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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為了預防還有人來,他抹幹了地上的血跡,便把鷹爪王和鐵拐李拖入地牢。

  知道了迷香的效力之後,他已是沒有那麼著急想要上官飛鳳快點回來了,不過他還是不敢放鬆注意。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忽然又聽見聲音了,其聲「軋軋」,是打開裝有機關的暗門的聲音!

  這個人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直到他找開複壁的暗門,老王這才聽得見聲音,顯然這個人是具有非常高明的輕功。

  屋子裡的機關是上官飛鳳親自佈置的,連老王也未盡悉底蘊。

  那麼來者除了上官飛鳳自己還能是誰?

  老王想都沒想,就歡喜得跳起來叫道:「大小姐,你回來了!」

  那知竟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中年婦人,姿容豔麗,頭插珠花,長眉入鬢,隱隱有幾分妖冶之氣。

  這美婦人盈盈一笑,說道:「對不住,沒人給我開門,我只好自己走進來了。我倒是很想見見你家小姐,可惜見她不著。」

  說罷,深深呼了口氣,隨即笑道:「好香,好香,這是你家小姐用的香料吧,她真會享受!」

  老王這一驚非同小可,喝道:「你是誰!」

  美婦人笑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是來找你家小姐的。」

  老王道:「找她作什麼!」心想莫非她是小姐的朋友,但怎的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美婦人道:「想來和她商量一件事情。」

  老王道:「什麼事情!」

  美婦人道:「你這樣查根問底,是不是可以替她作主!」

  老王道:「能夠作主怎麼樣?不能夠作主又怎樣!」

  美婦人道:「你能夠作主,我就問你能不能作主,我就自取!總之,我是要定的了!」

  老王喝道:「你要什麼!」

  美婦人笑道:「小姐要你看守的是什麼!」言之下意,已是不問可知,她要的正是老王所守著的人質。

  老王呼呼兩掌,掌風把迷香吹向那個美婦,喝道:「我不管你打的什麼主意,你給我出去,否則……」

  迷香的效力,老王已是深知,他加強掌力,把香氣向那美婦人正面吹襲,只道她縱然有點「邪門」,諒也支援不住,非得昏迷不可。

  那知這美婦人笑得更加歡暢了,她非但沒有昏迷,反而又作了一個深呼吸。

  老王本來想說:「否則你就給我躺下吧!」但對方仍然站在他的面前,這句話當然是說不出來了。

  他只好說:「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他的武功雖然和上官飛鳳還差一大截,但在江湖上亦是很少對手的了,心想就憑本身的武功,也未必就會輸給這個妖婦。

  美婦人作了一個深呼吸,跟著作出一副懶洋洋的神氣說道:「這是百日醉吧?果然名不虛傳,香氣勝過天下任何美酒,令我舒服死了,哈,我怎捨得走呢?你要怎樣不客氣,那也只好任由你了!」

  老王拔出腰刀,喝道:「妖婦,看刀!」

  他正要一刀砍出來,那知剛剛舞起一個刀花,全身便覺麻軟不堪,刀也拿不穩了。

  噹啷一聲,鋼刀跌落地上。

  美婦人笑道:「你的刀我已經看見了,似乎也沒有什麼稀奇,不過,我雖然不欣賞你的刀,你也用不著就把它扔掉呀,拾起來吧!」

  老王那裡還有拾起鋼刀的氣力,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身形晃了兩晃,那美婦女還沒有倒下,他卻是先倒下了。

  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口裡含著的那顆解藥,他還沒有立即昏迷。

  美婦人格格笑道:「百日醉果然名不虛傳!但我也想不到你的酒量這樣差,我做客人的沒有醉,你做主人的倒先醉了。」

  老王確是不懂,為什麼他嘴裡含有解藥,竟會「醉倒」。

  美婦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你這個糊塗鬼,難道你不知道美酒也和武功一樣,沒有天下第一的嗎?不同種類的武功可以相克,不同釀法的美酒也可相克的。你家小姐有百日醉,我有千日醉,而且我這千日醉的迷香是不用燃燒的。」

  老王這才知道,他是碰上了一個擅於用迷香的大行家!她說的道理淺白易懂,但可惜老王「懂得」之時,已是迷迷糊糊的就要進入夢鄉了。

  美婦人笑道:「你放心睡一大覺吧,醉你不死的。不過你既然醉倒,這件寶貨也只好不問自取了。」

  她拿了一個布袋,把穆良駒裝進去。走出來看看天色,正是黑夜即將過去,但曙光還未出現的時刻。

  「現在趕去,大概還可以趕得上。」她想。

  她背著布袋,布袋裡裝有人,腳步仍然走得飛快。但她的心情卻是沉重非常。

  因為她要去見的,是一個她又愛又恨的人!

  ***

  齊勒銘和白駝山主夫婦還在相持不下。

  雖然彼此都有人質在對方手中,但齊勒銘之愛女兒更甚于他們之愛兒子(或者他們是故意裝作這樣,但齊勒銘可不敢把女兒的性命來做賭注),看來他是被逼非得接受對方的條件不可了。

  宇文夫人冷笑道:「你想換女兒回去,只能拿衛天元來換!把我的兒子放開吧,你抓著他是沒有用的。放開他你才能騰出手去抓衛天元!」

  齊勒銘軟弱無力的問道:「一定要衛天元才能交換麼,我可不可以替你們做別的事情!」

  宇文夫人道:「我只要衛天元,你要女兒,就一定要把衛天元抓來給我!」

  忽聽得一個人冷冷說道:「不一定要衛天元才能交換吧!」

  若在平時,齊勒銘是可以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但此際他心情沮喪,直到此人在他背後發出聲音,他才驚覺。

  是他熟悉的聲音,是他又熟悉又害怕的聲音。

  因為這個人是救過他的性命,又毀了他的一生的人,愛過他,又害過他;他想擺脫卻又偏偏擺脫不了的人。

  這個人是穆娟娟。

  他愕然回顧,憤然說道:「娟娟,你來做什麼!」

  穆娟娟冷笑道:「你也太看不起人了,你以為我一定非得找你不可嗎?這是我姐姐的家,我為什麼不能來!」

  她把布袋放下,說道:「姐姐,我是來找你的。」

  宇文夫人道:「好妹子,我正找著你呢。但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穆娟娟道:「姐姐,我想和你做一宗交易。」

  宇文夫人笑道:「咱們姐妹有什麼不好商量,用得上交易二字嗎!」

  穆娟娟道:「姐姐,我知道你費了偌大心力,才能逼使齊勒銘答應和你交換,我總不能讓你吃虧呀!」

  宇文夫人道:「哦,原來你是替齊勒銘來和我交換。」

  穆娟娟道:「不,我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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