所需的一切用具,盡已毀壞無遺,其實,即使完整無缺,蓬萊魔女也不懂得使用。 外浪頭打來,船身側過一邊,蓬萊魔女連忙用「千斤墜」的重身法定住,剛得平衡,又一個浪頭從相反的方向打來,船身又側過另一邊,蓬萊魔女不斷地移動腳步,使船身穩定。但她的內功雖然深厚,究竟敵不過風浪的巨大威力,正是扶得東來西又倒,小船在風浪之中不住地顛簸浮沉。蓬萊魔女船頭縱目,但見滾滾長江,煙波浩蕩,望不盡頭。離對岸也不知還有多遠。蓬萊魔女吸了一口涼氣,尋思:「這可如何是好?難道我柳清瑤今日竟要喪身魚腹之中?」 心念未已,在風浪中忽又聽得叮叮的鑿木之聲,蓬萊魔女大吃一驚,俯身察看,只見船艙已裂開了一個小孔,江水汩汩流入。蓬萊魔女大怒道:「下三流的小賊,不敢明刀明槍的交戰,卻來用這等卑鄙的手段!」 那梢公露出頭來,哈哈笑道:「你要明刀明槍的交戰嗎?那就下來吧!咱們是各展所長,你不怨水陸兩路的本領沒有學全,卻來怪我!」蓬萊魔女氣得柳眉倒豎,忽地拂塵一指,暗運內功,幾根塵尾如箭射出,但江中風大,那梢公人又機靈,見她拂塵一起,連忙又沉入水中,饒是如此,也仍然一根塵尾,從勁風中飛來,刺了那梢公一下,刺著的是梢公尚未完全侵入水中的耳朵,幸而勁力已被風力對消,猶如強弩之末,但梢公的耳朵也似被劉針穿過一般,那梢公猛的游開,叫道:「哎喲,好厲害!」從此潛入水中,不敢再在船邊露頭。 梢公兩夫妻加緊在船底刺鑽,船底板裂開的小孔漸漸擴大,片刻之間,船艙中已一片汪洋,船身漸漸下沉。蓬萊魔女氣極怒極,心道:「我縱喪身魚腹,也得洩一洩這口怒氣,絕不能計你們如此洋洋得意。」就在此時,一個浪頭打來,蓬萊魔女猛的腳跟一旋,藉著那股風力,因勢利用,將船身打了個橫,離開了原來的位置。 蓬萊魔女抓緊時機,運足了十成掌力,向水而一拍。這一拍登時令得波翻浪湧,只聽得悶雷似的「哎喲」一聲,原來那梢公正在船底,船身盪開,他未曾及時遊開。被蓬萊魔女的掌力所震,在水底暈了。小船被風浪震撼,下沉的速度更加快了。那婦人托起她的丈夫,用「蹬水法」遠遠地離開了小船,向對岸游去。到了估量蓬萊魔女暗器決計打不到的地方,這才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罵道:「算你這魔女夠狠,就讓你和長江的大魚鬥狠吧!便宜了你,不需再買棺材啦!」 小船漸漸下沉,但天色卻有好轉,本來是陰霾四合的天空透出了陽光,江心泛起一片金碧,耀眼生輝。片刻間,風勢緩和,波瀾不興,水平如鏡,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日暖風和之下,長江景色,壯麗無情,可惜蓬萊魔女已到了生死關頭,那還有心情欣賞?艙中已滿滿是水,蓬萊魔女鞋襪盡濕,水還在不斷的灌進來,漸漸浸到了她的腰部,濕透了她的紫羅裙子。蓬萊魔女心頭一片冰涼,尋思:「難道我就束手待斃不成?」 心念未已,忽見上游現出一片帆影,有一隻大船正自向這邊駛來。蓬萊魔女有如困在沙漠中的旅人,突然碰到了駱駝隊經過,這一喜非同小可,連忙運一口氣,以「傳音入密」的內功,將聲音遠遠送出,叫道:「快來救人哪!」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叫人救命,想到自己縱橫江湖,今日卻看了兩個小賊的道兒,要叫人救命,不禁又是歡喜,又是慚愧。 那隻大船越來越近,但在距離還有二三十丈之外,忽然停止,只見那梢公的妻子拖著她的丈夫,已游到船邊,船上有個人哈哈笑道:「韓三娘子,你們夫妻倆怎麼弄得如此狼狽?」那婦人跳上了船頭,將丈夫放了下來,向蓬萊魔女這隻正在沉下的小船一指,縱聲笑道:「我當家的雖然吃了點虧,但畢竟也弄翻了大名鼎鼎的蓬萊魔女!」 蓬萊魔女不由得又是驀地一驚,想不到那船上的人,竟是和梢公夫婦一路的,這一來當真是求生的希望也斷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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