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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喋血山村傷慘變 情牽熱淚種愁根

  他心念一動,失聲叫道:「敢情是弄玉來過了?」他隱約記得,在自己迷糊的時候,似曾有一人走近他的身邊,溫柔地撫摸過他,而且還在他的耳邊嘆氣。

  莫非這個人就是他的表妹秦弄玉?她是確確實實的來過了?

  不是夢,也不是幻影?

  他急忙去審視那些武士的死狀,希望找到證據,證明是他的表妹殺的。

  只見那些武士個個面色瘀黑,一看就知是中了劇毒的暗器死的,耿照大失所望,心道:「唉,不是表妹,我也真糊塗,怎能希望是她呢?她是殺我母親的兇手,又豈會來救我的性命?」

  原來他表妹的家傳武功,源出於青城的一支,是個正大門派。他表妹雖然也用暗器,但卻是專打穴道的透骨釘。她是從來不用餵毒的暗器的。她的一家都不會使毒。

  這些武士因中毒而死的事實,說明了那個暗中救護他的,不是他的表妹,而是另有其人!耿照發現了這個事實,更是驚奇不已!

  火勢迅速蔓延,火焰似千百條金蛇飛舞,瞬息之間,已把耿照包圍在火海之中,耿照立足不住,急忙把棉被包過了身子,裹了頭面,猛的就衝出去。只聽得「轟隆」一聲,剛好在他竄過去之後,大樑倒了下來,幸虧沒將他壓著。耿照竄高伏低,選火勢較弱的地方竄出,撲壓火焰,越過火牆,只聽得轟天裂地的一聲巨響,整座房子都塌了下來,而耿照也在這千鈞一髮之間,滾到了外面。

  煙霧彌漫,人影綽綽,在屋子外包圍的金國武士,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這些武士見有人突然滾了出來,嘩然大呼,紛紛湧上,有人叫道:「看清楚了,莫要殺傷了自己人!」

  一個手執長刀的軍官最先趕到,叫道:「你是誰?還不出聲!哎呀,不好!……」耿照倏地躍起,棉被還沒拿開,一劍就穿出去,將那個軍官刺了個透明窟窿!周圍的武士人叫道:「不好,是那姓耿的小子,他竄出來了!」

  耿照將已經著火的棉被向前一罩,又撲倒了兩個武士,揮劍大喝道:「避我者生,擋我者死!」拋開棉被,旋風般地殺將出去,當真似是猛虎出山,勢不可擋!

  金國武士大聲吶喊,卻沒有幾個人敢當真近身搏鬥。要知他們乃是因為不見同伴出來,這才放火的。在放火之前,進去拘捕耿照的那七八個武士,都是他們之中武藝高強的人,進去之後,一個個有如石沉大海,外面的武士發了慌,這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如今見只是耿照一個人衝了出來,只道那七八個武藝高強的同伴,都是被耿照一個人殺了的,本來就已著慌了的,這時當然更不敢迎戰了。

  眼看耿照就要殺出重圍,忽聽得一聲喝道:「你們這些飯桶滾開,待我來拿這個小賊!」

  聲到人到,只聽得呼呼風響,捲起了一團鞭影,猛掃過來。

  耿照一個弓身移步,那條長鞭從他背上掠過,耿照豁了性命,便向前衝,卻不料那人的鞭法靈活非常,倏地一收,鞭梢反捲回來,這一次打個正著,耿照後心的衣裳裂了一幅,背脊起了一道血痕。幸虧這一鞭是掃出去之後再拉回來的,鞭勢已衰,力道不大,未曾傷著筋骨。

  可是耿照的強衝之勢,中了這一鞭之後,身形不免稍稍遲滯。那人的鞭梢一轉,迅即又使出連環三鞭,「迴風掃柳」的絕技,鞭影翻飛,當真有如旋風疾掃,捲地而來。對方的鞭長,耿照的劍短,若是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勢必大大吃虧,耿照只得沉著了氣,忍著了痛,使出挪、騰、閃、展的小巧身法,一面化解敵招,一面尋暇抵隙,伺機削斷對方的長鞭。

  接了幾招,耿照不由得心中一凜,這人的身手竟是矯捷之極,一身武功,絕不在扎合兒之下。耿照未能削上他的長鞭,反而有幾次險些給他的長鞭捲著了劍柄。

  原來這人並非是薊城本土的武士,而是扎合兒從京都請來的金國御林軍中的高手。耿照曾猜想扎合兒或因貪功,消息未曾洩露,這一猜卻是猜錯了。扎合兒在帶領他的手下出發到陽谷山搜捕耿照的同時,在城中也已有了佈置,而且派出快馬,到京都請來了三個高手。金國的京都離薊城不過一百多里,那三個高手接得訊息,立即趕來,正好趕上了本城武士對耿家的圍捕。

  三個高手之中,有一個已在屋內喪生,剩下的兩個在外面等候耿照衝出。這一個使長鞭的名叫阿骨打,他精通一套虯龍鞭法,耿照若是在日間未曾受傷,和他單打獨鬥,不知鹿死誰手。如今他雖然得表妹的「生肌白玉膏」敷治傷口,到底還未痊癒,日間的一場惡戰,耗力過多,也未曾完全恢復,此消彼長,耿照難免落在下風,幾招一過,險象環生。

  耿照正在咬牙苦鬥,忽見又有一個武士,越眾而出,大聲說道:「這小了果然有兩下子,阿都尉,我來助你一臂之力。」這個武士正是另一個從京都來的高手,名叫魯思察。

  魯思察使的是兩把點穴釘,只是尺許長,撲上前來,便與耿照近身纏鬥。武學有云:「一寸短,一寸險」。敢使短兵器點穴的人,點穴的功夫自是十分了得。耿照橫劍一封,魯思察一甩腕子,雙釘挾著一股寒風,斜向耿照的右肩井穴插來,耿照一矮身軀,用了一招「舉火燎天」,要削他的兵器,他的雙釘又已向耿照肩後的魂門穴攻到,耿照既要閃避阿骨打的長鞭,又要對付魯思察的雙釘,吃力非常。對方的兵器,一長一短,配合得恰到好處,耿照顧得東顧不得西,顧得遠,顧不得近,不消片刻,便已是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阿骨打揮舞長鞭,噼啪作響,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耿照正疲於奔命,阿骨打忽地冷笑道:「小子,你還不肯束手就擒嗎?」「啪」的一聲響,長鞭虛擊,鞭勢似東似西,閃溜不定;魯思察配合同伴的功勢,雙釘交叉,分點耿照左右肩井穴。

  魯思察用的是短兵器,欺身直進,快如閃電,耿照只得先應付他,當下一個斜身滑步,使了一招「鐵鎖橫江」,叮噹兩聲,把他雙釘封出外門,同時立即向西方一躍。

  耿照本來已經是用盡全副精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了,他並沒有忘記要兼顧阿骨打的長鞭,他是看準了阿骨打的鞭梢抖動方向,才躍向西方閃避的。

  那知敵人是作成了圈套,他們是配合慣了的,阿骨打一見魯思察使出那招,早已料定耿照要躍向西方閃避,只聽得他猛地大喝一聲:「倒!」長鞭倏轉,恰恰從西方的坎位掃來,呼的一聲,捲住了耿照的寶劍。

  說時遲,那時快,魯思察也大呀聲:「著!」雙釘已指到了他乳下的「期門穴」,耿照百忙中用了「千斤墜」的功夫,倒未曾給阿骨打的長鞭捲翻,可是他寶劍被纏,對魯思察那時堪堪點到的點穴釘卻是毫無辦法應付!

  耿照倒吸了一口冷氣,暗叫「我命休矣。」魯思察那鋒利的釘尖已刺破了他的胸衣,耿照的肌膚也已有了冷冰冰的感覺,分明是給對方的兵刃觸及了身體了,按說這「期門穴」是人身的三十六道大穴之一,倘給敵人戳個正著,不死也必重傷,可是,奇怪,耿照除了一陣冰冷的感覺之外,竟沒感到什麼痛楚,身子也沒有麻木。

  耿照正自感到奇怪,就在這一剎那,忽聽得魯思察一聲裂人心肺的尖叫,雙臂軟綿綿地垂下來,只見他那張本來是紅若塗脂的面孔,突然間罩上了一層黑氣,灰暗無神,隨著他那一聲駭叫,舌頭也伸了出來,鼻孔裏瘀黑的血水點點滴下,形貌恐怖之極!

  耿照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同時也就恍然大悟,正是那個暗中保護他的高手,又一次救了他,用劇毒的暗器傷了魯思察!

  心念未已,只見魯思察朝天跌到,七竅流血,面色瘀黑,死狀正是與那些在他家中喪命的武士一模一樣!

  耿照固然吃驚,阿骨打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他驟然受了驚嚇,長鞭的力道也就不覺鬆了下來,耿照猛的大喝一聲,運勁一揮,一劍削斷了他的長鞭,箭一般地就衝過去。阿骨打心裏發毛,心道:「不好,原來這小子還會使這種陰毒的暗器!」怯意一生,那裏還敢接戰?拖了半截軟鞭便逃,那知他不逃還好,他一逃,沒跑上幾步,便給耿照追到背後,要待回身招架,已是不及。耿照手起劍落,「克察」一聲,便把他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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